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顧慮的事,蔣東升顯然有自己的看法。軍部人員繁重,削減一些是遲早的事，不單是軍部,瞧著如今上頭的架勢軍政兩界人員編制都會有所簡。

自古至今,但凡上面有大手筆作的時候，就跟浪裡淘金似的，總有些人才能顯出來。蔣東升對自己有自信,嶽老板顯然也對他青睞有加，在別人眼裡的逆境，倒了蔣的一次機遇。

大裁兵之後,軍部人員削減,火藥武卻是都在，別說西北、東北、西南三個有名兒的軍工廠沒有停工,即便是停了，新舊兵更替留下來的這些武也足夠嶽老板帶人倒騰上一陣子。

嶽老板手下有個公司，保業集團，取自保家衛國，創建基業這麼一說。對外聲稱做的是礦石的進出口生意，偶爾也對亞非拉國家出口一些半品農用械——牌子上是這麼寫著，但的半拆卸一堆金屬械的東西，誰也分辨不出來是些什麼，運達目的地之後又能組裝什麼。

夏對蔣東升的工作並不了解，這是機，但是瞧著穆瑞時不時來一趟匯報況，聽到他們隊裡調集來報道的兄弟越來越多，心裡也能猜到蔣手裡這筆買賣夠分量。

嶽老板明裡暗裡把夏當自己人，一些事他給夏的，比蔣東升告訴他的還要多，儼然要再培養夏當明面兒上的生意合夥人。蔣東升背景深厚，這足夠嶽老板信任他，有些事必須有他親自來做組織才放心，而夏是蔣東升的邊人，又是沒有任何派別背景的新人，捧起一個新貴，要比利某個家族容易的多。

夏上一世埋頭苦讀，書本裡並沒有教給他這麼多的門道，但是跟著蔣過了那麼多年，耳習目染之下也能對嶽老板的意思領會一二，對此保持默許態度。他不是當初那個被困在象牙塔只知道捧著書本度日的窮書生，這一次既然能選擇，他自然是願意與蔣東升並肩前行。

蔣心裡是不樂意夏攙和進來的，大半時候都是在攔著嶽老板，只答應嶽老板在迫不得已的況下讓夏幫一把。蔣東升不敢讓夏看出自己有意阻攔，半推半就的借著這次機會教了夏幾招逃的本事，要是有什麼危險況，夏也有自救的能力。

蔣東升陪著夏練了一會槍，坐在那瞇著眼睛看夏站得腰桿筆直的姿，心裡多帶了幾分得意，只覺得自己□有加，幾天功夫夏手上使槍的功夫就上來不。

夏依舊打不準，不過八環瞄的那一個準，閉著眼睛都分毫不差。蔣東升也瞧出端倪了，夏不是打不準，是對靶心那個紅點兒有影，潛意識裡給避開了。

蔣東升也不他，在一旁略活了下筋骨，就勸著夏和他一起回去：“這得常練，也急不來，哪有一天就能練高手的？再說了，夏，你也別強迫自己非得做好每件事，你看，我也不會畫畫啊，對吧？”

夏握著槍還在瞄準，手臂筆直，眉心微微皺攏。

蔣東升湊過去站在夏後，把他整個兒擁在懷裡，寬大的手掌覆蓋上夏握槍的手上，幫他矯正準度，“你沒開槍殺過人，瞄不準也是正常的。”

夏微微僵，蔣東升上不止有微微的汗水味道，還有一種讓他說不上來的敬畏，像是浴沙場，剛剛歸來的老兵，一的鋒芒畢，隨時會把子彈毫不猶豫的.敵人的膛。

“我曾經不止一次想殺了某個人，但是我第一次真正殺人的時候，還是比想象中的難。夏，你知道敵占區麼？我們襲越軍特務營，那裡劃歸敵占區，裡面的一切有生命的對象都是敵人，全部都要消滅。”蔣東升握著夏的手巍然不，只平靜的訴說著，“我們在前線看到老鼠和蟒蛇都不會輕易去殺，死在自己手裡的命多了，對任何活著的生命都帶著些敬畏。”

夏還記得邊境前線上被抬著送到戰地醫院的那些士兵，也記起自己手裡曾經握住的染石塊。殺人並不是一件容易的事，不論何種況下，當一條鮮活的生命被自己親手殺死的時候，那種痛苦的覺絕不亞於自殺。

蔣東升握他開始抖的手，扶著他的手臂向前瞄準靶心，“但是夏，我們都有自己想要維護的東西，我是軍人，不管我穿不穿這兒軍裝，我要維護的都是尊嚴和……你。”

槍栓拉發出金屬的聲音，子彈從耳邊呼嘯而過劃過空氣發出撕裂的聲響，這聲音在夏耳中無限放大，空氣裡彌漫著火藥的味道，讓夏瞳孔都微微放大。

正中靶心，十環。

蔣東升站直，在夏肩膀上輕拍了幾下，道：“夏，你連槍都握不穩，呆在這能做什麼呢？你不適合這裡，下午我讓雲虎送你回去。”

夏沒有吭聲，眼睛死死的盯著前面的人形半靶。

蔣東升這次沒有心，轉往回走，顯然已經做出了決定。他希夏在他邊，但是絕不是在現在這麼危險的時候，他有些明白嶽老板當年一走十年毫無音訊是為什麼了，有些苦他們能吃，卻見不得邊人陪著一起忍。

