盛煜住的這所莊院建在平緩曠野上, 四周別說山峰, 就連低矮的丘陵都瞧不見。沒了被人從高窺探的顧忌,便用了外松的防守,從外面瞧著,與尋常富貴人家的莊院無異,到了里面,卻有護衛值守盯防。
好在院中高樹掩映, 能遮住毒辣的日頭。
正值晌午酷暑, 魏鸞翻下馬時, 已悶出了滿的汗,瞧見旁邊有扇, 忙取了扇涼。
盛煜見狀, 隨手取來代勞。
眾護衛就地散開, 各歸其位,盧璘兄弟和染冬則跟著進了院的書房。
仆婦已換了新的冰盆,屋中還算涼快。盛煜在最初的驚喜過后,當著下屬的面,仍是場的沉肅姿態,端然坐椅中, 命盧璘給新來的人安排屋舍,而后看向盧珣,目瞬如電,“京城到朗州路途遙遠,當中可有波折?”
“回稟主君, 途中無人察覺,一切無恙。”
盛煜不語,只靜靜看著他。
那雙眼睛泓邃幽深,并未流緒,卻仍沉甸甸地得人不過氣。
盧珣拱手而立,額間滲出細的汗珠。
跟了盛煜這麼些年,盧珣雖未在玄鏡司任職,素日行事時,卻都按著玄鏡司的規矩來,若非盛煜點頭,極擅自做主。這回的事雖是魏鸞有意來探,盧珣其實也存了些許私心,怕盛煜和兄長出岔子,以護送夫人為由,調些人手增援。
這般擅作主張,定會令盛煜不悅。
更何況他非但沒阻止魏鸞,帶著千里赴險,還幫著瞞消息,先斬后奏。
以盛煜的子,定會敲打一番。
盧珣心里陣陣發虛,不敢迎視盛煜目。
就在他著頭皮,準備接來自這位殺伐決斷的統領的沉怒責備時,余卻瞥見旁邊角輕,魏鸞緩緩走至盛煜邊。看得出盛煜臉上那公事公辦的表,沒敢太肆意,只手牽住他的袖,欠蹲在他椅旁。
盛煜側頭看向。
魏鸞擺出個溫和討好的笑容,“是我不聽勸阻,著他來的。怕夫君得知后不許我出京城,才瞞著消息擅自過來。夫君從前說,盧珣凡事都須聽我分派,上我這種蠻橫的人,他也沒辦法。”
說著話,小心翼翼地輕搖他袖。
那雙漂亮的眸中漾起淺笑,婉言語時,分明是撒求。
盛煜好容易擰起的沉肅,霎時被沖得所剩無幾。他的頭了,對著朝思暮想后近在咫尺的眉眼,終沒能吐出責備的言辭,只竭力板著臉,肅容申明道:“盧珣雖是你的護衛,卻也不該由著你胡鬧,此風不可長!”
“唔。記住了。”魏鸞認錯極快。
旁邊盧珣亦拱手道:“屬下自知失職,任憑主君責罰。”
盛煜皺眉看他,“下不為例。”
說罷,揚揚下,示意他和染冬去歇息。
盧珣哪敢再杵著挨罵,趕行禮退出去。關上屋門的那一瞬,他暗自松了口氣,回頭就見兄長盧璘靠在廊柱上,雖是值守的筆直姿,臉上卻是看好戲的表,“怎麼罰的?”
“下不為例。”
“就這樣?”
“就這樣!不信問染冬姑娘。”
盧璘跟染冬不,卻也明白弟弟并未騙他。想起他離開前盛煜那山雨來的沉肅表,盧璘心里不由暗暗納罕——盛煜做事果決,向來令行止,對屬下恩威并施,從不姑息。換是他這樣鋌而走險,定能換來一頓重罰,今日卻對盧珣如此輕描淡寫。
自家統領這是轉子了?
