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汝眼神一亮。可杜玉章卻搖頭道，

“只是，我不想去獵狼。蘇主，我想去平谷關看看，現在的邊貿到底發展到了什麼程度？還有那些問題需要解決？說不定，能夠不幫你草擬出一份綱領，到時候可以用來跟大燕談判。”

“你怎麼還是這麼心？”

蘇汝不以為然地聳肩，

“我看現在這樣就很好！大家都很滿意！你現在這樣生病，還是養要。天天挑燈讀書，你以為我不知道？再這樣，我就掐斷了你的蠟燭！”

“蘇主不給我蠟燭，我難道不會出去撿柴麼？湖邊這樣大的地方，那幾棵大樹就足夠點火照明了。”

杜玉章笑起來。一雙桃花眼也彎著，帶著溫暖的笑意。蘇汝瞇起眼睛，癡癡地盯著他看。他幾個張合，似乎想靠近，卻有些不敢。

一直到杜玉章收斂了笑容，低頭收拾起散落一地的書卷來，蘇汝的眼睛也不曾離開杜玉章的臉。

許久，他微不可查地嘆了口氣。接著語氣又歡快起來，

“快，馬車就在那邊等著。來上馬，我帶你過去——今日我們就出發！”

……

幾日后，西蠻與大燕界。

平谷關高聳的城樓外，有一大片空地。

空地上滿了熙熙攘攘的人群，地上遍布攤位，到是琳瑯滿目的貨。時不時有人駐足挑選，討價還價，好不熱鬧。

這集市里，既有西蠻人，也有大燕人。放在幾年前，西蠻和大燕那是不死不休的仇敵，見了面不必說話，先一刀砍過去再說。但如今，大家居然能夠和和氣氣地坐下來做生意，讓一些人慨，真是今夕何夕。

大家都說，這一切，多虧了當朝大燕宰相白皎然，和西蠻主蘇汝——據說，那一紙改變了許多人命運的和談文書，就是他們二人簽署的。

也因此，最近局勢的變化，也引起了攤販們的議論。

“說起來，最近三年合談期滿，大燕要派人來繼續合談，增刪條款。卻不知會是誰來？據說，這幾日平谷關的守衛都森嚴了許多呢！”

“莫非，是你們那位宰相白皎然親臨？”

“不會吧？據說白大人日夜忙于政務，連休息時間都沒有。他能離得開大燕京城？”

“怎麼大燕的宰相都這個樣子？我聽說上一任的那個杜玉章也這樣……”

一個西蠻人話。可他才來平谷關外不久，還不知道這些攤販們的忌諱。果然，才開口提了一句“杜玉章”，立刻引來幾個大燕攤販的怒視。

“胡說八道！什麼大燕的宰相？我們可不認杜玉章也算大燕的宰相！”

"就是！杜玉章那不是個反賊嗎?白大人可是促進和談功的大功臣啊。怎麼能相提并論？”

第1章 -3

“就是就是！白大人可是救了我們大家！沒有他，我們兄弟幾個說不定早就在這戰里死于非命了，還能和你們西蠻人一起做買賣，養家糊口?"

西蠻民風彪悍。若是在別，被人這樣搶白，只怕就要濺當場了。

可這里不同——這里是平谷關下，是做買賣的地方！西蠻主蘇汝親自定下的規矩，哪個敢在這里手，不論來自大燕還是西蠻，他都要從重罰，決不輕饒！

那西蠻人面脹紅，瞪了開口的幾個大燕人，卻還是回去了。

卻不想，他面前一個戴斗笠的男人突然開口。

“這位兄臺是西蠻人，只怕不算知大燕事務。方才那句話也是好意，算不上對我們大燕的敵意吧。說起來，我離開故土的時候，白皎然才坐上宰相位置。聽你們的意思他做得不錯？”

斗笠男人一邊說，一邊信手撿起幾樣貨在眼前觀看。之前的大燕攤販則接話道，

"聽說白大人十分勤勉，忙起來不眠不休。唉，我這不是念白大人的恩，怕他不住，以后沒法繼續給咱們大燕百姓謀福利麼?"

