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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君寵難為》89

“過去的事……就這樣一筆勾銷?”

杜玉章心中五味陳雜。

他背后的芍藥圖,他折斷的手臂;他兢兢業業三年換來的一聲“娼奴”,他跪地哭求依舊躲不過的日夜欺辱;他拴在寢殿中三天三夜哭喊到嘶啞的嚨,他心里烙下的紅字和深可見骨的傷!還有他疼足了幾個時辰,才咽了氣的一條命……

——一筆勾銷?

杜玉章低著頭。許久,他輕聲回話。

“陛下,錯了就是錯了。過去了,也就是過去了。過去的事,怎麼可能一筆勾銷?陛下,你忘記不了的。臣也……忘不了的。”

“有什麼忘不了?”

李廣寧有幾分不悅,

“朕是皇帝,金口玉言!朕說寬恕了你的罪過就是寬恕了你,說不與你計較就是不計較!怎麼,你還要忤逆朕不?”

第153章 .

“臣不敢忤逆陛下。天晚了。臣累了,想回去休息。”

“去吧。”

這一去,恐怕再也見不到這樣和的李廣寧了。

杜玉章心中清楚,后日七皇子起兵之時,就是他計謀實現之日。他私會西蠻人,串通七皇子,脅迫徐驍秋,樁樁件件都是死罪。除非李廣寧心底信任他到了極點,否則他是必死無疑。

——李廣寧,可能會信他麼?

杜玉章抬頭看了李廣寧最后一眼。大燕皇帝低著頭,神專注。杜玉章又看了一眼,終是起而走。

罷了,也沒什麼好留

可還沒等走出房門,杜玉章聽到后突然傳來一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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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等等!”

“陛下有何吩咐?”

“三日后,就是五月初三了。”

杜玉章停住作。他背對李廣寧,一句話也沒說。李廣寧聲音從他后傳來,似乎有點猶豫,又似乎下定了決心。

“若你愿意……那一日我們回東宮看看。許久不曾回去了,其實朕常常夢到那時候,日子多麼逍遙。”

“……”

“玉章,其實朕這些年夢到回東宮,每次邊都有你。”

“……”

“玉章……朕說一筆勾銷,是真心的。”

“……”

杜玉章依然一言未發,卻紅了眼眶。

——真是沒出息。杜玉章想,他明明下定決心,絕不會再為這人掉一滴淚的。

“杜卿?”

李廣寧起了,走到杜玉章后。他捧著杜玉章的臉,拇指從他眼角抹過去。

“你怎麼了?哭什麼?”

“臣不是哭。”

杜玉章咬著,強出幾分笑意。

“臣是高興啊。”

“……小孩脾氣。”

李廣寧似乎松了口氣。他帶著笑意,在杜玉章額頭親了一口。

“不用這樣高興。杜卿,過去的事朕都原諒你了。你我君臣,日子還長——我想到日后,心里總是很歡喜。”

話說到此,李廣寧住了口。他不住親吻杜玉章的臉,憋了半天才憋出一句,

“以后你乖些吧。朕脾氣急,你別自討苦吃。你乖些,朕也能待你更好些。好麼?”

“……好。”

得了這一聲“好”,李廣寧臉上亮了起來。他笑著問杜玉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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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五月初三那天,你我做點什麼?賞花?對弈?我他們先回東宮好好準備,打掃收拾出來,不要到了那時候手忙腳,敗了興致!”

李廣寧說著,手臂一揚,就要喚王禮進來。可一只冰涼的手按住了他,

“陛下不急。”

杜玉章抬起頭。他眼角依舊紅著,笑容卻帶著說不出的意味。

“等過了后日,若陛下還愿與玉章同去,再安排也不遲。”

李廣寧一愣,隨即失笑出聲。

“為什麼?朕可是皇帝,難道還會反悔?不用等到后日!今日朕就可以答應你——不是今年,以后每年五月初三,朕都陪你過!如何?”

