盡管沒有隨車醫生, 救護車還是個盡職的救護車。一下高速就開上鳴笛，第一時間把商彥送到了C城最好的一家私立三甲醫院里。

接診醫院的急診科早就接到學校那邊的通知, 急診科準備休的主任也專程回了辦公室。

兩個年輕醫師被耳提面命地囑咐過, 給商彥細致檢查了一番。

但灼傷除了創面部位稍有些容易牽拉、對恢復不利以外，程度確實還算不上急診室里的大事。

其中一個寫診斷, 另一個去給主任做匯報了。

“況不嚴重？”

“真沒多大事兒, ”年輕醫師無奈地說：“而且我看急理做得特別漂亮，剩下別說我們醫院, 送小診所也能給理了。”

辦公桌后主任把眼一瞪，不輕不重地拍桌, “這什麼話, 病人無小事！”

“……”

年輕醫師被訓得低著頭, 沒敢說話。

這年輕醫師算是科主任的關門弟子了，科主任冷聲沒一會兒，便也緩和了神。

“你啊, 哪兒都好，就是心太浮躁——你以為閑著沒事, 我會放下假期不休，跑回醫院里，還專門著你去給一個程度不重的灼傷看診？”

“……”

年輕醫生愣了一會兒, 眨了眨眼，有所猜測地問：“難不，這個病人還有什麼來頭嗎？……不應該啊，看起來就是兩個學生。哦, 倒是長得都跟那小明星似的，咱科里現在一半護士都在那病人床前一直‘路過’呢。”

科主任聽到一半就臉發黑，到最后更忍無可忍，“待會兒下去讓們務點正業，別凈給我整些幺蛾子！”

“……噢。”年輕醫師白挨了一句訓，垂頭喪氣的，“主任，那這個病人到底是什麼份啊？”

科主任頓了頓，“這你別管，好好看你的病就是了！”

年輕醫師若有所思地應下，轉出去了。

這邊年輕醫師一離開，主任臉變了變，遲疑許久，他還是拿出自己的手機，順著之前打進來的一個電話，回撥過去。

電話一接通，辦公桌上的方鏡子里，中年主任出個諂的笑容。

“葛院長，病人接到了，灼傷程度很輕，沒什麼大問題，下面人已經給理了。”

“……哦我沒什麼事了，就是我聽說是個學生啊，這怎麼還勞駕院長您親自給我打電話？”

“嗨，我不是打聽他的意思，院長您別誤會。”

“哎哎，我一定讓他們做好本職工作，您放心。”

“……”

半晌后，通話掛斷。

科主任對著手機一陣迷茫，自己嘀咕起來：“這到底是哪家的小祖宗，還藏得這麼嚴實的……”

急診室。

病床周圍的簾子拉上以后，站在病床旁的蘇邈邈才終于松了口氣。

——

急診室人流量本來就大，來來往往掃向他們的目多得讓有些承不住。

尤其是這間醫院里熱的護士小姐姐們，恨不能一分鐘三趟地過來詢問病人狀況。

蘇邈邈實在有些不住了。

看出孩兒的不安，病床上，商彥倚著搖起來的床頭坐著，不笑起來。

“不喜歡這里的環境？”

“……”

蘇邈邈想了想，慢吞吞地搖了搖頭。

“不喜歡。”

商彥：“我之前說不需要來，是你一定要來的。”

“……那不一樣。”

“怎麼不一樣？”

“你傷了，就不該耽擱，一定要來醫院的。”

“可你不是不喜歡麼？”

“……你的傷比我的不喜歡重要！”

到末尾，孩兒似乎因為他的“無理取鬧”有些惱了。

聲量稍提地說完之后，蘇邈邈才后知后覺地回過神，臉頰一熱，不自在地轉開眼。

商彥愣過，莞爾失笑。

“你怎麼總能給我驚喜，小孩兒？”

“……”

蘇邈邈悶悶地哼了聲。

明明是他一直不肯配合，總是逗，還和唱反調……

蘇邈邈正在心里小聲控訴譴責，隨的手機突然響了起來。

蘇邈邈一怔，有些不解是誰會在這個時間聯系——而且拿出來一看，還是個沒有備注的陌生號碼。

蘇邈邈猶豫了下，還是接通了電話。

“……你好？”

電話對面是個陌生的男聲，聽見的聲音以后，不知道為什麼似乎噎了一下。

“嗯……你是蘇邈邈嗎？”

蘇邈邈遲疑地應下，“我是，您是哪位？”

“我是商彥的姐——……咳，朋友，商彥是不是在你旁邊，能不能麻煩你讓他接一下電話？”

蘇邈邈沉默兩秒，烏黑漂亮的瞳仁深里出一點細微的警惕。

“……你是誰？你怎麼知道商彥在我旁邊？”

對面這次噎得時間更久了點。

過了好一會兒，他似乎十分無奈地笑了，“你跟商彥說，我是薄屹。”

蘇邈邈聽對方這樣坦然，對對方的話也就信了大半，心里松口氣。

蘇邈邈轉向病床上的男生，“師父，有人給我打電話找你，他介紹自己薄屹。”

商彥輕瞇了下眼。

“不認識，掛了吧。”

蘇邈邈：“……？”

電話對面的薄屹：“？？？？？”

薄屹：“你們商家的兒子這狗比格是傳嗎！！？？”

傳聲筒幾乎傳出電話外放的效果了，足以彰顯對面的人有多憤怒。

商彥示意蘇邈邈開了免提，自己懶懶一笑。

“錄音了。”

“明天我就傳給商驍，你看他以后能不能放你過商家的門。”

薄屹：“…………你大爺。”

商彥油鹽不進：“我爸獨生子，這你都不知道？那這段傳給商嫻。”

“…………”