斗笠男人手一頓。

“是麼？十分勤勉，不眠不休？”

斗笠男人不再說話，低頭盯著手中的貨，是若有所思。攤販看他這樣，不由問道，

"這位客，有什麼中意的東西?小弟拿給您看看!貨真價實，叟無欺，西蠻人用了都說好!"

那男人摘下斗笠，出一張小麥的俊朗面龐。

此人正是韓淵。他臉上多了些風霜，眼神卻更加深邃。邊勾起，帶著些笑意。

"這幾樣，都給我包起來。"

韓淵隨手指了幾樣，卻都是攤子上最貴的貨價格不菲。攤販大喜過，

"好，好!客，您一看就是個識貨的!這都是好東西啊!"

"這個自然，我看中的東西，就沒有不好的。"

韓淵哼了一聲。他像是不經意地開口，

"對了，我在外面漂泊許久，也不知道故土的消息了。這位兄弟，你方才提起的那位事，馬上要來的和談，是怎麼回事？還有……”

他自嘲般笑了笑，

“還有那位白皎然大人 ……你還知道些什麼?一并對我說說吧。"

……

很快，韓淵離開了熙熙攘攘的集市區。

只不過三言兩語，攤販知道的那點信息，都快被他掏了。多說下去也沒什麼用，他重新戴上斗笠，來到一邊的樹蔭下。

一個西蠻打扮的仆從開口。他說的是大燕話，卻帶著濃重的西域口音。

“主子！我剛才在四周詢問一圈，這里有五棟房屋可以出售。只是都不算太理想。主子原本看中的那一棟，他們似乎才換了新主人，而且不讓我進門。”

“前幾日來，那房子還看著有些破敗，像是許久無人居住。這幾日就有了新主人？”

“是。我打聽了一下，據說新主人也與主子你一樣，不還價，看中了當場便手。所以屬下懷疑，那些人是否目標也是將要到來的和談？”

韓淵蹙眉，抬眼向那個方向去。

第1章 -4

距離集市不遠，建了許多房子。其中最高的一棟，不過比別的房子高了三五個臺階，寬那麼三五步。這就是他看中的那一棟。

“其實，這房子沒什麼特別。不要就不要，也沒什麼。但這是個風水位，十分難得。”

“風水位？”

西蠻奴仆楞了一下。

“你不知道也不奇怪，你們西蠻并不講究這個。但在大燕，若是要簽訂協約，為求吉利，一定會選這樣的地方。換言之，到簽約之時，十有八九大燕會要求向這房子的主人借地。”

韓淵信口解釋了幾句。

自從那一次天牢中見了最后一面，他就再沒有見過白皎然。直到聽說那人做了宰相，而他被貶為庶民。那之后，他一路經商，逐財而，竟然將生意做到了西域之地——比西蠻更遠的波伊去了。

隔著一整個沙漠，大燕并沒有人知道，在遙遠的波伊崛起來了一個傳奇豪商，短短數年就已經是富可敵國。

“無論如何，我要這塊地方。就算不賣，我也要與這屋子的主人搭上線。”

——這一次的和談，十有八九還是白皎然出面。那人若需要借地，一定會與房屋主人見面。

想到這里，韓淵再次戴上了斗篷，往那棟房子的所在而去。可還沒靠近，就被一個人攔住了。

“這是主的別院！你是什麼人，也敢擅闖？”

“主？蘇汝？”

“大膽！你敢直呼主名諱！”

那西蠻人然大怒，一把掀掉了韓淵的斗笠，

“原來是個大燕人——若不是主有令，不許在平谷關外斗毆，我現在就拗斷你的脖子！好大的膽子！快滾！”

——不許斗毆？那個好勇斗狠的蘇汝，偏偏不許在平谷關外斗毆？

——主的別院？西蠻人不是住在帳篷里麼？什麼時候也開始建別院了？

韓淵眉一挑，邊忍不住出幾分笑容。面前就是兇神惡煞的西蠻武士，他卻一點懼也沒有，反而上前一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