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來你杜玉章，也不是全無用。若是從前你也這樣懂事，豈會白吃了那麼多苦頭？”

“從前是從前……現在是現在。”

杜玉章垂下頭，眼神中閃過一痛苦。可他上的笑意卻更加燦爛——從來是萬箭穿心，習慣就好。熬到當真死了心，是不是就不疼了？

……

第二日，早朝時。

大燕朝堂上，左側站著文，右側立著武將。右側為首的徐大將軍，是本朝最大的武將門閥。此刻趾高氣昂，似乎連龍椅上的李廣寧也不甚放在眼里。

左側第一位，本該站著宰相杜玉章。

但這個位置，已經空了好幾日了。朝臣間流言四起，都說杜玉章欺君犯上，惹怒陛下，已經被扣押在天牢等死。甚至有些人說，杜玉章早就死了，尸已經被草席一裹，丟在了墳崗上。

按理說都是同僚，總該上門關心一下。就算真的失寵亡，不能大肆辦，也該送幾串紙錢，祭奠一番亡魂。但杜玉章不同——那不過是個賣父求榮的勢利小人！誰在意他的死活？死了才好！

尤其是庸們，往日被杜玉章的宰相權威得抬不起頭，稍微玩忽職守，貪污索賄，都要被杜玉章去呵斥一頓。此刻聽說杜玉章要完蛋，高興地晚上都能多吃幾大碗飯！

甚至有人已經放出話去，等到杜玉章死訊確鑿，一定要去他墳前放上幾掛鞭炮，好好慶祝一番！

朝臣中最開心的，當數史大夫白知岳。他知道陛下心里賞識自己的子，要提拔他進宰相府。他心里早就做了許久夢，日后白皎然能當上宰相，提攜他白家。結果才要睡覺就有人送枕頭，杜玉章這時候犯事，不是天賜良機嗎？

“陛下！臣有本奏！”

在他的授意下，一個年輕史走上前來，

“臣要彈劾宰相杜玉章，玩忽職守，擅自不參加早朝，實在是不將陛下放在眼里！這樣的人，怎麼配做宰相？”

“是啊，是啊，杜玉章這已經是第幾日不到了？”

“不來也算了，居然連個請假條子也沒有遞上來！當真是不將朝政放在眼里，也不當陛下是一回事！”

“臣附議！”

一時間，群臣洶涌。朝堂上哄哄一片，好像不將杜玉章置于死地，是不肯罷休！

可突然之間，這洶涌聲浪，竟然像是水退去一樣漸漸消失了！朝堂上突然陷死寂，所有人都看著金鑾殿門口方向——那一簇新服，昂首站在殿門前的，不是杜玉章，又是哪個？

他不是下大牢了嗎？不是死了嗎？他怎麼還會出現在這里？

群臣屏息片刻，突然醒悟過來似的，一起扭頭看向李廣寧！

——這杜玉章幾日不到，打得可是陛下的臉！此刻竟然敢這樣出現，連個下跪請罪的意思都沒有……陛下一定會發話，當場將他押下去吃一頓廷杖吧？

第112章 .偏袒

群臣屏息片刻，突然醒悟過來似的，一起扭頭看向李廣寧！

——這杜玉章幾日不到，打得可是陛下的臉！此刻竟然敢這樣出現，連個下跪請罪的意思都沒有……陛下一定會發話，當場將他押下去吃一頓廷杖吧？

李廣寧卻一點發話的意思也沒有。

他向后靠在龍椅靠背上，一只手指輕輕點著龍案。他眼睛只看著殿門口那人——哪怕面容憔悴，卻依然是傾國傾城。那一威嚴肅穆的袍裹在他上，反而李廣寧想起袍子下那個人，是何等銷魂奪魄。

杜玉章腰筆直，昂首從左右文武百中走過，一路到了最前方。他面平靜，似乎此刻朝堂上山雨來的抑，竟然與他無關。

然后他抬起頭，沖李廣寧微微一笑。那一雙桃花眼艷四，卻只有李廣寧一人看到。

“妖孽……！”

李廣寧呼吸一重。杜玉章明明上裹得嚴嚴實實，可這一笑，卻讓李廣寧突然想起昨夜……眸轉深，李廣寧結上下滾，像是極了！

“臣杜玉章——叩見陛下！”

