“王——不要——”
“他本就不您——!!”
誰在下方這樣嘶吼著,魔尊聽到了。他知道寧枝玉不他,他比誰都清楚。
他的阿寧不僅不他,還很討厭他。
按理說,他是不應該為了一個不自己,只會對自己冷眼相待的人去死的,可事實上,是看到寧枝玉被人用刀抵著脖子,流了那麼點,他便覺得心臟好似被捅了刀子,連呼吸都害怕得在發抖。
那比讓他自己去死還要難。
屬下說得對,他可能是瘋了。或是種了蠱,那種蠱名為阿寧,比魔蠱還要厲害。
不知道是何時開始越陷越深的,最初似乎只是不滿于寧枝玉待誰都溫和有禮,偏偏見了他如同糞坑中的臭蛆,堂堂魔尊幾時被邊人這樣唾棄過,他愈是厭惡他,他便愈是想看寧枝玉對他笑的模樣。
但他先前從未喜歡過誰,哄人這種事他是做不來的,畢竟為魔尊向來只有旁人討好他的份兒。
倒是潛心地同下屬學過,討好人該投其所好,他記得寧枝玉喜歡看書,便去凡間淘了不,還買了文房四寶,不定哪日寧枝玉心好了便想詩作賦。怕自己親自送給寧枝玉,會被一腦扔出來,于是每回都下屬送。
他的心意對方應當是沒有知到的,或者知到了依然不屑一顧。魔尊其實清楚是后者,但他不愿意多想,哪怕寧枝玉的話說得那樣惡毒,他還是癡心妄想,妄想有一日這個人族會被他打。
可惜他太笨了,到現在也沒有學會如何真正地讓他笑。
屬下撕心裂肺的吼聲被完全摒棄在魔尊的世界之外,他抬起的雙瞳,看向寧枝玉,同往常那般,道。
“阿寧……教我寫你的名字吧。”
聲音低低的,沙沙的,散在風里。
大抵是知到了什麼,寧枝玉連那些冷嘲熱諷都忘了說,怔怔與魔尊對視著,眉宇間有幾分茫然。
魔尊見他不說話,垂下眸笑了一聲。
“你看,我又在說些有的沒的了。”
“明知道你不喜歡聽,還是要讓你不高興……難怪你那般厭惡我。”
“……我知曉你在我旁過得不好,可我又不舍得放你走,亦不想讓你死,便只能將你囚著。我想著,你這般良善,連踩死只螻蟻都要難過許久,說不定哪日也會對我與阿冽心,到時候,我們一家便能開心起來了。”
寧枝玉凍得大腦遲緩,這時候才勉強找回自己的聲音:“我為何要對你心……都是你自作多,我恨你。”
魔尊沉默須臾:“嗯,你沒理由對我心。”說著抬起頭,道。“你不是總說讓我去死麼。”
“總算能如你所愿了。”
寧枝玉不太明白魔尊到底想干什麼,直到此刻,他仍不認為魔尊會為他去死。
這太荒唐了。
他一定是有什麼謀詭計……
在寧枝玉紊的思緒中,魔尊手中的刃被抬至與心臟齊平的位置,他的視線片刻未從寧枝玉面上離開,口中的話卻是說給燕鳶聽的。
“吾以魂魄消亡為代價,對天道起誓……愿以吾死換妻活,汝若不尊此誓,九天雷罰降下,道殞消,灰飛煙滅,永世不得超生。”
最后一字落下的同時,魔尊手中的刃沒了心臟,隔著寒風寧枝玉都能聽到‘噗嗤’一聲響,他整個人都是木然的,呆呆地看著那魔,反應不過來。
“王——!!!!”魔族兵將們絕地吼道。
魔尊的了,中一下子涌出許多,以至于他俊的臉變得十分艷麗。
魔尊本就是生得極出眾的,容貌絕不輸燕鳶,應著寧枝玉瞧他不順眼,嫌他惡心、狠毒,便從不拿正眼瞧他。
今日魔尊的舉實在是太匪夷所思了,寧枝玉便不得不多看他,看得移不開眼。他一直覺得魔是沒有人的,所以他向來看不起他,這時候反倒是看不明白了。
再強大的魔,被魔刃刺中心臟,都不可能活,逆天的自愈能力了擺設,更多的從魔尊口中淌下,他見寧枝玉這樣目不轉睛地看著自己,忍不住沒出息地朝他笑。
“阿寧……”
