商彥那邊跟在李師杰后出了教室, 門在他們后剛一關上，班里就不住地躁起來。

“哇哇蘇邈邈你簡直膽大包天——”

齊文悅夸張地低呼。

“你連虎須都敢捋了啊你是不是要上天？？”

蘇邈邈不解地轉回。

“什麼虎須？”

齊文悅：“當然是彥哥啊, 他睡覺你都敢？任課老師里除了班主任和語文老師, 沒一個敢管的好麼！”

蘇邈邈想了想，皺起眉。

“這樣不好。”

齊文悅：“哈, 都來班里一周多了, 你又不是沒聽說過彥哥的績，他們哪有辦法管？”

蘇邈邈搖搖頭：“對作息不好。”

齊文悅：“…………”

行吧。

“我看上節課前, 你跟他聊了好一會兒，怎麼樣, 知道他到底為什麼沒來升旗了嗎？”

蘇邈邈遲疑了下, 輕點頭。

齊文悅眼睛一亮, 湊近，“為什麼啊？”

蘇邈邈手，把桌角的淺灰保溫杯拿到面前, 輕搖了下。

“因為牛。”

齊文悅：“……？”

蘇邈邈：“他說跑了好多地方才買到的。”

齊文悅：“…………”

齊文悅：“？？？？”

噎了十幾秒，齊文悅從牙里出字音：“所以商彥……折騰了一早上……就為了給你買一杯牛？？”

蘇邈邈：“是熱過的, 也耽誤了一段時間。”

齊文悅：“…………”

齊文悅扭過頭去抱著廖蘭馨一頓“痛哭”，“廖廖，這是什麼天地的師徒哇——我也想有這麼個師父！”

廖蘭馨面無表地翻了一頁書。

“別想了。”

“……為什麼？”

“你不, 也不萌。”

齊文悅：“……”

齊文悅：“絕！”

蘇邈邈聽著齊文悅科打諢，目卻有些不安地落向教室前門。

——

也不知道，班主任喊商彥出去，是為了什麼……

蘇邈邈正想著, 一班的生老師抱著一沓試卷從前門進來，走上講臺。

班里學生的吵鬧聲像是被按了暫停鍵。

學生們不安地向生老師懷里的卷子。

“上周四的生測驗出績了。”

生老師冷著臉，手里卷子拍到講桌上。

“就你們考那幾個分，吃飯都不夠，還好意思吵吵呢？”

全班安靜如。

一班的生老師年近五十，脾氣一貫不太好，背地里經常被學生們稱為“那個更年期老師”。

班里學生輕易不敢招惹。

“生課代表。”生老師冷著臉喊了一嗓子。“上來，把這些卷子發下去。”

生課代表不敢耽擱，顛顛地跑到教室前。

拿過卷子，他就近找了幾個同學幫忙在教室里發下去。

只不過多數學生此時沒太有幫忙的心——

他們目張地盯著生老師手里沒有出去的那薄薄的一沓卷子。

蘇邈邈是第一次進班測驗，自然不懂規矩，完全不明白大家這詭異的安靜是因為什麼。

只聽得見耳后齊文悅哆哆嗦嗦地嘀咕——

“完了完了，老蓋這次又得拎典型，同位你那學霸之快保佑保佑我……上帝阿門佛祖觀音菩薩西王母……保佑我千萬別在那里面……”

蘇邈邈：“——？”

上帝佛祖什麼的，能理解，可求西王母是哪里的習俗？

“行了，規矩你們也懂，被我點到名的，自己上來拿卷子。”

生老師說完，果然拿著那沓卷子，開始逐個點名了。

眼見著前幾個上去拿卷子的學生被訓得狗淋頭，學生們都地看著發卷子的課代表，祈禱著自己的卷子趕發到手里。

蘇邈邈趁隙轉向后方，好奇地問：“蓋老師是把班里績最差的留下卷子了麼？”

還沒拿到卷子的齊文悅已經進石化狀態，無悲無喜地看一眼。

“你太天真了……任何名次和績都有可能被拎上去，只要你犯了一個眼里的低級錯誤……嗚嗚嗚同桌上次擰我大的青是不是還在呢……”

蘇邈邈：“……”

蘇邈邈：“什麼人都不放過麼？”

齊文悅咬牙切齒：“可不是呢！我同桌這種大學霸都被拎上去訓過！不過一定要說有誰沒被拎也不會被拎，那大概就是——”

話聲未落，教室前門推開，聽完李師杰“教育”的商彥神態頹懶地走進來。

齊文悅一翹手指頭——

“喏，來了。”

蘇邈邈：“？”

齊文悅：“你師父在理科方面就是個大變態……嗯……對不起請忘掉我剛剛的措辭，總之就是，他是唯一一個以前沒被訓過，以后也沒可能被訓的了。”