……
門窗掩的屋,盛煜卻沒空想這些。
盧珣此舉確實不合規矩,但這終究抵不過魏鸞千里趕來、從天而降帶給他的驚喜。方才那般肅容姿態,不過是要盧珣意識到輕重,此刻屋里沒了旁人,竭力了一路的驚喜便如水洶涌翻滾。
盛煜起,手掌攥住魏鸞的腕,“先去換裳。”
說話之間疾步如風,走向書房側門。
魏鸞老老實實地跟在后面,道:“換洗的裳在染冬手里,……”話還沒說完,忽覺腕間一,盛煜過門檻后忽而回,臂攬住,將整個人抱進里面。門扇關上的那瞬間,他整個人傾靠向,拿手掌兜住腦后,俯吻下來。
他的瓣有些干燥,呼吸撲在臉上,是溫熱的。
魏鸞猝不及防,后背撞在門扇,被盛煜困在懷抱中間。
久別重逢,在克制了一路后,這個吻炙熱而迫切。盛煜幾乎是有些蠻橫地撬開齒,肆意攻襲而,攬在肩膀的手臂也迅速收,恨不得把進里似的。頭上的玉冠不知是何時被拆散,滿頭青嘩啦散落下來,如瀑布傾瀉。
盛煜的手指穿過發,得更。
久違的擁抱,呼吸織,盛煜吻得毫無章法。
直到那久別重逢的驚喜自齒流殆盡,盛煜才算松開懷抱。
魏鸞腦袋里有點犯懵,被盛煜及時撈住。
抬起頭,就見他雙眸幽深,如潭水沸騰,惹人沉溺。溫熱的鼻息落在臉上,他抵在額頭,角噙了淡笑,“著盧珣帶你來,這麼迫不及待想見我?”肆意攫取后連聲音低啞,他覷著,眼底笑意深晦。
魏鸞角微勾,“不愿意啊?那我明日回京。”
“愿意,當然愿意。”盛煜失笑,忽而躬將打橫抱起,直奔里屋。蔽的室里安靜幽深,濃的樹蔭隔開暑熱,床榻上鋪著竹骨涼席。盛煜將放上去,細細打量許久未見的這張臉,傾慢慢親吻,在一瞬,被魏鸞輕輕按住手。
四目對視,盛譽居高臨下,反手握住指尖。
魏鸞紅著臉瞥了眼簾外,那意思是護衛仆婦俱在,大白天地不能來。
——畢竟,染冬還等著給換裳呢。
數百里快馬趕至朗州,可不是奔著這張床榻來的。盧珣留守京城,打理著曲園外的事,安頓好后必定還要跟盛煜稟報,染冬也不例外。跟盛煜總這麼閉門不出,算怎麼回事?遂推著他的膛,等盛煜微微抬,便從他懷里溜出來。
便在此時,外面響起了染冬與仆婦說話的聲音。
盛煜瞥了眼魏鸞,卻還是坐直子,將上裳理好,抬聲道:“進吧。”
門扇輕響,染冬已換好了裝束,進來伺候魏鸞更。
盛煜則起出去,聽盧珣稟報近況。
屋里只剩主仆二人時,魏鸞輕輕吁了口氣,讓人先抬水進來,舒舒服服地泡了會兒,洗去滿汗膩。因盛煜出去后便被盧璘兄弟纏著議事,魏鸞嫌外面太過悶熱,整個后晌便在屋里吃瓜果消暑,順道想想,這般境里,盛煜會不會如夢中那樣陷險境。
……
因盛煜不可能在朗州逗留太久,晚飯過后,魏鸞便抓著飯后消食的空暇,跟盛煜說了在京城屢屢做噩夢的事。怕那位不信這些虛無縹緲的事,掉以輕心,又補充道:“祖母向來從容鎮定,近來也十分擔心夫君。”
盛煜聽罷,倒覺得張過頭了。
“你既知道太子來朗州巡查的事,也該明白,我此次是為太子來的。如今太子已啟程回京,隨行眾人皆護衛在側,盡數離開。”散布歸來后閉門夜談,著魏鸞披散的青,寬般道:“他騰不出手尋仇。”
“可太子背后還有章家,上回鏡臺寺,將夫君傷了那樣!”
