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在凡間時興許是恨過的，恨他無，恨他狠心，比起落在上的鞭子，比起穿進琵琶骨的鎖妖鏈，更痛的是心臟。

如今曳靈卻告訴他，那是因為燕鳶將對他的執念錯寄到了寧枝玉上，所以他的瘋狂和殘忍，皆是因為自己？……

玄龍一時不知是該高興還是該難過，藏在袖中的雙手不自覺收。

“都過去了……恨與不恨，都不重要了。”

曳靈知曉玄龍的子，他既來到這里說出了真相，就不怕玄龍會繼續與燕鳶糾纏。

若天罰只降臨于玄龍自，他或許會一條路走到黑，誓死不回頭，可若是燕鳶會因天罰而死，玄龍必定會離燕鳶遠遠的。

從小看著長大的孩子，怎能不了解。玄龍從小生良善，最會為邊人著想。

“你們命格相克，注定不能在一起，這便是天意。”

“帝星愈發暗淡，天罰迫在眉睫，一旦降下，他便沒有活路了。鳶兒固執，我勸不他，如今唯有你的話，他興許還會聽上幾分，看在我與燕旌養你一場，將軍替我勸勸他，好嗎？……”曳靈人前高傲，此時語氣近乎含了乞求。

他也不過是個害怕痛失子的母親罷了。

“我去勸他？……”玄龍呢喃。

“嗯，你去，勸他娶枝玉仙君。勸他認命，勸他好好活著。”

“讓他對你，徹底死心。”

“將軍，你如今是鳶兒唯一的活路，你可愿救他？……”

第一百三十一章 站在原地的人只有他一個

即便玄龍再恨燕鳶，就沖燕鳶是天界的帝君，是阿執的父皇，他便不會眼睜睜地看著燕鳶往死路上走。

何況他對于和燕鳶的過往，更多是意難平，并無深骨髓的痛恨。

倒是曳靈神君告訴他，燕鳶為了救他，獨進媧之境，因此失去二三這件事，令他覺得詫異的同時，到悵然若失。

原來陷這段中，失去自己的人，并非他一個。燕鳶亦會在他看不見的掙扎著，努力著，痛苦著。

曳靈離開前幻出了前塵鏡玄龍看，鏡中出現的景象，是燕鳶在人間被中下魔蠱的場面，他的偏執、癲狂、殘忍，突然有了解釋。

再看到自己死后，燕鳶幡然醒悟，在凡塵那自罰般人不人鬼不鬼的五年，玄龍心中堵得厲害。

他知天道無，卻不想天道殘酷至此，不曾讓他們任何一個人好過。

過去種種，痛苦也好、埋怨也好，忽然就釋懷了，既注定無法共度萬萬世，他希燕鳶能夠永世安好，忘掉過去，重新開始。

……至，曾一同走過四萬年。

那途中，誰都未曾放開過誰的手，是死亡讓他們分離。

玄龍答應了曳靈的請求。

事未解決，曳靈沒心思久坐，叮囑玄龍保重便離開了。

他的魂魄畢竟是重塑的，神力比起從前削弱了許多，怕是得休養個萬年，魂魄裂才能徹底愈合。

隔日一早，玄龍讓憐璧去東極殿傳話。要勸燕鳶娶新后，避天罰，定然要和那人見面才能說。

他和燕鳶約在老地方見。

那是仙界一荒廢的亭閣，因著四周無人把手，從前還未婚的時候，燕鳶很將他哄至此，干些見不得人的事。

當時年氣盛，燕鳶的強烈，毫無章法，總弄得他很難堪，走路都擔心旁人會看出破綻。

他知曉自己與燕鳶是不可能的，大抵燕鳶是忽然見到燕禍珩與他表白心意，發現像他這樣的人竟會有人喜歡，覺得新奇，又或是擔心從小跟在自己后頭跑的笨龍會被人搶走，為別人的跟屁蟲，到不甘心，所以才與他開些無關痛的小玩笑，憤怒過后發現阻止不了燕禍珩，便學著燕禍珩那樣，說喜歡他。