“哦對，你剛剛說什麼，我家傳是吧？那這段再復制一份給你未來岳丈。”

薄屹：“………………我錯了，彥爹。”

商彥低笑了聲。

“岔輩了，兒子。”

“……”

薄屹差點氣得原地升天。

鬧騰完，薄屹自覺反省：“我是打擾你這禽和你家小徒弟二人世——”

話聲到一半，商彥眼明手快地關了免提。

在蘇邈邈茫然的目里，他手勾過了手機。

“……界。”

最后一個字拋了出來，薄屹聽見那明顯消了大半的背景音，不由為扳回一城而得意。

“干嘛關免提啊彥爹，做賊心虛？”

商彥哼出了一聲薄笑。

“你帶壞我徒弟。”

薄屹：“……都被你惦記上了，還能有被我帶壞的余地？？”

商彥輕瞇起眼：“我可以，你不行。”

薄屹：“……”

薄屹：“行行行，你就別當人。我剛剛可聽見了，你徒弟那聲音一聽就是未年。”

“本來也沒年。”

商彥說著，偏開電話，問蘇邈邈，“你幾月份的生日？”

蘇邈邈怔了一下，還是誠實回答：“7月。”

商彥算了算，憾地坐回去。

“嗯，還有一年零八個月。”

薄屹：“……我為什麼從你的語氣里聽出一種迫不及待的緒？”

商彥角一勾，毫無誠意。

“你聽錯了。”

“那你問人家還有多久年，——你想干嘛？”

“……”

商彥咬著薄側，出一聲不當人的低笑。

他眼簾一掀，黑瞳焦點定格在茫然出神的孩兒上。

停了兩秒，他眼睫遮了回去。

聲線得又低啞又氣。

“唔……生、吞、活、剝？”

薄屹：“……………………”

薄屹：“你他媽是怎麼把這麼恐怖一個詞表達得這麼的？？”

商彥啞然失笑。

他手扶著額頭遮住眼，不住地樂起來。

站在床旁，蘇邈邈只能聽見商彥單向說的話。

所以更完全沒有了聽懂這之間的玄機的可能，只是看著這樣的商彥，更茫然了。

薄屹：“……想想那麼一個妙齡小姑娘，天天跟在你這個披著人皮的禽旁，還一心無害地喊你師父……”

薄屹痛心疾首——“你怎麼忍心對人家下手？”

商彥笑嘆。

“你以為我現在面對的問題，是忍不忍心？”

“不然呢？”

“是忍不忍得住。”

薄屹：“………………”

薄屹：“你再這樣勞資要報警了！”

商彥暫時嘗夠了不當人的樂趣，笑著回眼底緒。

他神重歸散漫，倚進床頭里。

聲調也變得懶洋洋的了。

“說吧，你打電話過來，總不會只為了聽聽我徒弟什麼聲音。”

薄屹也微微正。

“我聽說你傷了啊。”

商彥笑意一停。

片刻后，他眼瞳微微狹起，目側落到手里拿著的孩兒的手機上。

聽出呼吸遠離，薄屹嘆了口氣，“放心吧，不至于監聽到你家小徒弟的手機上——的份我還替你瞞著你姐和商家那邊呢，夠兄弟了吧？……嫻嫻要是知道了，還不得我一層皮。”

商彥：“那你怎麼知道我傷的事？”

只心念一轉，商彥便猜到了答案。

清雋冷白的俊臉上笑意一淡，他微皺起眉——

“學校那邊通知商嫻了？”

“不然呢？你傷這麼大的事，你們學校還能敢瞞著商家的人？”

“……”

商彥眸沉下來。

“不過你放心，嫻嫻最近在忙一個大項目，這幾天應該是沒工夫去折騰你。”

商彥：“‘這幾天’？”

薄屹：“不然，你還指能一直當這件事沒發生過啊？嫻嫻可不是你大哥那子，能過這幾天已經不容易了。……你做好準備吧。”

“？”

薄屹嘆了口氣，挑明。

“把你家小徒弟藏一藏啊。”

商彥沒說話，角扯了下，輕嗤一聲。

嘲弄又輕蔑，眼神里還帶著點冷意。

薄屹拍了拍腦袋——

“哦對，差點忘了一件事，你把聲音開小點，別讓你徒弟聽見。”

“嗯。”

“就是你前幾天不是讓我查一下的家庭背景什麼的嗎？”

“……”

薄屹：“我發現你這小徒弟的來歷很有點意思啊。”

“？”

商彥皺眉，“什麼意思。”

薄屹直言：“查不到——至短時間很難，有人在遮掩的份。確實跟你說的文家有關，但文家只是碟小菜。”

商彥輕挑了下眉。

“換而言之，”薄屹笑，意味深長，“你這個小徒弟，好像也不是什麼一般人啊。”

“……別廢話。”

商彥垂眼。“我一定要知道。也等得起。”

“行吧，我就是通知你一聲，別太急。”

“……”

電話掛斷，手機還了回去。

商彥垂下眼，聽見收起手機的孩兒好奇地問：

“你剛剛問完我生日，說還有一年零八個月，那是什麼意思？”

正思考薄屹這一通電話里給他的幾件事，商彥想也沒想地回答。

“距離你年的時間。”

蘇邈邈怔了下。

而商彥也停住了思維，暗惱自己幾秒，抬頭見孩兒無害模樣，又不失笑。

蘇邈邈更不解了，“算年時間，做什麼？”

“唔……”

商彥不當人地笑。

“年，能做很多事了。”

作者有話要說： 彥哥，快停止你危險的想法！

彥哥（懶洋洋地笑）：我說的是去網吧，別多想。

蘇喵（無害又茫然）：……？

確認自己“完”了以后，彥哥就徹底不想做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