盛煜在梅谷的這私宅甚有人知道, 里面除了日常灑掃的仆從, 人手不多。魏鸞也是經盧珣提醒，才知道還有這宅子，遂安排春嬤嬤和染冬提前過來，連要準備哪些東西都叮囑得清清楚楚。

此刻，春嬤嬤侯在屋外，就等魏鸞傳郎中。

誰知等了好半天, 屋里也沒靜。

春嬤嬤想著主君也在里頭, 應是有急事商議, 雖擔憂魏鸞的子，卻也不敢進去攪擾, 只默默候著。這般枯等了許久, 郎中雖仍恭恭敬敬地候著, 抹春卻有些耐不住了，低聲道：“夫人只喝了碗姜湯，還沒把脈呢。”

“我知道。”春嬤嬤也著急。

耐著子等了半天，終是按捺不住，著頭皮向道：“夫人，郎中已等候多時了。不如請郎中先把脈, 早點熬了湯藥喝，于子有好的。”聲音溫和，不高不低，徐徐窗傳帳。

紅綃帳里，魏鸞此刻閉著眼。

沒想到盛煜會了裳鉆進被窩, 拿滾燙的給取暖。老實說，在涼水里游了那麼久，又穿著漉漉的裳，吹著冷風逃命躲避追殺，渾上下早就涼了，甚至覺得頭昏。盛煜這滾燙，抱著，渾上下都不用怕冷，極適合取暖。

比暖手爐管用，也更熨帖。

的月事才結束沒兩日，寒后腹中打結似的，被盛煜這樣抱著，緩解了不。

拿他取暖著實方便好用。

但這姿勢也著實……

魏鸞雖跟盛煜同榻過幾回，卻都是各自穿了寢，最破格的那次，也只是盛煜在浴桶外調戲，水面上浮了花瓣遮擋視線，從未如此刻這般近。像是只呆傻的木，保持著雙臂抱的姿勢，都沒敢。

盛煜更不敢。

畢竟魏鸞年歲漸長，溫香玉過來時，他也招架不住。

而他的初衷是渡暖意給，免得風寒后病勢過于沉重。

這時候不能來。

兩人便這樣僵著，屋里靜極，盛煜指腹輕微的挪都能令魏鸞脊背微繃，更不敢看盛煜的神，索閉上眼睛。盛煜比臉皮后，雖繃著不敢槍走火，心思卻盡數在床帳里。鉆進去時穿著小，被他焐熱，漉漉的，與別截然不同。

這難免勾心猿意馬。

盛煜時而擔憂，時而自持，呼吸漸重時，活的暖爐更熱了。

直到春嬤嬤的聲音傳來，沉默才被打破。

魏鸞腦袋悶在被窩里，低聲提醒，“夫君，我請了郎中，得盡快把脈熬藥。”

“嗯。”聲音結滾了滾，“不冷了吧？”

“不冷了。”

“那先穿好服。”盛煜說著，不舍地松開手。見魏鸞膩的臉頰暈紅，揪著錦被連肩膀也不肯，便在耳邊輕吹了口氣，低聲道：“遲早的事，別害啊。”說話間，灼灼目盯著，泓邃的眼底浮起淺笑，似有所指。

這臉皮厚得，堪比城墻了！

魏鸞紅著臉在被窩里抬腳踢他，而后一把搶過錦被滾向床榻側，背對著他坐起，將錦被當披風裹著。抬手取裳時，盛煜已幫從床頭柜拿了過來，底下是中衫，最頂上是綢做的小。

遞過來時，他還故意挲了下。

魏鸞恨得咬牙，也不知盛煜有沒有瞧，只拿錦被遮擋，將的小褪下，換上干燥的裳。待收拾好了，才靠著枕躺好，落了兩重簾帳，請郎中。

盛煜則端坐在側，關懷病。

……

郎中是慣常為魏鸞調理的，知的況，依著脈象開了藥，說如今雖時序夏，河水卻仍冰寒骨，為免落下病，魏鸞這陣子不可勞累，須好生喝藥調養。這風寒怕是會來勢洶洶，他先開一副藥喝了，明早再診脈。

春嬤嬤謝了，徑直將他帶到備了風寒常用藥材的廂房，當場取藥去熬。

魏鸞總算得空，吃了點東西果腹。

然后將事經過說給盛煜。

已近黎明，星漸黯，勞累困頓加上風寒侵，魏鸞腦袋里愈來愈沉。方才的窘過后，此刻半躺在盛煜懷里，只覺親近而心安，說了為喚回魏嶠夫婦孤去當人質，又冒死逃后，果然見盛煜面微沉。