杜玉章明明看出眼前的皇帝早已旖念叢生。他偏一臉正氣凌然，掀起袍擺跪地請安。得了李廣寧一聲“卿免禮”，他款款起，依舊那樣看著李廣寧。

李廣寧被他那眼神得心猿意馬。可杜玉章與他四目相對片刻，卻若無其事地轉過頭去。

杜玉章帶著冷笑，目從那些臣子上一一掃過。

“方才，我似乎聽到有人要彈劾我。是誰？站出來，當面說來我聽聽。”

“是我要彈劾杜大人！”

那年輕史不得激，大聲道，

“杜大人，你別以為自己是重臣，就不將陛下放在眼中！這早朝時間，所有臣子都必須到場，除非是病到爬不起——就算如此，也要遞上請假條子！可這幾日，卻沒見到你杜大人的影子，更沒有你的條子！杜大人，你為宰相，這一條已經算是殿前失儀，足以罷免位！”

他說的沒錯。無故不來早朝，確實算殿前失儀；殿前失儀，也確實夠得上罷免職。但大燕上下數百年，從沒有因為這種罪名罷免過哪個重臣。除非，是皇帝真的看誰太不順眼，說什麼都要將他弄下去，才可能采用這種罪名。

所以杜玉章滿不在乎地一笑，轉頭看著李廣寧，

“陛下，您的意思呢？”

他本意是要李廣寧發話，來斷了那年輕史的話柄。畢竟，殿前失儀與否，還是要他這個坐在“殿前”的皇帝說了算。

卻沒想到，李廣寧子前傾，盯著杜玉章，出一個挑逗的笑容，

“杜卿，你自己的意思呢？”

若是置旁人還好，問一問宰相意見尚且合理；可現在是要置杜玉章自己，哪有問本人意見的？這樣不按套路出牌，杜玉章也有些驚了。他微微蹙眉，不解地看著李廣寧。

“杜卿的意思，就是朕的意思。算不算殿前失儀，合不合祖宗規矩——杜卿，你說了算。”

什麼？

杜玉章睜大雙眼，一時竟不知該如何接話。滿朝文武更是響起一片議論。卻沒想到，李廣寧這還不算完。他竟然擺了擺手，

“杜卿，你也站了許久，累不累？來人，給杜卿賜座！”

轟地一聲，更是滿座皆驚！

從來只有德高重的暮年重臣，子不適，才有資格在前看座！他杜玉章年紀輕輕，是個什麼份？他憑什麼在早朝時看座？

第113章 .秋后算賬

很快，賜座位搬了上來，就放在杜玉章邊。他擰著眉頭，抬頭看向李廣寧——所謂事出反常必有妖，李廣寧究竟要搞什麼鬼？這樣明目張膽的偏袒，是將他推到了眾目睽睽下，更了眾矢之的了！

——陛下，你這是做什麼？

杜玉章的眼神里是無聲的質問。而李廣寧面上笑容越發明顯，他齒一笑，帶著戲謔低聲開口：

“杜卿不是要驚喜？朕賞你。”

……驚喜？這種平白落人話柄，卻沒有一點實權的“特權”，算什麼驚喜？只怕是李廣寧怕他死得不夠快，跌得不夠慘，在萬丈懸崖上又推他一把！看似將他推到更高的位置，卻是岌岌可危的峭壁邊，不留神就被推下去了！

果然，李廣寧話音才落，立刻從大臣堆里站出幾個人。

“陛下，杜玉章不過是一介權臣，并非德高重，怎麼能在前賜座？何況，他為大臣，如何能夠左右朝堂上的決斷？”

——難道，這就是李廣寧想要達到的目的？先用滿足他要求的名義，給他這份“恩典”和“驚喜”，卻他境更加艱難，更難施展手腳？

杜玉章心頭一陣難過。可他沒想到的是，李廣寧再開口時，語氣卻是說不出的認真。

“為何不能？前朝宰相莫甌，輔佐先皇幾十年，不僅前賜座、佩劍、見駕不跪，更能左右朝堂大事，甚至代先皇批奏章。權臣——莫甌不是權臣？杜玉章比他莫甌，又差在哪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