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個時辰，是不是到了？”

長久沉默后，李廣寧突然開口。王禮“啊”了一聲——他還沉浸在對杜玉章的擔憂中。從最后那靜后，對面的房間就寂靜無聲。就好像里面本沒有個大活人在。

“朕問你，三個時辰是不是到了！”

“稟陛下，是到了。”

“很好。”

李廣寧站起，抻了抻筋骨。他環視四周鮮紅的假泊，面上出冰冷的笑意。

“上次你預備的那些東西，還有那些藥呢？都給朕拿過來。”

“陛下？！”

王禮驚得幾乎跌倒在地——什麼東西？三年前差點在寢殿里要了杜玉章命的東西！現在這況，要是用那些……

“您當真，想要了杜相的命嗎？”

“急什麼？最好的吊命的參湯、保命的丸藥，也都給朕預備著。”李廣寧冷冷一笑，“朕不會讓他死的。可這欺君之罪，卻也沒那麼容易逃過去。這幾年，就是太寵著他，他不知道天高地厚了。今后，朕的威嚴還是要拿出來。這狗東西知道，朕才是天子，才是陛下，才是他的主子！”

言語中的森森恨意，王禮聽著，也瑟瑟發抖起來。他跪著不敢說話。

“還有地上這些臟東西，也都清理了吧。看著人心煩。”

李廣寧再次環視四周鮮紅泊，搖了搖頭。

“虧朕還當真等足了三個時辰，希結果會有不同。最后，不還是個騙局？是朕犯蠢。朕早該知道，對杜玉章這狗東西，本不該有分毫奢的。”

很快，那些東西都被呈上來了。李廣寧環視一周，問道，

“有鞭子麼？”

“鞭子？”王禮一愣，“從前您對杜相，可從沒用過鞭子啊！”

“從前是從前，現是現在。到了今日，我還能像從前那樣縱容著他不？”

李廣寧冷笑著，等下人們取來幾條鞭子備選。他隨手拎起一條，用力甩在地上，噼啪一聲炸響。

“這個不行。太，又太重，容易傷了骨頭。杜玉章這狗東西，除了一妖孽皮，也沒什麼讓人看得上的地方。當真打斷骨頭，就連這最后一點好，也都沒有了。”

李廣寧一邊說著，一邊一試了過去。只可惜，這些鞭子要麼太糙，要麼太沉重，沒一他看得上眼的。

李廣寧將最后一的鞭子丟在地上，滿臉不悅。地上已經橫七豎八躺了好多落選的鞭子。

除此之外，就只剩下單獨安置在匣中的那一了。

“陛下！”

王禮見他目往匣中投去，臉變了。

“這東西太過厲害……若不是置罪大惡極的犯人，宮中從不用這個的！”

李廣寧不言語。他用手指從匣中捻起那東西，原來是極細的金鞭。

這東西看著不起眼。但上面全是極細極小的鋼刺，用手攥著像是扎手的牛，若不用力也不覺得疼。可若是狠狠一鞭子下去，沾到皮就是一道痕，比刀子割得還厲害。幾日過去了，用手一按傷，還能人疼得哆嗦。

但偏偏，這鞭子再怎麼樣也不傷筋骨——卻不是因為慈悲，怕留下什麼后癥。這是宮里對付罪無可恕的犯人的，因為不傷筋骨，想要怎麼用刑都無所顧忌。若是用這東西對付死囚犯，往往犯人生了幾千鞭子都還不死，最后要被渾爛了，上下找不到一塊好，才能咽氣。

“這東西不傷筋骨，卻最讓人長記。聽說不人，才捱了幾鞭子，就學會規規矩矩，這輩子都不敢再犯。”

李廣寧打量著那金鞭，“王禮你說，這東西，是不是最適合收拾杜玉章這下賤胚子？”

“陛下，這東西太過狠辣！連太后都說，沒有那罪該凌遲的罪過，就不該生這份罪——杜相是朝堂重臣，陛下三思啊！”

