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園的比試，突然變得不一樣了。

當楚昭一次書藝輸了，那對面的公子按照慣例準備教訓這小子幾句，接過認輸憑證，剛開口：“你——”

迴廊裡有一個孩兒走出來：“你先別得意，我來跟你比，你贏了楚昭，並不是贏了所有小子！”

那公子愕然：“其實並——”

“怎麼？你不敢嗎？”那孩兒立刻說。

衆目睽睽之下對一個小姑娘說不敢，那公子是無論如何也說不出口，只得惱的拱手：“小姐請。”

楚昭的位置再次被搶了，看著孩兒：“你——”

“不用問，待我贏了，你就知道我的姓名。”那孩兒微微擡著下說。

楚昭失笑，故意說：“那如果你輸了？”

孩兒惱：“那我也會告訴天下人我的名字。”

楚昭哈哈笑，喚後的婢：“給這位小姐伺候筆墨。”

聽到這邊的消息，楚園裡的人們再次聚集過來，看著場中又換了孩兒，紛紛議論。

......

......

迴廊，花廳等的孩子們也議論紛紛，但這一次沒有幾個人再說出什麼這位小姐跟楚昭要好，爲楚昭抱打不平的話。

齊樂雲面驚愕，喃喃幾句什麼。

楚昭在這個時候走過來。

自從來楚園之後，楚昭從未理會過們，一開始們會以爲楚昭冷笑嘲諷，把們趕出去，後來想著楚昭會激涕零的謝謝們來捧場，幫忙，壯聲勢——結果都沒有。

楚昭看著諸人——比起以前來的孩子更多了，陌生的面孔也更多。

可見雖然出了周江小姐這個意外，但各家並沒有因此止孩兒們來楚園。

“諸位，我的玩法怎麼樣？”笑盈盈問，“是不是比以前你們的好玩？跟我玩很開心吧？”

竟然是來炫耀的，孩子們驚愕，還有些不知所措。

齊樂雲氣呼呼說：“我們不是來玩的，是來看你怎麼輸給別人的。”

這話其實以前常說，也沒人覺得如何，但這一次很多孩子覺得不安，還有人手扯齊樂雲的袖——不要這樣說。

楚昭沒有生氣，更沒有打，依舊笑盈盈：“我是不怕輸給別人的，現在看來很多人也不怕，比如周小姐，還有這位小姐。”

指了指在場中的孩子，孩子正在專注地書寫，而且是雙筆左右，這技藝吸引來更多的圍觀。

齊樂雲先前說了那句話其實也有點心虛，此時見楚昭沒有追究，稍微鬆口氣，攥了攥手，說：“周小姐和這位小姐可不會輸。”

“我知道，們比我厲害。”楚昭點點頭，“但們下場之前其實並不認爲自己一定不會輸，沒有人能完全說，我不會輸，畢竟人外有人天外有天。”

這句話是沒錯，孩子們點點頭，齊樂雲張張，沒有說什麼。

“我就不一樣了。”楚昭笑說，“我上場之前就知道我一定是輸。”

好多孩兒沒忍住噗嗤笑了。

齊樂雲嘀咕一聲：“你原來知道啊。”

“是啊，我當然知道，我幾斤幾兩我自己最清楚了。”楚昭攤手說，不待有誰問，接著道，“但知道輸也不能不比，比試之後輸，和我沒比試就認輸，那是不一樣的，我一直在邊郡，雖然現在西涼已經臣服認輸，但這麼多年其實邊郡還是有很多西涼兵患，他們或者遊散，或者打著匪賊的旗號，在邊郡突襲劫掠，我和阿樂見過幾次對戰——”

指了指邊的阿樂。

“我和小姐都騎馬隨軍。”阿樂大聲說，“我們背箭負刀，我們也對西涼賊拉弓箭——”

說到這裡又嗯了聲，略帶不好意思。

“就是箭不好，沒到。”

孩子們都笑起來，不過不是嘲笑了，還有孩子小聲說：“你們那麼小，不奇怪的。”