夏握著槍的指關節有些發白，他咬下，抬槍瞄準眼前的人形半靶，利落的三發子彈砰砰砰一氣兒！

蔣東升離去影頓了一下，聽見槍聲轉回來看，卻發現那邊扛靶的人紅旗叉揮舞幾下，給出的顯然是三個十環。

夏握著槍的手臂垂下，站在原地看著蔣東升，眼神裡還有些不穩但卻依舊倔強傲氣，“蔣東升，我現在能不能在你邊？”

蔣東升站在那半天沒有反應過來，他知道夏的心裡障礙有多大，眼前這人手上唯一一次染是為了自己，如果以後握住手槍，難保不會有第二次、第三次……蔣東升知道自己不能這麼自私，但是心髒卻克制不住的一點點跳快起來。

“夏，你……”

“我想留下。”

京城裡的小四合院，馮乙和嶽老板正在下棋，嶽老板被馮乙大開大合地一番廝殺，手底下只剩下一個無法飛過河的孤相，一個殘卒，外加鎮守巢的大帥。他瞧著一點都不著急，反倒是大吃四方卻一直無法拿下敵帥的馮乙有些不耐煩了。

外頭秋老虎餘威尚在，室也帶了些燥熱，馮乙松開一兩顆領扣兒，坐在那皺眉，“你就這麼放心把你手底下那些兵擱在荒郊野外，不怕他們鬧出什麼子？你自己說的，那裡頭可沒幾個聽話的主兒。”

嶽老板笑瞇瞇道：“大魚吃小魚，小魚吃蝦米，慢慢來，一個收拾一個，總能找出一個領頭的來。”

“領頭的？”馮乙著棋子正在考慮下到哪裡，聽見他說便張口問道，“不是蔣東升領隊嗎？我記得副隊是他來著。”

“又並了一支小隊進去，剛從阿富汗回來，能闖過那邊雷區的手都不錯。”嶽老板也不催促他，像是耐著子哄馮乙玩兒。“蔣東升以前只是副隊，現在也該位置，當下領頭的了。”

馮乙嗤笑，“你想讓蔣東升那傻小子聽話？那你得收買夏才。”

嶽斐展眉，點頭道：“我也這麼認為。”

馮乙收了笑容，看了他一會，忽然道：“你別欺負小夏，他對你們的事兒一知半解的也不知道有多危險，他心疼姓蔣的傻小子自己往套子裡鑽，你別哄著他給你賣命。”

“我冤枉，我是想幫他們兩個，你把我想什麼人了？好吧，其實也是想借著小夏的份，過幾年去北方邊境也需要這麼一個沒背景的新人打掩護……但是馮乙，我還是想幫他們的，你不是總說當初我做錯了？”嶽老板看著馮乙挑眉怒視的模樣，無奈地舉手做出投降狀，“好好好，是我的錯，我當年錯的離譜。我有的時候看到他們，就會想起當年的我們，我確實是想看看小夏跟在小蔣邊，到底行不行？”

馮乙皺眉看著他，一言不發。

嶽老板給他平眉宇間的那不安，笑道：“你放心，我不難為小夏，他不是軍部的人，我總要問問他自己的意願的。我在你心裡，就是這麼不值得信任？”

馮乙看了他一眼，雖然不滿，但還是著無言的信任。他擱下一枚棋子，隨口問道：“以前那個隊長是吳輝吧？我記得他，做事很穩妥，怎麼不繼續跟著你幹了？”

嶽老板失笑，馮乙一向缺乏政治敏，這在軍部屬於半公開的事，雖然也瞞不住多人，但是也僅有高層知曉。嶽老板悉馮乙，知道這人之所以會問吳輝的事，大約是覺得吳輝是人，算是一位朋友，也就對馮乙直說了，“吳輝藏駐守去了，算是高升吧，曆練幾年還有大用。”

馮乙哦了一聲，果然也沒再繼續追問，只是在損失了兩枚棋子的時候，忍不住拍開嶽老板的手，道：“我下一步要把馬放在這裡，你不許飛相，別我馬！”

嶽老板咳了一聲，道：“我讓了你三枚棋子，又自己去了雙車，咳，現在還要讓出位置是不是……不太好？”

馮乙手心著兩枚棋子拋了兩下，挑眉笑道：“這是我的醫館，你覺得不好大可以走人，我這兒我就是規矩。”

夏打靶之後，到底還是沒能當天回去。

夏打出三個十環，被蔣東升帶著從靶場回來之後就吐了，他這幾天訓練太累，本就吃的東西，幾下就吐出了苦的膽。

蔣東升人來給夏看病，卻也看不出什麼，瞧著並不是吃壞了東西，倒像是了什麼刺激。

夏額頭上出了一層細的汗珠，躺在那臉微微出些蒼白，半昏半睡的直到後半夜才醒。

蔣東升不在房間裡，夏嚨幹，也喊不出聲，所幸只是有些虛並沒有大礙。他掀開薄被起來想去倒些水喝，卻發現離著床不遠的小四方木桌上放著一個黑漆漆的東西。

那是一柄手槍，槍下著一張倉促留下的字條。

夏披著服起來看了一眼，紙條上的字是他平日裡最常見的，寫的話也帶著蔣一貫的口吻：我去訓練，很快就回來。桌上有熱水，記得把藥吃了，不然就讓雲虎送你回去！

夏角微微向上挑了下，手指在槍柄上劃過，不知道是不是錯覺，再到那一片金屬冰涼已經不會再恐懼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