“……阿寧……”
他知道寧枝玉不會應他,就是想多,再不,便沒機會了。
他終究是沒能學會如何寫人的名字。
因為他的人不愿意教他。
“我知你厭惡我……但阿冽總歸是你生的,你莫要待他太心狠。”
“生而為魔……非他所愿,你若愿意教他……興許,阿冽亦能長如你這般謙謙君子……”
當日有孕時,寧枝玉腹中懷的是雙胎,他為人族承不了如此大的魔氣,滋育孩子的養分不夠,生出來時就剩下一個。
魔尊大字不識幾個,想不出什麼有涵的名字,恰好孩子出生那日大雪紛飛,寒風凜冽,便喚為阿冽。
這些寧枝玉都知道。
生下孩子不久,他便被打了冷宮,側半個人都沒有,消失許久的魔尊不知從何冒了出來,他不愿說話,魔尊便也不開口,安安靜靜地陪著他,問他愿不愿意跟他走。
他自是不愿,他就想一個人靜靜等死,偏偏這魔頭煩人得很,一碗一碗湯藥給他灌下去,是將病膏肓的他從鬼門關拉了回來。
從那時候起寧枝玉就恨上他了,恨他強迫自己這樣痛苦地在人世間茍活,魔尊的出現令他失去了一切,他怎麼能不恨他。
孩子出生的小半月后,雪停了,那日午后的很好,魔尊將他抱至院中的躺椅上曬太,隨后又抱了襁褓中的孩子出來,問他,我們的孩兒阿冽好不好。
那時候魔尊說起這種話來好像還有點不好意思,他自是不可能搭理他,要死的人怎麼會管一個小雜種的名字什麼,魔尊雖黯然,卻也不糾纏他繼續往下說了。
寧枝玉到很奇怪,那些早已落灰的記憶他怎會記得這樣清楚,清楚到連那些時日發生的點滴都歷歷在目。
魔尊端了湯過來要喂他喝,被他揮手打翻在地;魔尊為他臉,他別過頭他滾,這魔頭不但不滾,還因此挨了他一掌;魔尊哄他喝藥,他不愿意喝,那魔頭便講茶樓中聽來的江湖趣聞逗他開心,他聽著聽著便哭了,因為從前他子不好的時候燕鳶也會這般說書哄他睡覺。
寧枝玉突然明白,這個魔頭可能真的是很喜歡自己,不僅僅是將他當作一個可有可無的玩,否則他怎會愿意為他死呢。
魔尊的在魔族兵將的哀哭中以眼可見的速度變得明。燕鳶放開了寧枝玉,他們一同站在半空,腳下踩著一朵祥云。
“阿寧……你自由了。”
這一切發生得太快了,快到寧枝玉本來不及做出反應,他甚至還來不及回答魔尊,來不及說出那些足以刺痛對方的話,魔尊的就化點點霧,向四周散去。
——他的人很溫,唯獨待他殘忍,未曾施舍過他一個笑。
第一百三十七章 別回頭
魔尊說得對,寧枝玉自由了,從這一刻開始。
可他卻覺得自己的心好像空了一塊,魔尊死了,他并沒有預想之中的高興,他只是到突然。本就是漂浮于世間的浮萍,失了來,沒有歸,天下之大,無他的容之所。
燕鳶說要帶他走,他與他走了又能怎樣,他們回不到從前了。思來想去,這個世界上,唯一與他有著無法扯斷的聯系的生靈,便是那個被他口口聲聲稱為小雜種的團子。
魔尊一死,魔族兵將失了主心骨,很快潰不軍,被眾神合力封印在神南嶺之下,魔城陷暗無天日的地底,發出震耳聾的巨響,揚起漫天飛沙。
寧枝玉想起那個小小的影,站在自己床邊聲氣喚自己娘親的模樣,心臟促地疼起來,他跌跌撞撞地走到燕鳶邊跪下去,礪的沙和石子磨破了膝蓋,他覺不到疼。
燕鳶掌心的神茫淡去,收回手看向寧枝玉,他跪在地上,凍得發青的手上燕鳶白的擺,輕輕拽住,輕笑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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