“往后見這種事，該派人告訴我，不必如此折騰自己。”

“夫君很忙啊，我能理的何必添。”

“那也不該冒險！”

盛煜沒想到小姑娘竟會孤闖章家的虎，想著今夜的險象環生，擔憂又生氣——章家的手段有多狠，沒人比他更清楚，若將出逃的魏鸞捉回別苑，定會下狠手。新仇舊恨橫亙，孤被困，怎麼得住？

那張棱角分明的臉上分明有怒意，瞧著虛弱勞累的眉眼，卻說不出半句責備的話。

只攥了拳頭，沉著臉威脅，“往后不許擅作主張！”

“我帶了夫君給的哨子，真見麻煩，會向盧珣求救的。”魏鸞如今膽氣漸壯，察覺他的擔憂，試圖撒蒙混過關，“布置得其實周，夫君也不夸夸我。”

“夸了你，往后更無法無天！”盛煜板著臉。

魏鸞嘟起，面委屈。

因疲病之故，那雙眼不似尋常明亮清澈，燭下顯得惺忪，眼睫投出濃長的影。半個子都趴在他的膛，手指在他肩上，楚楚可憐。

這樣弱的姿態，當真磨得盛煜半點脾氣都沒了。只將抱在懷里，微啞著聲音道：“我娶的妻子自是機敏過人，連皇上都夸敏慧，堪為良配。今日的事換旁人，必定不及你膽大周全。只是往后見事得知會我一聲，別總獨自扛。”

“嗯，鸞鸞記住了。”

魏鸞自知這回冒險，惹得盛煜擔憂不快，連忙聲賣乖。被夸后心中歡喜，忍不住笑生雙靨，靠著他膛閉上眼睛養神。

待藥熬好了端來，盛煜醒，慢慢喂給喝。

魏鸞喝了藥，懶得換，仍舊滾回被窩。

臨睡前，還不忘將章家別苑里暗藏軍械的那庫房位置說清楚，方便查探。

盛煜甚是無奈，待睡著后，便寫個紙條裝小小的信筒，而后命管事連夜送往離此最近的玄鏡司哨點，予當值的主事。因數日奔波勞累，難得回到家中，回屋后便吹熄燈盞到里面胡洗了下，鉆被窩。

魏鸞早已睡，呼吸勻長。

盛煜抱住，沾著枕頭沒片刻便睡了過去。

這一日，彼此在兇險里頭，而后相擁眠。

梅谷幽靜，夏夜微涼。

……

翌日清晨，魏鸞的風寒果然發作起來。

這也無可避免。

畢竟深夜游水又吹了半夜寒風，便是盛煜這等摔打磨礪出鋼筋鐵骨的人，都得咳嗽幾聲，更何況魏鸞自養，從未吃過如此苦頭。好在郎中昨夜開了藥，清早又忙著診脈煎藥，盡量令病輕緩。

魏鸞縱子昏重難，心里卻是高興的。

更令欣的，是昨夜玄鏡司趁防備空虛潛章家別苑，因章家的護衛被盧珣他們殺得七零八落，夜幕里進出皆如無人之境，不廢吹灰之力。那座庫房中，果然藏了堆的軍械，且上頭皆沒有朝廷鑄造的徽記。

可見章家仗著早年投誠之功，何等肆無忌憚。

而昨晚盧璘兄弟合力，雖無盛煜坐鎮，仍將章家從庭州派來的那條大魚捕網中。只是激戰在所難免，玄鏡司雖大獲全勝，卻也折損了不兄弟。

盛煜聞訊，面上唯有寒意。

待副統領趙峻趕到時，由趙峻親自押解，將人送進玄鏡司牢獄嚴審。

這些事一件件理完畢，已近晌午。

夫妻倆用過飯，魏鸞神頭好了不，遂套車回城。

盛煜既已釣出章家的暗樁，這番對決后亦無須再藏行蹤，與一道回曲園。城后經過五香齋，因魏鸞聞著道旁餛飩的味道清香人，還陪下車，各自吃了一碗。出得店鋪，迎面還上了出宮辦事的周令淵。

東宮儀仗威儀，清道而過。

盛煜懷里攬著魏鸞，亦避讓在側，目與周令淵相撞時，似有火花四濺。

——自鏡臺寺刺殺案后，先是周令淵被足，踏不出東宮半步，后是盛煜裝病幽居，不曾在曲園外面，彼此從未打過照面。但兩人的隔空鋒實則愈演愈烈，在太子妃被廢，東宮面盡失，章家鋒利爪牙被拔后，有些事就差一而發。