“我知道。”盛煜頷首。
周令淵離開前留了章家爪牙在此,盛煜是聽到了風聲的,前陣子特地派人出他們的蹤跡,盯梢了許久。因這莊院蔽,章家死士遍尋不獲,昨日后晌就已撤離朗州,想必是回京圖謀大事。
盛煜并未瞞,說與魏鸞。
末了,將玉溫香勾進懷里,道:“此間事畢,章家已是自顧不暇,無需過分擔憂。你跑了這趟,也該放心,回到京城后用上安神香,說起來——”他眸微濃,饒有興致地盯住魏鸞,“做了那麼多夢,就沒夢見我點好的?”
“夢見啦,起初夢見夫君安然無恙,差事順遂。”
魏鸞靠在枕上,被他影遮擋。
盛煜順道翻,拿手肘撐著,聲音忽而曖昧,“我是說,那種。”
他沒說是哪種夢,但神已呼之出。
魏鸞微窘,習慣了盛煜的厚臉皮,加之手握盛煜私藏的畫軸,心里有了底氣,臉皮也跟著厚了些。對著盛煜藏滿暗示的目,裝作沒懂,只慢聲道:“別的也有。夢見夫君回到京城,跟我說那生辰賀禮……”
才提起這茬,盛煜便知意圖,猛然封住。
魏鸞瞪大了眼睛,推開他腦袋,不依不饒地道:“那幅畫……唔。”
聲音再次被他的封住。
魏鸞不服輸,再推開他,沒說兩個字又被封住。如是幾次,魏鸞終于被激起斗志,在盛煜再度被推開,出那副“再說這事還親你”的得意神時,猛然翻而起,將毫無防備的盛煜推倒在榻上。
而后,猛兔搏虎般,撲到他上。
盛煜原就沒坐穩,被一撲,徑直摔躺在榻,腦袋磕在枕頭。
魏鸞目兇,反守為攻,俯狠狠親在他上,而后耀武揚威地抬起腦袋,“別以為就你會……”話音未落,脖頸便被盛煜臂勾住,剛剛抬起的腦袋亦被按回去,在他上。
盛煜摟著就地翻,隨手扯落簾帳。
在京城時諸事纏,哪怕在同一座城池,也難得有空回北朱閣抱著錦帳安眠。等到兩地相隔,思念愈發刻骨,尤其是魏鸞臨行前那般反常的推搡抗拒,更是令盛煜心中不安,怕因誤會而對他生疏。
在寄出那份生辰賀信,傳話讓徐嬤嬤送禮給魏鸞時,盛煜也曾抱有期待,盼著魏鸞能寄來封家書,聊以藉。
誰知家書沒蹤影,卻從天而降!
事先沒半點消息,就因噩夢與擔心,冒著酷暑不顧安危地趕到他的面前。
這背后深藏的惦記與牽掛,細想起來令人容。
此刻夫妻團聚錦帳相擁,雖不是在悉的北朱閣,卻令盛煜恍然生出此心安即為家的覺。
他閉上眼睛,親吻漸漸變得溫。
明月照在窗扉,錦帳遮住春。
……
翌日清晨魏鸞醒來時,天已然大亮。
陌生的床榻令有一瞬恍神,察覺悉的男人氣息時,混沌的腦海里終于明白這是何。翻了個,看到盛煜頭枕臂彎,錦被隨意搭在肩頭,那雙清雋的眼睛難得的藏了不愿起的懶散,正盯著。
也不知靜悄悄地盯了多久。
魏鸞睡眼惺忪,對上他虎狼般灼灼的視線,想起昨晚的事,不知怎麼的忽然想笑。
也沒憋著,低頭抿盡力不笑出聲。
盛煜見狀,登時目兇,咬牙威脅道:“還敢笑!”
作者有話要說: 鸞鸞:嘻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