還是王禮替徐浩然解了圍。

“陛下所言的，是一名青年男子。此人學問出眾，相貌極好，溫文爾雅，談吐不俗。若是你見過這樣的人，又在邊貿集市附近流連，你一定要如實稟報！”

王禮的話讓徐浩然更加驚訝。

“學識好，相貌好，談吐不俗……您說的這是叛匪？”

“此人份并不重要。重要的是，要保證他的安全。”

李廣寧似乎也恢復了冷靜。他長嘆一聲，

“徐卿，朕也不過是心中焦灼。并非真的怪罪你。你去吧，朕到此的事，你不要張揚。只是朕說的這個人，你回去細細查勘——但凡有一可能，就一定要報給朕知道！”

“遵旨！”

徐浩然接旨，卻又忍不住問了一句。

“不知這人，有什麼特征？陛下能否給臣一些提示？”

“他……是天底下第一等的妖孽人。人看了一眼，就絕忘不掉……哪怕用了一輩子的時間，也必須將他找出來！”

李廣寧喃喃，自嘲般一笑，

“徐卿，就算千萬人之中，他也一樣是最耀眼的那個。若是見了他的面，你絕不會錯過他的。”

……

徐浩然離開后，李廣寧依舊站在原地，遠遠眺著這草原風。

“王禮，你說那封報，會是誰傳來的？”

“老奴愚鈍，實在猜不。”

“居然能夠用諜報臺的渠道，直接送到朕的書房中來……”

“陛下擔心其中會有謀？”

“謀？”

李廣寧冷笑一聲，

“朕不怕什麼謀！只要他真的有杜卿的下落，謀算得了什麼？冒上命危險，朕也心甘愿！ 朕怕的是——他所謂手中握著的信本子虛烏有，也本沒有什麼‘當年的真相’！”

“陛下稍安勿躁。”王禮忙勸說道，“自從得了這個消息，陛下您日夜不休，趕往這里。老奴眼看您憔悴下去，心中實在是擔憂啊。陛下，想必杜大人也不會愿意看到您這個樣子……”

“他若真的不愿看到朕這個樣子，就不會一而再，再而三地背棄朕了。”

第1章 -8

李廣寧聲音低沉下去，

“可朕現在，已經不想追究他的罪過了。朕只想知道，他究竟在哪里？難道他當真準備一輩子都躲著朕，再也不相見了？”

“陛下！”

眼看著李廣寧又要陷牛角尖，王禮心中焦慮不已。杜玉章走了三年，李廣寧也足足找了三年，他排出的人馬走遍大江南北，他自己也微服私訪，數次前往杜家祖輩生活的縣域，甚至當年二人曾經游歷過的山川。三年來，李廣寧找遍了所有可能的地方，卻一無所獲。

平谷關，已經是李廣寧最后的希了。

從平定了七皇子叛開始，李廣寧就下了死令，一定要徹底鏟除反叛余黨——他親自部署林軍追查線索，一個人也不能放過！

最初，所有人都認為這是皇帝為了斬草除，是英明抉擇。

可隨著叛黨頭目一個接著一個落網，首犯七皇子也首異。就連支持他的太后也被打冷宮，外戚勢力全盤崩塌。陛下已經坐穩了朝堂，可他對那些叛黨的追查力度卻不減反增。

所有人都不明白，這是為什麼？

只有王禮等數人知道，其實陛下本不是為了鏟除后患。

從頭到尾，他都在找一個人。

……那個人卻再沒有過音訊，連一次也沒出現過。

最初，李廣寧也沒有將平谷關納視野。可就在十多天前，一封神的報送到了他的書案上。里面清楚地寫明，已經得到了數封信箋，來自于當年七皇子叛集團頭目木朗與七皇子的書信。

李廣寧神冷冷，聽著王禮替他讀這報——他臉毫無變化，直到他聽到報中最后一句話，

“書信中牽連到前相杜玉章，當年七皇子首次叛案中，似乎又有別。只是事關重大，需要再行甄別，穩妥送陛下手中。臣已經加速趕往平谷關，陛下準宰相白皎然與臣接洽，將這些信帶回京城。”