阿樂點頭：“是，我們太小了，但我和小姐一直沒有停下練箭，進京之後也沒有，等我們下次再跟西涼兵對戰，一定能死幾個。”

孩子們嘻嘻笑，看著這婢，雖然依舊土氣，但覺蠻可的。

楚昭笑瞇瞇等阿樂說完，再繼續說：“爲什麼同樣是認輸，我選擇比試後輸呢，因爲我父親教導過我，一個戰士寧可戰死也不能不戰而逃，前者是英雄，後者是懦夫，跟真正的戰場相比，我輸了不過是被辱幾句，如果我連這個都不敢，別說做英雄了，簡直就是枉爲人。”

孩子們沒有說話，各有所思。

楚昭忽的對們一禮：“不過我學藝不，連累大家了。”

孩子們有些驚訝——這楚昭的行事真是一直讓人驚訝，有人擺手下意識說：“不不，這怎麼說？”

“我是小子啊。”楚昭起說，“我輸了，被人一口一個小子嘲笑，就像是所有的小子都輸了，丟了子們的臉面。”

輕嘆一口氣。

“所以周小姐和這位小姐纔不甘心，要爲小子爭回臉面。”

爲小子們爭臉面啊，孩子們看向場中，此時那位孩兒已經寫完了，由婢們展開給衆人看，圍過來的人羣響起嗡嗡聲一片，夾雜著此起彼伏的好聲。

“我技藝不，不表示小小子們都如此，比如周小姐，比如這位小姐，比如你們所有人。”

楚昭視線環視大家。

“你們每個人都有過人之，我輸了，不表示小子就輸了。”

“就算周小姐和這位小姐輸了，不表示你們也輸了。”

齊樂雲再也忍不住站出來：“沒錯，實不相瞞，我書法也很好的。”

旁的孩子們笑起來“齊樂雲，你吹牛。”“我都沒見過你寫字。”“你總是在聚會的時候打瞌睡。”

齊樂雲氣惱反駁“我是懶得寫給你們看。”“我爹孃不讓我寫。”“我打瞌睡是因爲你們彈琴說話玩得太無趣！”

孩子們喧鬧，但氣氛卻很歡悅。

楚棠從一旁冒出來，笑說：“哪位小姐爲小子們爭了臉面，贏了，今日茶點我就免費送。”

孩子們頓時笑聲更大。

“阿棠，你可真大方！”“我要是贏了，請所有人吃點心，你也免費嗎？”

.......

.......

當那位小姐連寫三張書藝得勝滿意的退場後，公子們把汗想著終於結束了，可以開始下一場了，但一開場站出來的不是楚昭，而是幾位陌生的孩兒。

“不知可有人願與我們比試？”們說，“讓我們小子也見識一下諸位的風采？”

圍觀的人們驚愕又無奈。

“套了套了！”

“荒唐！這些子！”

“這都是那楚昭起的頭，帶壞了風氣！”

“必須教訓們！”

雖然議論紛紛，但有更多男子也站出來，比試更熱烈地繼續。

圍觀的人們看得更專心，孩子們看得也更認真，楚棠也忙得更腳不沾地，楚昭反倒了最清閒的。

帶著阿樂退開，靜觀這一切。

“小姐。”阿樂低聲說，“真是沒想到事會變這樣。”

事到現在就不再是楚昭和三皇子之爭了，而是小子們和男兒們一較高下。

這就變了一樁趣事，雅事。

當然，三皇子依舊會記恨楚昭，但明面上楚昭不會再被一味嘲笑辱了。

“我也沒想到。”楚昭說，沒想到那個周小姐會站出來，沒想到越來越多的孩子們會站出來。

上一世的時候，一直認爲自己被孩子們瞧不起，當皇后以前自卑，當了皇后以後自傲，不想也不願跟子們打道。

阿樂握了握楚昭的手：“小姐，這是因爲你自己先站住了，如果一開始你就敗了退了，就不會有現在。”

楚昭笑了悵然說：“是，人必自辱而後人辱之，自重者人重之。”

阿樂啊呀一聲：“小姐現在學問真是越來越進了，出口章，我都聽不懂了。”

楚昭哈哈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