油紙包好的酸梅子,還帶著淡淡的溫,顯然是被他一直收著。
葉云亭今日是第二次為他的細心周到所,下意識想道謝,又想起他說道謝太生分,便又抿咽了回去,輕輕“嗯”了一聲。方才收起酸梅子離開。
他酒量著實淺得很,這麼一會兒就已經酒意上涌,走路步伐都有些飄忽。季廉扶著他尋了個沒人的涼亭,他坐著醒醒酒,自己則去后廚給他端醒酒湯。
如今已經是九月中,再過幾日便該立冬,夜里的寒風吹在上,有些徹骨的涼,但也多吹散了些燥熱酒意。
葉云亭打了個哆嗦,忍不住了脖子,攏了攏頸上的圍脖。茸茸暖呼呼的圍脖隔絕了寒風,這是李岐命人給他做的。
他瞇了瞇眼,又自袖中將小小的油紙包出來,在掌心攤開,起一枚送進里。
酸梅子的滋味他又哆嗦了一下,但酸之后,便是梅子的甘甜清香,確實對酒后頭昏有些作用。
葉云亭忍不住又了一枚放口中,酸酸又暗藏清甜的滋味在口中彌漫,與他此時復雜心境一般無二。
這也是李岐給他準備的。
前二十年里,他有如此心復雜難以抉擇的時候。
正對著手中梅子出神,卻忽然察覺后一只手朝他抓來——
葉云亭側一躲,回頭看去,卻發覺是個略有些面的人。
——在接待賓客時對方似乎來打過招呼,似乎是個什麼統領,姓潘,在一眾賓客里職不算高,但因為材魁梧,滿臉橫,他留下了些印象。
“潘統領有事?”葉云亭不喜他方才魯作風,與他拉開了距離。
那潘統領見他躲開,臉便有些不好看。他似喝了不酒,兩頰紅,看著葉云亭的眼神有些說不出的粘膩:“我見王妃獨自在此傷神,便、便想來安一番。”
他大著舌頭說著話,眼神卻在葉云亭腰流連。
葉云亭察覺他的目,臉越發沉凝。他不著痕跡地掃視四周,尋找離開的退路。
但他所在的這亭子,正在一假山上,三面皆是懸空,唯有一面是出口,卻恰恰被潘統領擋住。
“潘統領若是喝醉了,我去人來扶你休息。”
葉云亭見無路可退,只能暫時先穩住他。
他倒是不怕潘統領,只是擔心他喝多了酒不管不顧,萬一事鬧起來,于永安王府的面子上總是不好看。
然而他愿意息事寧人,遞出臺階臺階。潘統領卻不接。
他咧笑著,又近了一些,將手中攥著的酒杯湊到葉云亭面前:“酒能忘憂,王妃若有什麼委屈,不若與我共飲一杯,忘卻憂愁。”
“潘統領喝醉了,怕是要醒醒酒。”
葉云亭臉一沉,奪過酒杯,反手潑到潘統領臉上。
他雖然好脾氣,但也要看對著誰。
潘統領沒想到他如此不留面,眼神頓時一變,滿是橫的臉上多了幾分猙獰之。
“我給你幾分臉面,你還蹬鼻子上臉了?敬酒不吃吃罰酒!”
他抹了一把臉,朝著葉云亭近——
卻說此時宴席之上,竹歌舞,酒食,仍然熱鬧非凡。
但葉妄卻沒有半點心思去。
他這次跟過來,是想告訴葉云亭,他已經說服了父親母親,準備去軍中歷練。他思考了良久,覺得自己一看書就腦仁疼,考科舉仕是鐵定不了,那便只有試試從軍。
這些日子他同娘親爭取許久,大道理講過,也無理取鬧撒潑打滾過,費了九牛二虎之力,娘親才同意他去外祖軍中歷練。
軍中辛苦,他這一去,若不做出些功績不會回來,短則一年半載,長了三年五載也不是沒有可能。
這一次來,也是為了同葉云亭道別。
只是從進了王府開始,他卻沒尋到一半點的機會同葉云亭說話。
眼看著葉云亭起離席,他正躊躇著要不要跟過去,就有個侍走近,俯在他耳側低聲道:“二公子,王妃我給您帶個話,說想與您敘敘話,要您去湛然亭尋他。”
葉妄一聽,立即站起來。結果作太大,引得殷紅葉側臉看他:“怎麼了?”