很久之前他便發覺自己無法拒絕燕鳶的任何要求，包括那次求，明知是玩笑，還是半推半就地陷了進去，默許了對方出格的舉。

燕鳶說什麼他都聽著，但不會當真，他靜靜地等著，等燕鳶膩了，就回到原來的位置。他仍是守衛天界、守護太子的將軍，沒有資格肖想任何不屬于自己的東西。

可也有不時候，燕鳶什麼都不干，就只是牽著他的手，與他十指相扣，相互依偎著坐在那小小的涼亭中，著遠掠過的仙鶴，說想與他婚。

問他愿不愿意。

很在燕鳶面上看到這樣忐忑的神，若他回答得遲了，燕鳶會惱怒，說他待他不是真心，氣得要走，他追上他，說太子歡喜便好，燕鳶知道他這是愿意了，就又開心起來，跟個孩子似的雀躍。

他心里清楚燕旌和曳靈不可能會讓他們在一起，每位神都有屬于自己的命定姻緣，而他是天煞孤星，注定孤老。

他不曾想過，燕鳶愿意為他違逆天命。

習慣被命運擺布，他從未起過違逆天道的意圖，是燕鳶的堅決給了他一往無前的勇氣。

可惜走錯了方向，再努力，亦是一錯再錯……重回故地，難免想起曾經種種，昔日記憶同海水般涌現腦中，玄龍有些恍神。

“……阿泊。”

后傳來燕鳶低喚，玄龍形微頓，徐徐轉。

他們約在辰時，燕鳶不知何事耽擱了，來得委實遲了些。

他一襲銀白帝袍，黑發規整地束在玉冠中，是特意打理過的，容貌一如往常人，就是臉難掩蒼白。

“我晨起有些要務理，就來得晚了些。”

“你找我可有事……”

玄龍見他這樣笑著，想起曳靈的話，心里很不舒服，淡淡收回目。

“嗯。”

這個‘嗯’燕鳶聽不見，沒法用語讀出來，他不知玄龍在想什麼，反正不管為何，玄龍還肯見他，他便很高興了，絞盡腦地找話題和亭中男人說話。

“你……用過早膳了嗎。”

“不曾。”

“怎麼不用啊。”燕鳶笑著，輕聲問。

“……”

上神本就不需要餐餐進食的，這話純屬廢話，玄龍躊躇著如何切正題，走神未答，燕鳶擔心自己這般惹人煩，便沒再繼續往下說了。

天界的建筑多呈銀白，這的涼亭亦是，頂部掛著輕盈的白紗帳，被風輕輕吹拂著，玄龍的影在亭中時時現。

“我都知曉了。”

這話是用傳音說得。

燕鳶沒反應過來。

玄龍側而立，垂著眸未看他：“曳靈神君，今日來找過我。”

燕鳶當即明白，玄龍可能是知道了，至于到哪種程度，他不清楚，便試探著輕問：“哦……母后與你說什麼了。”

“他說，你為了救我，了重傷，失了二三。”

“可真。”

燕鳶沒打算讓玄龍知道此事的，他與玄龍既沒有可能了，說這些不過對方徒增負擔，但玄龍若已知曉了，瞞是瞞不住的。

他走進亭中，看著男人的側容，故作輕松地笑道。

“小傷罷了，沒母后說得那麼嚴重，不過失了些無關要的東西，你看我雖聽不見了，還不是活得好好的。”

“你不必為我難過。”

玄龍眉頭微擰，好像不太高興似的，低沉道：“我未曾難過。”

他若為自己難過，燕鳶定會跟著難過，他不為自己難過，燕鳶還是覺得心中苦楚，便是這般復雜的東西，沾染了便上癮，戒又戒不掉。

唯有生生著。

“嗯。”

“那便好。”

“本就是我欠你的。”

玄龍不想與他說這些，他們之間到底誰欠誰多，是說不清的。哪怕說清了，亦沒有意義。他不愿再看見燕鳶笑，便背過去。

“阿執需要父皇，天界需要君主，你該好好活著，不該因一己私……置千萬仙神于不顧。”

“枝玉仙君是你命定之人，你該娶他，順應天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