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1年夏天的炎熱未退,改革的局勢便開始急轉直下。

京城開始大規模暫停很多主要產業合同，鋼鐵工業首當其沖，由經委、財政部、資總局、冶金部等八個單位聯合發出通知,對全國鋼材實行嚴格權限，首鋼減產36萬噸，剛投產不久的二號高爐停產。

駱啟明撤資及時並未損，同他一起的那位國投資商則了倒黴蛋,他手中拿到的訂單合同一夜之間變廢紙,黯然離去。面對突然張的政治氣氛,駱啟明心中很是震撼,他不慶幸聽了蔣東升的勸告,沒有再堅持投資。

駱啟明是個沉穩的人，他經曆這樣一場風向變,也毫沒有驚慌，依舊住在小四合院裡安心陪伴蘇荷。只是有的時候也會收集一些京城圈子裡的信息，能打聽到的有用的事並不多，但是八卦一類卻是比較容易的。

蘇荷當年的過往和蔣東升一度到的不公平對待，很快都傳到了駱啟明耳朵裡，這讓他的憤怒幾乎升到了最高點。

接著傳來的一個消息，終於耗了駱啟明最後一忍耐力。

□權利暫居上風，關於蘇教授最後平反的事他們給出的結果是：回來可以，但是必須承認錯誤，道歉。

駱啟明沉默了，這樣的沉默便是代表了一個意思：他們不可能道歉。

蔣老手頭的工作此刻已出去大半，幾乎等於撤了一半的職務，連會議室的大門也無法進，但是在得知平反結果的時候，蔣老還是忍不住在電話裡跟那些人爭吵了一番。蔣老力爭，卻差點被扣了大帽子，改革一派在最初的時候並非事事都順利，他此刻也有心無力了。

當年若非批鬥的太厲害，實在撐不住了，教授那樣的人哪裡會離開？蘇教授走的時候帶著一口氣，如今萬幸活著回來了，卻得到這樣一句冷冰冰的話，簡直要涼了那顆赤子心。

駱啟明在電話中同他說明況的時候，蘇教授對自己的事並不太關心，他的關注點明顯還在蘇荷上。老教授一聲就只有蘇荷一個兒，平白被害了“神經病”，更甚至被關在一個暗無天日的地方忍十五年的折磨，連外孫都幾乎變了“小瘋子”……蘇教授對此十分憤慨，即便蔣家為他平反出了大力氣，他也並不領。

蘇教授在電話裡關切的問了下外孫的近況，“東升他好些了麼？聽說他前段時間傷了，傷的厲害嗎？”

駱啟明考慮到蘇教授的病，沒有全部說明，只說是出了點意外。可即便是這樣，也讓蘇教授氣得不行，責怪蔣家照顧不周。“他還是一個孩子，怎麼會在學校出現這樣的事呢？唉，啟明，你在那邊多替我照顧他一些，其實依我看，還不如帶他回來，來這邊的學校讀書……”

駱啟明應了一聲，道：“父親，這些我已經同他說過了，只是蔣家的意思似乎是想讓他念軍校，從軍。”

蘇教授聽出這是蔣家想大力栽培他外孫的意思，但是還是有點不甘，“萬一再出這樣的事可怎麼辦呢？楠了這樣多的苦，的孩子又有誰肯費心照顧呢，我沒想他大富大貴一生，只希他們母子好好兒的就知足了。”楠是蘇荷的小名，如今也只有蘇教授一個人會念叨這個親昵的名字。

駱啟明道：“我會再勸勸他，不過我聽東升的意思，似乎也願意從軍。”

蘇教授歎道：“如果真是這樣，那還是要尊重這孩子的選擇，就在別的地方多幫幫他吧。我聽說他還弄了一個制廠？你是長輩，多教導他一些。”

駱啟明答應下來，又給蘇教授講了一些趣事，並且答應下次讓蘇荷和蔣東升跟老人聊天，“東升這次模擬考試，化學拿了滿分，要的獎勵就是希他媽媽自己從出那個小院子，過來跟您打電話呢……”

