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齊勒，你怕什麼？”蘇汝拿過汗巾，就要替杜玉章拭上水痕。

杜玉章警惕地一躲。蘇汝挑眉道，

“替你水而已，怕什麼？我又不會吃了你。”

可他還是沒強求，只將汗巾遞給杜玉章。“我說了喜歡你，就是喜歡你。不會因為你曾經跟過大燕皇帝，就不喜歡你了。”

杜玉章沒有理會他的言語調戲。他嚴厲地盯著蘇汝。

“你到底知道些什麼？目的何為？——那些埋伏我的人，是不是你派來的！”

“不是。我只是路過，認出了你的馬車。想著要去找你，沒想到你正被那些人按在地上，境危險——難道我還能見死不救？”

“那你為何……”

“我問我為何知道你是大燕皇帝的人？我那日見了你，就對你一見鐘。想跟著你到你家去，然后向你提親。卻沒想到，你的馬車在京城里繞了一大圈，最后鉆到皇宮中去了。”

杜玉章垂下眼眸。蘇汝所說確實合合理，不像說謊。可他是西蠻人，份特殊，又不得不防。他繼續問道，

“就算你說的都是真的，你一個西蠻人，為何要來我們大燕？你究竟有何目的？”

“我來這里，是想見一個人。”

“什麼人？”

蘇汝線抿起來，若有所思的樣子，好像一時間思緒萬千。但他只吐了一句話出來，

“我想要見大燕的宰相，杜玉章。”

“杜玉章？！”

杜玉章覺得世界真是荒唐，“你千里迢迢從西蠻到大燕，來見杜玉章？為什麼？”

“我要來問他一件事……”

卻沒想到，他才說到這里，窗外變故突生！

一串串火把映紅了天空，喧嘩聲從遠到近。杜玉章能聽到有人大聲呼喊，

“圍住這客棧，別讓歹人跑了！人就在這里！”

“來得可真快。”

蘇汝眉頭一皺，冷哼一聲，

“方才你快死的時候怎麼不見他們來，我這邊和你好好聊天，就出來攪局了！真是煩人！若不是我現在不便開殺戒……”

“你想干什麼？”

杜玉章警覺起來，“你想在這里殺人？這可是我大燕國土。”

“知道了。”蘇汝瞥他一眼，角挑起來，“看你這擔憂的樣子。哪里像個后宮男妃？怕是你們宰相杜玉章也沒你這麼心。”

“……”

“我得走了，阿齊勒。”

蘇汝說著，突然手抬起杜玉章下頦——他武功極好，杜玉章還沒能反應過來，已經覺到額頭被印下一吻。那吻輕無比，一即走。還沒等杜玉章發怒，蘇汝已經打開窗子，直接翻了出去。

第86章 .杜大人，聽說陛下沒來……你是不是很失啊？

這人到底份如何，為何來到大燕？他說要見自己，又是什麼目的？

杜玉章著那在空中搖擺的窗子，心中憂慮更深了。

……

“杜相！杜相在這里！”

很快，隨著乒乒乓乓的腳步聲，一個副推開了房門，找到了杜玉章。

“你是來救我的？”

“是！我們從懸壺巷一路追到這里來，那歹人真的太狡猾了……直到方才，才算找到確鑿線索！杜相，你沒事吧？”

“我沒事。”

杜玉章搖了搖頭。窗外已經有些微亮，看來，營救他的行持續了一夜。

“是陛下你們來的？……陛下他也來了嗎？”

“陛下？”

副一愣。

“陛下昨晚不是給白大人接風去了嗎？雖然我職位低微，沒能參加，但也收到了陛下打賞的酒和賞錢！營救杜相，是韓大人派我來的，卻沒聽說和陛下有什麼關系。”

“……是這樣啊。”

杜玉章勉強笑了笑。窗外風吹得，他突然覺得子發冷，寒意一路到心里去。

“怎麼，聽說不是陛下親來，杜大人很失？”