盛煜勢如破竹，步步。

而章家沒有退路，被裹挾著的周令淵亦不愿退讓分毫。

兩人各自目鋒芒。

一瞬對視，在周令淵瞧向魏鸞時，盛煜微微側，拿脊背擋住他的視線。

魏鸞則始終恭敬避讓，在人群里垂目。

不曾察覺兩個男人的眼神鋒，亦不曾察覺盛煜護食的姿態。

此刻記掛的是魏嶠夫婦。

果然，夫妻倆剛到曲園，門房到竹編鏤金的墻門邊來迎時，便稟報道：“敬國公府派人問了好幾回，問夫人近況，說一旦夫人回來，便讓咱們遞個消息過去。主君——”他請示般看向盛煜，“這就遞消息過去嗎？”

“去吧。”盛煜自未阻攔。

很快，魏嶠便帶著魏夫人趕過來了。

……

魏嶠這兩日過得頗為煎熬。

先是章家送來消息，說岳母章太夫人病勢沉重，雖搬到了郊外別苑的溫泉附近將養，太醫卻束手無策，怕是熬不過這兩日了。來遞信的是章太夫人旁頗倚重的嬤嬤，當初看著魏夫人長大的，教導陪伴之不淺，說話時神含悲，言又止。

魏嶠因當初章皇后的事，心存顧慮。

但魏夫人卻顧不上那麼多。

聽聞親生母親重病將死，又是這些年十分信重的嬤嬤親口報信，脈至親，即便明知前面是坑，怕也要忍不住跳進去。更何況，在私心里，總覺得章皇后那樣歹毒是因在宮闈、步步險惡，被章太后教了那樣。

對于親生母親，并不愿想得太壞。

是以即便魏嶠當時晦阻攔，魏夫人仍不住擔憂心焦，當即答應與嬤嬤同去。

魏嶠沒法拿猜測組織，只好陪前往，多帶幾位隨從。

誰知夫妻倆到了章家別苑，竟被竇氏公然扣下，隨從亦被人看守。

直到兩日后，才被送回魏家武師的手中。

魏嶠當時就覺得不對勁，還以為是魏峻察覺異樣，跟章家撕破臉皮后才派人來接，誰知回到府里，才知道竟是魏鸞帶人去討的！而夫妻倆登車時，跟前只有接人的武師，并不見魏鸞的蹤影。

那一瞬，魏嶠想起了別苑外的青帷馬車。

簾落下時，里面坐著的必是魏鸞！

他當即派人去曲園探消息。

得到的回答，是魏鸞當日乘馬車出城，尚未歸來。但夫人留了話，說若敬國公府派人來詢，只說曲園自有安排，他們不必擔心，也千萬別出門，靜等消息即可。如此說法，愈發坐實了魏嶠的猜測與擔憂。

亦明白章家此次行事是項莊舞劍意在沛公。

憤怒憎恨之余，將此事細細說與魏夫人，明白章家的險惡居心。

魏夫人雖溫，卻不愚鈍。

當日趕著去別苑探，是因這些年母深，不愿將母親往壞想，更不敢拿母親的命去賭——否則，若章太夫人當真重病而死，不止失于孝道，若因此耽擱，沒能在榻邊送母親臨終，定會終之憾。

但竇氏強行扣留，魏鸞被迫去當人質，已是事實。

魏夫人滿腔心痛霎時變為擔憂，而后涌起濃濃的愧疚與悔恨。

夫妻倆滿心焦灼，不時派人探消息，聽得魏鸞歸來，忙趕往曲園。

此刻，他們被請到北朱閣的廳中，魏夫人瞧見兒病弱的模樣，想著竇氏翻臉后刻薄寡，兒在章家那座別苑必定吃了許多苦頭，而這些皆因心寡斷而起。為人母，非但未能剛強庇護，反倒失于警惕給添，又是心疼又是愧疚，淚水便滾了出來。

魏鸞知難過，亦紅了眼眶。

母倆抱在一，好半天才止住啜泣。

而后說起經過，魏鸞只說有驚無險，除了染上這場風寒外，并未吃半點苦頭。

寬解過后，反安起魏夫人來。

魏嶠見兒無恙，懸著的心落回腹中，想起在別苑的見聞，遂向盛煜道：“有件事，于朝堂十分要，是關乎章家的。鸞鸞既無事，便由母親照料著，咱們先去別說話？”

他曾在兵部做事，對章家知之甚深。

那別苑里既藏了軍械，被魏鸞湊巧窺見，想必只是皮。

魏嶠神鄭重，定是察覺了旁的。

盛煜遂肅容拱手道：“岳父大人請隨我來。”

作者有話要說： 禍兮福所倚，福兮禍所伏嘛~

丈人婿把酒夜談去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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