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罷了，是朕輸了。杜玉章，你贏了！”

李廣寧自言自語著，聲音疲憊到了極點，

“朕輸了……朕舍不得你死……朕對你毫無辦法！你背叛朕……愚弄朕……可朕，卻殺不了你。”

王禮聽到這里，心里一驚。他趕進言，

“陛下！您息怒！杜大人他……”

“王禮，你不必勸。朕沒有什麼怒氣。朕也不會對他怎麼樣的。”

李廣寧輕笑了一聲，

“朕輸了一切，不能再輸了他的命。讓他走吧……走吧……走得遠遠的！他眼中無朕，心中無朕！朕留他又有什麼用！”

李廣寧猛地推開殿門。他低吼一聲，

“傳朕旨意！去午門！朕要親自告訴他——他贏了！”

——是朕一敗涂地……是朕，求他活下去。

……

午門。

高高的行刑臺上，陳年跡將地面都染了褐。虎頭鍘刀早就備好了，劊子手滿臉煞氣，挲著鍘刀鋒利的刀刃。

一圈兵士繞著行刑臺，將看熱鬧的百姓隔離在外。但外面依舊是人山人海，怎麼驅散都趕不走。

要知道，今日要斬殺的可是前任宰相，一品大員！而且是通敵之罪，這樣的場面，畢生大概也只能看到一次！

“罪犯杜玉章，為宰相，勾結反賊，更兼里通西蠻，殺害忠良之子……”

一個文正大聲念著罪詔書，上面羅列了杜玉章的十大罪狀。他每念出一條，下面百姓都是一陣議論。到最后，群洶洶，罵聲連高高的監斬臺上都聽得清楚！

“這種臣，不但應該殺，還應該千刀萬剮！”

“居然勾結西蠻！我家二兒子就是在死邊關，都是被西蠻人害的！他還要跟蠻子和談，原來是勾結了蠻子！可恨！敗類！”

“他本來就不是什麼好東西！當年還曾經勾結過七皇子，妄圖叛的！陛下大人不記小人過，赦免了他的罪行，這次居然依舊不知悔改！”

“原來是這樣？”

“就是這樣！不忠不孝！不仁不義！”

“這種敗類，早就該死了！”

……

韓淵面如水，聽著下面的罵之聲。他眼睛在人群中快速掠過，果然看到了那張悉的臉。

白皎然站在人群中，眼眶微紅，憤怒都寫在臉上。二人視線接，韓淵微微一笑，算是打了個招呼。

白皎然神卻更冷了。他開口說話——雖然隔著那麼多人和那樣嘈雜的聲音，韓淵依舊聽得清楚。

第170章 -2

“卑鄙無恥，構陷忠良！這罪詔書是不是出自你韓淵手筆？”

“韓淵！早知當年，就不該助你踏朝堂——算我白皎然看錯了人！”

一語說罷，他扭就走。韓淵依舊帶著笑，目送他影走遠。

直到看不見那人背影了，韓淵才苦笑一聲，卻很快斂起緒。他沉聲囑咐一邊的吏，

“告訴他們，準備手吧。”

“啊？”

吏一愣，下意識看了看日冕。

“韓大人，還有差不多一刻鐘的時間……”

“準備一下。一刻鐘過得很快的。”

韓淵抬眼往遠眺——京城就這麼大，道就這麼多。遠從皇宮出來的車隊已經約可見，萬一等會陛下來了，當眾穿了自己的把戲……

這鍘刀可都是現的！陛下一怒之下，當場自己人頭落地，那可就麻煩了！

……

畢竟是駕車輦，舉架很高，視野也極好。隔了好遠，李廣寧就看到圍在行刑臺邊的人群了。

“前面怎麼圍了這麼多人？”

“回陛下的話，奴才聽說，最近徐將軍放出不風聲。他招了一批人到造勢，說是杜玉章不僅是個反賊，還記恨徐家軍平叛有功，用計斬了忠良的兒子，誣陷了徐鎮邊。”