蘇教授之前和外孫蔣東升簡單的通了幾次話，對這個說話辦事都沉穩的大男孩很有好，“呵呵，這孩子有心了，楠現在神還不好嗎？還是不敢走出房間？”

駱啟明在那邊短暫的沉默了一下，道：“是，不過已經好了很多，東升很，不希我們強迫做什麼事。”

蘇教授在那邊聲音沙啞道：“不急，不急，慢慢來吧，只要楠高興，多等幾天又有什麼關系呢。了太多苦，是我這個做父親的，沒有照顧好啊。如果當年，我不是走的那麼倉促……”

駱啟明聽到養父哽咽，沉聲安了幾句，道：“父親，再有一個月東升就考試結束了，到時候我立刻就帶他們回去見您。”他在電話裡叮囑幾句，直到蘇教授的緒漸漸和緩下來，這才掛了電話。

駱啟明歎了口氣，慢慢拿起面前的報紙看起來。他是個商人，但是在來大陸之前，他並不知道經濟是要與如此複雜的政治形勢掛鉤的。不過總歸是和以前不同了，中建之後，出國也容易了許多。他現在有自信可以保證帶蘇荷母子順利離開。當然，前提是蔣東升也願意跟他們一起走。至於蔣家，他們不是一直愧疚麼？那麼，把蘇荷的孩子還給吧。以後的時間裡他會代替那個蔣宏的懦夫照顧們母子……

駱啟明看著報紙有點愣神，他最近想要帶蘇荷離開的願越來越強烈了，不止是同，也不是因為十五年對著照片日夜思念的親。見到蘇荷本人之後，看到笑，看到同那個夏的孩子討論化學公式，才覺得這是一個鮮活的蘇荷。他有的時候會謝上天垂憐蘇荷，讓失去了那些痛苦的記憶。每次清晨拜訪蘇荷的時候，都能瞧見一邊微笑著給院子裡掛著的那籠畫眉鳥兒添水、一邊跟它們說話。

笑起來的樣子，同父親給他看的那些照片裡一模一樣，歲月在上並無留下太多痕跡，仍然是那個快活無憂的蘇荷。

駱啟明合上報紙，拿起桌子上的相機起去了隔壁的四合院，他今天依然要去給蘇荷拍照，他答應了父親要多郵寄一些照片給他看。咳，當然，他這個負責拍照的人，也有權利多留下幾張對不對？

駱啟明在打探京城圈子裡的消息的時候，蔣東升也在打探他的。因為臨近考試，他和霍明那幾個的聚會上也都帶了課本一起溫書，蔣東升是怕夏，顧辛和甘越績略差，這次是真的好好看書。至於霍明和嚴宇，他們二位績穩定，便由嚴宇輔導甘越他們，霍開始跟蔣東升說些小道消息。

霍明費了好大的勁才打探出這位駱舅舅的來曆，說來簡單，但是也不太簡單。駱啟明是個孤兒，他的父母在他17歲那一年不幸發生墜機意外，便把尚未年的駱啟明由了駱氏夫妻生前的好友蘇教授代為照顧。蘇教授在海外聲極高，借由蘇教授的照顧，駱啟明才在年後取回屬於自己的那份財產——據說僅有100萬金。

顧辛耳朵上夾著支鉛筆，正在那苦苦解一道數學題，聽見他們說話，抬頭了一句，“這麼多錢啊？”

霍明挑眉道：“錯了，這錢給了。”

嚴宇腦筋靈活，一想到“駱”這個姓氏，再聯想到香江，立刻道：“該不會是那個什麼，東方海外航運公司的駱氏家族吧？”瞧見霍明點頭，忍不住歎道，“要是別家也就算了，放在駱家都不夠他維修一只小船的花費，這有點太寒酸了。”

霍明道：“還有人說，駱啟明的父親當年就是因為和他的幾個哥哥爭奪家產失敗，才去了海外，要是這事兒是真的，那給一百萬還算是有點分了。”

蔣東升覺得有點意思了，寫完最後一個公式，問道：“駱啟明對外怎麼說的？”