杜玉章抬頭，看到一人倚在門邊。那人個子很高，麥皮，一臉促狹地盯著他。杜玉章眉頭微微蹙起，

“韓淵？”

“是我。杜大人，我可是為了你的安危忙了一夜，到現在水也沒喝一口，更別提歇上片刻。你這個反應，卻我好生傷心啊。”

“杜某多謝韓大人，今夜奔走救助之。”

杜玉章態度，比方才對蘇汝更加戒備了。

畢竟，那蘇汝再神，也不過是敵我未知。韓淵卻不同，他可是杜玉章多年的朝堂老對手。

韓淵為京城知府，手握整個京城治安行政大權。有道是天子腳下，犬升天，別看他只是個知府，就連外面封疆大吏都得敬他三分。眼看著，是與史大夫白知岳，六部尚書們分庭抗禮的實權人。

韓淵這人，手段也了得。做人八面玲瓏，結一群朋黨——據說斂財手段也十分厲害，是個教科書般典型的臣。杜玉章為宰相，當然不能放任他逍遙，正經挫敗過他幾次，壞過他的好事。那之后，雖然韓淵沒有針鋒相對地報復回來，但杜玉章習慣了腹背敵，高不勝寒，總要防備三分——若韓淵哪天趁機捅他冷刀呢？他怎能不防備？

韓淵也看出來他的戒備。他呲地一聲笑出來。

“杜大人，你大可放心。我可沒有這個閑心害你——再說了，你還用我害你？瞧你那子，瘦得都不像人樣了。政務有這麼好做，值得你廢寢忘食，連命都不要了？”

說著，他走上前，將杜玉章沒傷的半邊胳膊架在肩膀上，扶著他往外走。

“不是我說你啊。陛下的江山，終究是陛下的——你那麼拼命干什麼？到時候把自己折騰死了，這麼一大攤子事誰來干？對不對？”

杜玉章抿了。這話他聽著就刺耳，忍不住冷笑一聲，

“韓大人，你也是進士出，讀遍了圣賢書。你該知道，這江山是陛下的，更是天下百姓的。生而為，不為百姓謀福利，豈不是尸位素餐？至于政務……你放心，就算我真死了，陛下也早就想好了宰相人選。不會沒有人做事的。”

前半截說得壯烈，后半截勾心事，杜玉章便有些凄然了。韓淵瞥他一眼，

“算了。這位置，還是您來坐吧。杜大人，您千萬保重，可別累死了……”

——要不然，接下來在這宰相位置上嘔心瀝的，怕不就是那個視杜玉章為偶像的白皎然？

——陛下不心疼這位杜大人，他可還心疼那位白大人呢！這宰相，誰做誰做，反正白皎然不能做！

第87章 .執念

韓淵將杜玉章扶上了他自己的馬車。

不愧是大燕第一臣，馬車裝飾奢華無比。杜玉章被安置在的羊墊上。車上似乎裹上了上好的羊皮，不但走起來悄無聲息，而且也減去了顛簸之苦。

“韓大人，你可知道——城郊的百姓，在苦寒之日，也穿不上羊皮襖服？”

“杜大人，你真是不知好歹。若不是有羊皮裹著車，車子這樣顛簸，你那折斷的骨頭可有得是苦頭吃。”

“……”

“何況，在我韓淵治理下，今年京城城郊凍致死的百姓，可是比往年了三。我韓淵救了這麼多人，心里很過得去，沒道理要跟自己較勁。別說羊皮車，就算我要在宅子里用羊皮鋪地，又有何不可？”

“三……那剩下的七呢？韓大人，他們又當如何？”

“我就知道你要這樣講。”韓淵嘖嘖道，“你們這些飽讀圣賢書的高子弟，都一個德行。”

話不投機半句多。韓淵閉上了，眼睛發直，不知在想誰。

馬車輕盈駛過大街小巷，一明月皎皎高掛天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