“沒事。”葉妄生怕殷紅葉攔他,隨口找了個借口:“我去出恭。”
說完不等殷紅葉回話,便捂著肚子一臉著急地溜了。
第44章 沖喜第44天 護妻心切
葉妄離席之后, 陸陸續續又有人離席。
此時酒宴已過大半,賓客們也不拘在座位上,各自尋了相的人三三兩兩聚在一起說話, 還有不人借著機會去尋李歧敬酒。
兵部尚書戚邵提著酒壺過去,朗聲道:“王爺,我們喝一杯?”
他三十出頭, 絡腮胡,面相有些兇, 一雙眼睛卻蘊著正氣。
“戚大人還未同他們喝好?”李歧舉杯與他相,引頸喝了一杯。
戚邵哼了一聲:“那些人酒量哪能與王爺比,喝了兩壺就要打退堂鼓,沒勁得很。”
他說著又提壺要給李歧斟酒。李歧卻抬手覆住酒盞,微微笑道:“今日怕是不得空陪尚書大人喝酒。”
戚邵不解:“王爺今日請了我們來, 卻不喝酒?這可說不過去吧?”
他任職兵部, 與北疆都護府打道的次數只多不, 與李歧更是稔,說話時也沒有那麼多顧忌,見狀笑瞇瞇地棄杯換了碗:“還是王爺嫌棄小杯不得味, 要換碗?”
李歧聞言眉頭一挑:“今日確實沒空陪戚大人喝酒,我那王妃喝多了去外面醒酒, 遲遲未歸, 我不放心, 需去看一眼。”
說罷喚來朱烈,將他往戚邵面前一推,笑道:“就朱烈陪你喝吧,正好他還有些事與你談。”
他暗中了朱烈的肩膀,低聲音囑咐道:“北疆的軍費, 八萬兩欠賬。”
朱烈本來正喝得起興,聽見他這話頓時一個激靈,清醒了。
他看著面前的戚邵,嘿嘿了手,眼中閃爍,侍直接搬來酒壇,遞了一壇給戚邵:“戚大人,許久未見,老朱來陪你喝個痛快!”
朱烈應付住了戚邵,李歧便自行去尋葉云亭。
葉云亭說出去吹吹風,但這會兒了也不見回來,想著他那丁點兒酒量,李歧到底不放心,還是自己尋去看看。
一旁的越長鉤見他出去了,連忙上常裕安,也跟了出去。
李蹤坐在最上頭,目掃過在場眾人,視線最后凝在了韓蟬上,他笑著提出了邀請:“朕安排了一場好戲,老師可要隨我去看看?”
韓蟬抬眸看他,并沒有起的意思:“陛下又何必做這些小作來激怒永安王?于如今的形勢并無益。”
“朕還沒有說,老師如何就知道朕要做什麼?”李蹤目錄不解,他繼續笑地看著韓蟬,表面是在邀請,語氣卻帶了幾分強:“老師還是同我去看看吧,也許有意外之喜呢?”
韓蟬放下酒杯,與他對視了幾秒,微微嘆了一口氣,終于還是起了:“那便依陛下之言,去看看吧。”
李蹤這才笑起來:“走吧。”
*
湛然亭。
葉云亭扭敏捷避開潘統領襲過來的手,借著亭子的廊柱躲避,與他周旋。
潘統領兩次三番都失了手,眼神越發兇橫,神也認真起來。
葉云亭一直留意著他的神與作,眼下見他臉雖還紅,眼中卻十分清明,心頭就跳了一下,約意識到了什麼。
——恐怕這潘統領酒醉侮辱他是假,裝醉故意尋他麻煩才是真。
潘統領一介武夫,軍中職位也并不高。葉云亭不信他有膽子在永安王府里來尋他的麻煩,除非他背后還有人指使,可以在事后給他撐腰。
而能給他撐腰的,除了太傅韓蟬,便只有皇帝李蹤。
而依照兩人格,韓蟬不屑這種低劣把戲,倒是李蹤,時常喜歡使些損人不利己的下作手段。
葉云亭心中有了數,看著潘統領的臉也愈發冷凝:“潘統領,不管指使你來的人給你承諾了什麼,但我需得提醒你一聲,你背后的人,可不足以在永安王的盛怒下護住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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