“是麼?那再好不過了。”

杜玉章微微一笑。

“臣,謝陛下隆恩。”

……

離開皇宮后,天是徹底沉下來了。

馬車輕快地跑在甬路上,杜玉章推開車窗,任冷風吹過他的臉。悉的街邊風景,杜玉章神惆悵。

——蘇汝今夜會與他見最后一面。他將以宰相的名義,與蘇汝簽下邊關和談的協議。

若七皇子計策功……

——后日,徐驍秋的人會在京城外發難,與蘇汝的人沖突。沖突會擴大,有人在城中防火,一片混中,許多著西蠻式樣服的人會在城中到放火。

——五月三日,將縱火事嫁禍西蠻后,木朗將渾水魚,在徐驍秋軍隊支持下迅速占領皇宮。太后里應,徐驍秋外合,解救出苑中的七皇子,殺死李廣寧,最終奪得皇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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杜玉章的糧食與徐驍秋的兵,是七皇子棋局中關鍵的兩顆殺子。

七皇子卻不知道,他自己,也是杜玉章手中的一枚棋子。

徐驍秋的兒子在杜玉章手里。他會在宮變的最后關頭反戈一擊,將七皇子勢力連拔起。不管是暗中支持他的木朗,還是興風作浪的太后,都逃不過這一張天羅地網。

七皇子還以為可以瞞天過海,利用西蠻人攪混水。卻不知蘇汝早就答應杜玉章,這一切不過是一場心照不宣的配合表演。

而蘇汝的唯一條件,是在發兵變后,杜玉章要趁跟他走。

這整件事,杜玉章沒有對李廣寧吐一個字。

但他知道,瞞不了太久了。

第154章 .

“杜大人,‘今宵醉’已經到了。”

馬車夫一聲提醒,打碎了杜玉章的思緒。他點點頭,走進這京城最大的酒樓。

“韓大人已經等候多時了。”

一見他,立刻恭敬帶路,

“杜大人您這邊請。”

頂層最大的雅間,幾個古雅的香爐著線香,散著渺渺煙縷。韓淵面前擺著幾壇個酒壇,杯盞也都備好了。可他卻沒有開封,只慢慢啜飲一杯清茶。

“杜大人,你來了?”

“韓大人,久等了。”

“不算久。”韓淵笑了笑,“我還以為這最后一夜,你與陛下不知該怎麼依依不舍,說不定今夜意綿綿,就不來了呢。”

杜玉章神一變。韓淵角上挑,

“杜大人,我又不是傻子。你是忠臣不假,可你所忠的怕只有一半是大燕,另一半還是陛下。就算背后搞些作,你不舍得的,還是陛下。”

“韓大人,你錯了。杜某心中,并非不舍。”

“是麼?不是不舍,便是不甘。不是不甘,便是怨憤。但無論如何,若你當真全不在意,早就拍拍屁隨著蠻族主走了,還用得著這樣苦心謀劃?杜大人,你說是不是呢?”

“……韓大人,這是承認自己是陛下的眼睛了?”

“是不是眼睛,又能怎麼樣?”

韓淵嘲弄一笑,

“就算我能看到些旁人看不到的東西,甚至看出有些人是自己找死——可有什麼用呢?好言勸不回該死的鬼啊。”

韓淵冷嘲熱諷,杜玉章卻沒有在意。他自顧自坐了下來,開了一壇酒。

喝酒誤事,往常他幾乎滴酒不沾。但今日,他直接給自己斟了一大碗,一飲而盡。

“韓大人,既然是該死的鬼,也沒必要多勸的。”

“勸不勸還有什麼用?反正都這樣了。”

韓淵深深嘆了口氣,

“杜大人,你暗中的那些作——若是你事先肯稟報陛下,那便是你忠心耿耿,一心為君。雖說有些自作主張,想來陛下不會怪你。當然,他也不會允許你真的這麼做。別的不說,徐家就是你輕易得罪不起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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