“三思？從前，朕就是想的太多，顧忌他太多！三年前，就該將他一次給收拾服帖！都怪朕太過心，才給了他欺君的膽子！”

李廣寧攥了鞭子，那些細小的鋼刺扎進他掌心里，就像他心中那些糾纏的尖刺。

三年前，就在后面的寢殿里，杜玉章被他擺布得死去活來，卻依然不肯服。但最后，他也沒下決心用這鞭子——最后，倒也算勉強將那人桀驁的子磨平了。

看來，還是下手太輕！

說起來，那人如此一副妖孽相貌。這種禍害，不就該留在他的后宮中？不就該乖乖聽他的話，伺候他這位帝王？偏偏渾都是反骨，一定要跟他作對！

這一遭，若不給他連去了這份心思，以后還是后患！

“陛下，老奴去通知杜相一聲吧？”

王禮戰戰兢兢地問。他看出來這次李廣寧是下了狠心。要是可以，他想先去報個信——不然，若是杜玉章說錯什麼話，豈不是要去了半條命？

“用不著你。朕自己過去。”

李廣寧看了看手中那些東西，邊出一個冷笑。

——這一次，一定要將他渾反骨都個干凈，一也不能留！

……心中明明怒火萬丈，可想到杜玉章在含淚求饒，一聲聲著他名字的樣子，李廣寧竟覺得口一熱。他眼睛里都是恨意，繼續往前走。

殿前寂靜，只有他的腳步聲回。再轉過一個彎，就能直接看到那房間了。

李廣寧提著金鞭，一步步走過去。

李廣寧拐過了那個彎。

第103章 .你讓他醒過來！朕放過他了！只要他醒——朕真的放過他了

金鞭墜地，鐺地一聲。

他眼前，只有一片腥紅。大團大團地染在地上，中間是一個被泡了的人。

“杜玉章！！！”

王禮聽到這聲嘶力竭的呼喊，趕連滾帶爬地趕了過去。才轉過彎，他就被眼前景嚇得兩一彎，直接癱坐地上。

杜相……他全泡在泊里，向前用力著手，像是要抓住什麼！可他原本傾國傾城的臉上，卻泛著一層青白——那是死人，才會有的臉啊！

杜相他……他……

王禮發不出聲音，李廣寧卻停不下聲音。他嚨里發出的咆哮，就像野一般嘶啞，在整個前殿回！

“杜玉章！你給朕醒過來！你這是欺君！欺君！你當朕不知道，你是吃了藥了！你欺君，你裝死！快給朕睜開眼睛！杜玉章！連朕的話，你也敢不聽了嗎！”

——藥？欺君？

王禮大睜著眼睛，急促地息著。杜玉章周的凄慘景象，在他眼里來回晃著——

那大灘大灘的！杜玉章上地上，全都是目驚心的紅褐！更不要提那沖鼻的腥味！

這是欺君？是作假？是裝死？誰要說出這話，一定是失心瘋了！

任誰看了都知道，這都是真的啊！嘔出這麼多，是一定活不了！難道杜相是用自己的命來欺君？

事實就擺在眼前，杜相沒有欺君！

真正自欺欺人，不肯承認杜相已經亡的，只有陛下他自己啊！

……

不知過了多久，繚繞整個偏殿的咆哮聲突然停了。王禮心驚膽戰地抬起頭。

他看到李廣寧抱著杜玉章。他垂著頭，肩胛高聳，兩只胳膊狠狠勒住杜玉章單薄的子，像是想將杜玉章進他里去。從后面，只能看到杜玉章那只斷臂無力地垂下去，折斷的地方依舊腫脹著，斷骨的皮青紫斑斕。

又是半個時辰過去。李廣寧一也沒有過。地上的漸漸干涸了。

王禮站起來，他小心地不要踩在杜玉章的上面。

“陛下。”他低聲哀求著，“杜相他……不能一直這樣啊。我人來，替他預備后面的事吧。”

“預備什麼事？”

李廣寧聲音完全沙啞了。他一雙眼睛失魂地盯著地面——盯著那些粘稠的、褐的、真實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