想到這人天天睡覺的狀態，蘇邈邈神奇地看過去。

商彥正耷拉著眼皮從講臺前走過，似乎完全沒看到那幫在挨訓的學生，也完全知不到教室里的張氛圍。

中間還打了個呵欠，一副沒睡醒的模樣。

“商彥。”

講臺上，生老師看見他，忍不住出聲問：“你上周三怎麼沒在學校？”

“……”

商彥困倦的神間多了點不耐煩。

但他還是停住，嗓音松懶。

“……去T省參加比賽了。”

“這樣啊。”

生老師從手邊教案里翻了翻，拎出一張空白卷子。

“這是上周三課堂測驗的卷子，你拿回去……對你來說難度不高，里面有兩道題，我用藍筆圈了，你做一下那兩道就好。”

“嗯。”

商彥手接了，仍是沒睡醒似的沙啞腔嗓。

“……謝謝老師。”

生老師板了一整節課間的臉，在這一句話前后出了點笑容。

齊文悅在蘇邈邈后，托著臉麻木地慨：“學神的待遇，真是令我等凡人艷羨啊。”

對比了上一個灰溜溜地站在旁邊的學生挨訓之后那面有菜的模樣，蘇邈邈心有余悸地點頭。

生老師一抖手里新一張卷子，面上笑容散掉——

“蘇邈邈。”

“…………”

蘇邈邈呆住。

齊文悅：“臥槽！”

而已經走過講臺的商彥也停下了。

他輕狹起眼。

在他視野前方，孩兒懵然地著講臺，一副“我是誰我在哪我要做什麼”的茫然神態。

生老師訓起學生來那氣勢……

小孩兒會被嚇哭也說不定。

商彥微皺了眉。

面上倦意褪消大半。

在蘇邈邈起離桌之前，商彥轉走回講臺前。

生老師一抬頭，剛要開訓，突然怔了下——

“商彥……？你還有事？”

“這份是我同桌的，我幫拿。”

生老師一愣，“可這卷子上——”

“我輔導。”

商彥言簡意賅。

生老師毫不懷疑商彥的能力，聞言想了兩秒也就點頭同意了。

把手里試卷遞過去——

“你同桌高一部分基礎還可以，但后面，尤其上個月的新容，學得是一塌糊涂啊。下個月就期中考試了，這個績可不行。”

“……”

拿過卷子，一看上面那個紅的分數，商彥忍不住眉一挑。

頓了兩秒，他回抬眸，著孩兒勾了下角。

這笑有點涼——

“老師放心，我一定嚴加管教。”

全師生：“…………？”

蘇邈邈：“……”

……

四十分鐘后，下課鈴打響。

生老師站在講臺上，把教案一合。

“你們班下節課自習是吧？出點時間來把這份卷子好好改改，聽到沒——別老是把生扔腦后，這理綜三科，你們是能不考生嗎？”

念叨一通之后，生老師轉出了教室。

門哀聲載道。

教室前門，幾個人風風火火地沖了進來。

為首的厲哲面帶怒氣，到了商彥和蘇邈邈那張桌前才猛地停住——

“彥哥，我聽說高三那邊到都他媽在傳你被舒薇甩了——這哪個傻說的，要不要把人揪出來！”

商彥難得不在補覺狀態，正單手轉著筆看蘇邈邈做生題。

聞言，他停了手，轉而側抬眸，目落到孩兒白凈里一點嫣的臉頰上。

“小孩兒，你介意麼。”

“……？”

還沉浸在糖平衡調節里發懵的孩兒茫然地仰起臉看他。

回憶了一下耳朵帶過去的聲音，更迷糊了，問得小心：“我為什麼要……介意？”

商彥盯了兩秒，啞笑垂眼。

“那就不管。”

厲哲：“——？？”

厲哲：“不是……那就這麼放任他們傳謠？而且我聽說舒薇今天上午到拉著他們班那男的秀恩——彥哥，這也能忍？”

商彥無聲一哂，眼神嘲弄。

“我為什麼需要忍？”

厲哲徹底蒙了。

“所以到底是忍還是不忍？”

這次，在商彥開口前，蘇邈邈直起。

“不是忍不忍，是不需要忍。”

蘇邈邈聲解釋。

“‘唯沉默是最高的鄙視，最高的鄙視是無言，并且連眼珠都不轉過去。’”

說完，孩兒的眼眸里微熠上一點淺淺的笑意。

“這是魯迅先生在《半夏小集》的第八篇里說過的。”側過，“師父，你是這個意思吧？”

商彥指了指卷子，“做題。”

蘇邈邈：“……”

“這……真……”