王禮回答，

“只怕他是想在民眾里激起輿論，免得陛下秋后算賬，再拿他徐家軍下刀。”

“自作聰明。他若消停些還好，還敢這樣興風作浪，真以為朕不得他？”

說是這樣說。現在的李廣寧，哪有心思去找徐驍秋麻煩？

李廣寧抬眼，見前方行刑臺已經約可見。他深吸一口氣，從馬車上站起來。

“等一會，你們去傳朕口諭。告訴韓淵，行刑暫停。將杜玉章押送到臺下，朕有話要對他說。”

“是！”

一個林軍得了口諭，快步往行刑臺方向跑去。

可王禮還覺得有些不妥。他蹙著眉頭進言，

“陛下，現在距離行刑也不過一刻鐘時間。還要等待一會才傳口諭的話，萬一有個閃失……就算沒有，杜大人也得被按在鍘刀，才能被救下來。下面百姓群洶涌，只怕會很不滿。”

“不必管他們！不過是了鼓，過幾日朕收拾了徐驍秋，他們就知道了！罪詔書？他們會寫，朕也會寫！”

李廣寧語氣森森，

“何況，杜玉章這次咬死了朕不敢他……若不讓他在鍘刀下躺一趟，等會刑臺下他都敢駁朕的面子！嚇唬他一下，等會就不會再自討苦吃了。”

他這樣講，王禮也不好再進言。果然又等了片刻，那林軍才出列去傳旨。

可王禮心里還有些憂慮——陛下這次一再退讓，已經有些氣急敗壞了。可杜大人那樣的人，竟然會和陛下死磕到底……那他會因為鍘刀之威，就乖乖聽命麼？

……

監斬臺上。

韓淵端坐高臺，眼看一個全副武裝的林軍沖人群。他穿著軍服盔甲，百姓遠遠看到他就開始避讓。幾乎毫無耽擱，那林軍在人群中暢通無阻，眼看就要沖到行刑臺下了。

韓淵又瞥了日冕一眼，勾一笑。

——想來陛下也怕有個閃失，特意派人先來傳旨。原本距離行刑時間還差了久，貿然手，倒是有點明顯了。

只是現在卻不同——雖然不知陛下為何才來傳旨，但這個時間差，卻給了韓淵最關鍵的籌備時間！

眼看那林軍已經快到行刑臺前，一切也都就緒。韓淵站起來，一聲喝令，

“將人犯押上來！”

——遠，馬車上，李廣寧看到韓淵突然從監斬臺上站起，手臂一揮！

“韓淵做什麼？”

李廣寧心中突地一，不祥之油然而生！他看到自己派去的林軍已經快要沖到行刑臺前，揮舞著手臂像是大喊起來！

可是百姓的喊聲更大了——韓淵的作他們興起來了！人群向前涌去，就連傳令的林軍也被推得東倒西歪！

一個蒙著頭的犯人被押了上來！

李廣寧眼睛突然睜大了——那是杜玉章？區區兩日，竟然變化如此之大！

……他在獄中遭遇了什麼？

那人頭上蒙著布口袋被麻繩捆著，手腳上都帶著沉重的鐐銬。他上的布囚服都是臟污，被后的獄卒推推搡搡著，走上前來。

杜玉章步伐緩慢，可能因為看不到腳下的路，又被人用力一推，他一個踉蹌，直接摔在地上。可是沒有人攙扶他。劊子手不耐煩地用力踹了他一腳，正踢在他小腹上。杜玉章立刻蜷曲起子，像是疼得厲害。

臺下的百姓見了這一幕，嚷聲更高了——活該！

這是大燕的罪人，是里通外國的賣國賊，人人得而誅之！

“混蛋！”

馬車距離行刑臺還遠，看不清犯人形。可李廣寧能清楚看到臺上的形！怒火蹭地躥上心頭，他一掌砸在車門上。

“韓淵竟然容許天牢這樣辱他？他可是大燕的宰相！什麼時候，天牢里的獄卒，能對大臣手了？”

“稟陛下。杜相雖然曾是宰相，現如今卻是階下囚……有些事，就是約定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