“什麼？”

李廣寧幾乎是從龍椅上跳了起來。他呼吸急促，在地上來回踱步，心中又驚又喜——喜的是，幾乎絕之際，竟然聽到了這個消息，說不定能夠得到些線索！

驚的卻是，此人雖然自稱為“臣”，也用了諜報臺的渠道，可是李廣寧將總領諜報系統的新任“眼睛”來詢問，那人竟然說并沒有聽說有這麼一條報，更不知何人傳來！

所以這個送信來的人，究竟是誰？

……

“不論那人是誰，只要能夠拿出線索，朕都可以賞他高厚祿……朕只怕，那人本沒有什麼信。朕此次來，也不過是一場空歡喜。“

李廣寧神更加沉。他長長嘆息一聲，向著遠眺。眼前一片西地風，約能看到徐家軍營地，和不遠熱鬧的集市。再遠，就是平谷關外大片的草原了。

“朕聽說，這里景蒼涼遼闊，卻與京城周圍的繁華截然不同。朕這次來，也想親眼看看，這里究竟有沒有變……那人最想要的樣子。

王禮目也向李廣寧去。

大燕君主長佇立，眉間刻著幾道深深的川字紋，顯出幾分嚴苛。可那一雙鷹眼卻帶著凌厲——凌厲之余，卻又帶著深深的疲倦……仿佛快要死的旅人，想要一杯水也求而不得，只能深陷痛苦。

——陛下啊……

王禮心中默默祝禱，只希這次李廣寧能夠得償所愿，找到杜大人的下落……

不然他這樣魔怔下去，日夜煎熬心，思念若狂，誰能得了？時日久了，只怕不是吉兆！

“朕聽說，平谷關外就是西蠻與我大燕最大的集市。朕想去看看。”

“遵旨。老奴這就去安排。”

第1章 -9

平谷關外，那所宅院中。

杜玉章耐心地等到了午后時分，依然沒有出現失明的癥狀。相反，他神好了許多，臉上那兩抹病態的嫣紅也褪去了。

“圖雅，這次你能夠放心我出去了嗎？”

“可是杜先生你面依舊有些蒼白。”

圖雅卻還有些擔心，

“要麼，我還是跟著杜先生一起去吧。真有個什麼，我也能照顧你。”

“這可不妥。”杜玉章搖頭笑道，

“我們圖雅年紀雖小，名氣卻比我杜玉章大多了。西蠻人里，各個都知道你是大薩滿的孫子，還是個聰明伶俐的小神醫。你若是突然出現，豈不會引起圍觀？”

“什麼話！就算引起圍觀，難道還耽誤杜先生逛集市了？說不定……說不定看在我的面子上，人家就不收錢了呢！”

“是是是，圖雅的面子大過天。”

杜玉章輕聲笑起來，

“只是，我想去問些問題，聽點實話。你若是陪我去了，誰肯對我說這些呢？圖雅的草藥，可是頗有神效。我已經沒事了。你只管在家里等我回來吧”

說完，杜玉章笑著推開門，走進集市，很快融熙熙攘攘的人群中。

不遠，一個西域奴推了推自己的同伴，

“主人他我們看著這房子里有沒有大燕人出來，方才那個不就是？我跟上去，你去通知主人。”

“主人到底為啥這麼喜歡這房子？難道還想挾持人家房主，強迫人家賣房不？”

“這我怎麼知道！”

頭一個西域奴是韓淵心腹。他翻了個白眼，倒與韓淵神態有幾分相似。

“你快去！不然誤了主人的事，有你的好看！”

……

“出來了？你看清了，那人什麼樣子？”

“是個大燕人，長得比人還好看！尤其是那一雙眼睛顧盼生姿，好一對桃花眼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