“他對這件事沒有任何解釋，這個人似乎天生是個工作狂，從來不見他有任何花邊新聞，在國那邊開了幾家貿易公司，整天忙著賺錢。”霍明拿了個蘋果，放在手裡往上拋了幾下，懶洋洋道：“我聽說，他在大學的時候，就半工半讀的開貿易公司了，大學畢業那會兒，手頭的資金就翻了一倍。往後十年，更是一鼓作氣了千萬富翁，哦，對了，他甚至忙到還沒來得及給你找一位舅媽。”

顧辛來了神，立刻轉頭看向蔣東升道：“東哥，你舅舅喜歡什麼樣的孩？要多大年紀的？我家裡表姐堂姐的好多個呢，隨便挑啊……”

蔣東升扯了扯角，要笑不笑的看著顧辛，道：“怎麼，你還想替你表姐堂姐們找門親事？我說顧辛，要是你表姐要了我舅媽，那咱倆的備份是不是有點啊？”

“不不不，我就是隨後這麼一說，東哥你、你別誤會。”顧辛立刻轉移話題，一臉悲痛的在那兒替駱啟明惋惜，只恨不得替他去爭份兒家產了，“駱家才給了這麼點？我以為至給幾艘船呢，這也太摳門了！”

蔣東升彈了塊橡皮到他腦門上，輕聲呵斥，“看你的書，別說話啊，今天弄的這幾張模擬題卷子誰錯的最多誰挨揍！”

他這話說完，弄得那邊喝水的甘越差點嗆著，大個子甘越臉皺得比顧辛還難看。他和蔣東升的績原本差不多，但是東哥這一年也不知道吃了什麼仙丹，績一下就拔尖兒了，只剩下他還是這個小團裡面績最差的。

甘越盯著卷子，沒一會就由努力起做試題，變為一會該如何更好的防減*傷害了。他覺得挨打比做題要輕松點，至不會這樣想的頭疼。

京城裡今年參加高考的學生太多，臨時征調了幾所中學的教室，把中考提前了。夏所在的學校也被征用了教室，因此倒是比蔣東升提前結束考試，多了2個禮拜的假期。他怕提前離開會讓蔣東升分神，便決定留下等他考完試再走，反正還有近兩個月的暑假，也不著急。

夏留下，一邊理錦蝶的事，一邊買些回家要帶的禮，他離開建林鎮一年半整，也想家了。曾老也想跟著回去一趟，可是他的傷治療不能中斷，只能暫時留在京城。顧白蕊會說話，只說自己還無法替夏把制廠的事打理周全，這四合院兒裡的東西還要老爺子多照看才行。

曾老看了看後邊那些料倉庫，又瞅了瞅自己陸續收集來的那些古墨寶貝，覺得自己是應該留下給夏照看一二。那些古墨數量不，聽說最近還有一個什麼院的教授到找這個呢，要不是他和文商店的那些小夥子們打道多，真是差一點就搶不到新送來的古墨啊。

蔣東升最後兩個禮拜沖刺複習，他推了蔣老給找來的專門輔導的老師，自己在學校埋頭看書，最後一個禮拜天的時候才回來拿了幾件換洗服。夏誇了他一句還是認真的時候最帥氣，倒是讓蔣東升盯著瞧了好久，不過時間關系，蔣拿了服便走了。

滿懷希的學子們湧考場，為了自己的前程拼搏一次。他們之間的年齡差異很大，有的甚至都已經結婚生子，但是依舊抱著最熱烈的希，如果考上大學，他們的人生即將發生改變。

外面的天氣熱的簡直要把柏油馬路曬得融化，偌大的考場裡安靜一片，只能聽到刷刷的答題的聲音，所有的人都埋頭寫著，直到卷電鈴響起的最後一刻。有的人表輕松，而有的人甚至已經額頭冒汗，走了幾步便往下倒，被人攙扶著送去了醫務室。

蔣東升考得還算輕松，不知道是不是錯覺，他總覺得今天試卷上的幾道大題跟夏前段時間求教他的有點相似。托福，這次的績肯定超過軍校的分數線，沒準兒還能考個高分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