難得聽自己的人小神說了這麼多字的話，厲哲呆在原地，半晌一句完整的話都沒憋出來。

商彥瞥他，目微涼。

“還有事？”

厲哲臉紅了半天，終于從泥里拔出了神智，他慌地轉頭看向商彥。

“下節自習課，彥哥你要去……額，培訓組嗎？”

商彥垂眸思索兩秒，

“不去。”

話間，商彥起。

他單手撐著桌面，另只手叩了叩蘇邈邈眼皮子底下的生卷子。

“拿上生書，筆，這張卷子，還有本子——跟我去自習室。”

蘇邈邈：“……”

厲哲在旁邊愣住，左右看看，“彥哥，你這是要……？”

商彥薄輕扯了下，四個字咬得意味深長。

“嚴加管教。”

厲哲：“——？？”

蘇邈邈：QAQ

三中的自習室，或許稱為圖書館才更恰當。

在幾棟教學樓中，有一棟單獨的四層樓。每一層都分為閱覽區和自習區，單層占地面積也很廣。

學校三個年級，高三的自習課已經被各科老師霸占得了個稀奇，而高一學生又在中考剛結束沒多久、正難收心的狀態，所以整個圖書館樓，基本也只有高二的學生在用。

商彥和蘇邈邈一起乘電梯上了四樓。

“理綜相關的參考書籍、課外輔導冊子，基本都在四層。”

出電梯的時候，商彥對蘇邈邈說。

“理綜績提上去以前，這兒就是你的‘家’了，知道麼。”

蘇邈邈：“……哦。”

討厭生。

商彥：“過來，我帶你悉一下圖書區。”

“……”

蘇邈邈心不甘不愿地挪上前。

“這片是理。這一排是各版本、修訂本的教科書；這三排是輔導書籍或者工書；這三排是習題集以及各種真題……”

兩道影，繞著四樓圖書館高高的書架，S型穿梭。

一邊走，商彥一邊低聲給蘇邈邈介紹書籍的分布。

在講完化學部分的書籍之后，兩人到了生區。

“這里——”

商彥話聲初起，隔著一排高高的雙面書架，對面突然傳來了兩個生的談聲——

“舒薇臉可真大啊，學校里誰不知道一直都是纏著商彥……怎麼好意思說是自己甩了商彥的？”

“得不到就只能裝清高唄。”

“上節課間的時候，我還看見拉著他們班那個男生在石廊那邊膩膩歪歪的……也不知道是做給誰看。”

“反正商彥肯定不搭理，做也沒用。”

“嘻嘻，就是……讓以前那麼嘚瑟，整天恨不得跟所有人都宣示自己和商彥有關系，想起來就惡心……”

“現在就打臉了吶。”

“活該！”

“……”

“不過這也就是舒薇家境好，學校里沒多人敢當面惹……但凡換個普通生，跟商彥有牽扯，還不早被排得沒法上學了……”

“這麼夸張麼？”

“當然了！就連舒薇上學期，都被人往課桌上放過死老鼠呢！”

“我天——”

“……”

兩個生八卦得全投，完全沒有注意到，隔著一排書架，在那些書籍上面著的空隙里，對面還站著兩道影。

起初，商彥神懶散得近乎淡漠，只是越聽到后面，他眉眼間緒不由沉郁下來。

蘇邈邈憋了憋，低著聲輕道：

“師父，我們先走吧……”

然而書架對面卻是有個耳朵特別尖的，兩人原本已經走到書架最里面，那生聽到聲音后臉微變——

“誰在那兒？”

伴著話聲，從書籍上方隙里，就能看到兩人影快步繞過書架，要走到這排來。

這里是生區的第一排書架，與區書架不同，恰好是個有進無出的死角——

除了兩個生就要進來的那個口，這排書架和墻面間別無出路。

想到那兩人最后一番話，商彥皺了眉。

他微下，手把孩兒扣進懷里，往書架上一。

男生嗓音低啞——

“別，別出聲。”

幾乎是他剛說完的時刻，這排書架口，兩個生神警惕地走了進來。

跟著，兩人不由同時愣住。

——

就在們共同視野的前方，書架盡頭的角落里，站著一道寬肩窄腰雙修長的背影。

男生單手撐在書架上，另只手似乎扣住了一個孩兒的后腰，把人地在書架上。

孩兒纖細的雙都被他以膝蓋抵住，沒半點掙扎余地地錮在書架和之間。

他向前俯著上。

背影曖昧。

在做什麼……似乎不言而喻。

兩個生驚懵在原地。

過了好幾秒，其中一個終于回過神，驚聲：“商……商彥？”

“……”

書架前，男生微直起修長的頸線。

他抬頭，微轉過視線。

側清雋凌厲。

眸子黢黑，聲線發啞。

“……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