聶宇晟擱下筷子,淡淡地問:“你想說什麼?”
“聶醫生,你人這麼好,能不能跟醫院說說,幫孫平也找個好人來捐款,救救他……或者,跟聶先生說說……”
“醫院不是慈善機構,捐款也不是每個人都有。心外科里住了兩百多號病人,兒科里還有十幾個心臟病兒,除了一個慈善機構提供對農村戶籍孩子的先心手資助,沒有其他任何社會組織有捐贈計劃。對不起,王小姐,我幫不到你。”
王雨玲說:“可是昨天那個孩子……”
“昨天那個孩子有人肯捐款是因為有社會新聞有影響力,而我父親正好看到了新聞了惻之心所以愿意捐,像孫平這種況,醫院沒有辦法,我也沒有辦法。我不會為了我的病人,去要求我父親捐款,他是他,我是我。”停了一停,他說,“何況我跟孫平的家長談過,有個CM公司的補手計劃,不過需要采用CM的人工管,但病人家長至今沒有同意,所以這個方案也就擱淺了。”
王雨玲不明白談靜為什麼不同意那個補手方案,所以去病房送飯給談靜,就問起這件事,談靜說:“風險太大,超過五了。”
王雨玲這才明白,也不知道說什麼才好,只看著談靜用筷子撥拉著飯盒里的飯。王雨玲嘆了口氣,說:“那個聶醫生,倒真是好人。這飯還是他替我買的呢,有個那麼有錢的爸爸,他自己倒是一點架子也沒有。不過一提到聶董事長捐款的事,他的臉就板起來了,好像十分不高興似的。哎,談靜,咱們孫平怎麼沒有人家孩子那運氣,人家孩子出事,聶醫生的爸爸一捐就是十萬,還說全力救治,所有醫藥費他都包了。這樣的事,怎麼我們就遇不上呢……”
談靜低著頭,扶著筷子的手指都在微微發抖,過了許久,才聽到自己艱的聲音,說:“我是自作孽,不可活。”
“說什麼啊,談靜。”王雨玲沒聽清楚,說,“跟蚊子哼哼似的。”
“沒什麼。”談靜打起神來,“我得過去盛經理那里看看,明天是周一,公司肯定會有很多郵件,我先看他那里有什麼需要我幫忙的,你幫我看著一下平平。”
“好。”
“要是平平醒了,就打我手機。”
“知道了知道了。”
談靜走到走廊的盡頭,那里有一個公共的洗手間,很有人用,因為現在病房條件好,每間病房都有獨立的洗手間了,走廊里這個洗手間,除了偶爾有醫護人員用,很有人進來。談靜進去的時候一個人也沒有,躲在洗手間里,痛痛快快地哭了一場。
要有多眼淚,才可以減輕心中那抑的痛楚?要有多眼淚,才能洗清對往事的追悔?真的覺得自己是做錯了,本就沒有能力給孩子好的生活,卻把他帶到這個世界上來,讓他剛生下來就吃苦,一直到現在,還在病房里昏迷不醒。疾病沒有擊垮,最困難的時候也咬牙忍過去了,可是現在命運快要擊垮了。
再也撐不住了。
聶宇晟進洗手間的時候,就約聽到隔壁有人哭,是個人的聲音,哭得很抑也很痛苦。在醫院里常常有人哭,尤其是半夜,當他拖著疲憊的軀從急診手室出來,聽到家屬的啜泣,常常讓他在恍惚里有一種錯覺,仿佛正在哭的那個人,是他的談靜。
因為談靜哭起來就是那樣抑的聲音,連大聲哭都不會,只會小聲地啜泣。過了很久他才強迫自己改掉這種錯誤的判斷,因為每次路過哭泣的家屬他都會強迫自己看一眼,看清楚,那不是談靜。這一招非常狠也非常管用,讓他可以立時清醒過來,遇上任何人哭,他都會強迫癥似地想要看一眼。聶宇晟覺得自己又昏頭了,談靜的兒子了他的病人,就住在心外的病房里,所以他天都不知道在想什麼。他大步走出洗手間,回到值班室,找到護士長,把拉到一邊,說:“你找個人去洗手間,有個人在里面哭,我怕出事。”
護士長也怕出事,以前出過病人在病房跳樓的事,鬧得全醫院飛狗跳,不是醫療事故也上下不寧好幾個月,所以醫院防這種事防得最嚴,行政部門把住院病房樓道所有的窗子都加固只能開一條小,病房的窗子外頭也都有鐵柵欄,對外說是防盜網,其實都這麼高了小爬不上來,防的是有人跳樓。
所以護士長聽聶宇晟這麼一說,親自去了洗手間。過了好半晌才回來,坐在聶宇晟的桌子對面,只是搖頭嘆氣。聶宇晟問:“怎麼樣了?”
“你的病人,三十九床那孩子的家長,一九九藏書網個人躲洗手間哭呢。看我進去,連忙眼淚,裝沒事一樣。看著真是作孽,我怕想不開,勸了半天才回來。”
三十九床的家長……聶宇晟過了兩秒鐘才反應過來護士長說的是誰,不由得愣住了。
很多次當別人哭泣的時候,他總擔心是談靜。可是真正談靜就在一墻之隔哭泣的時候,他卻沒有能聽出來。時到底走了什麼……讓他們之間的距離變得如此遙遠,如此陌生……他過了好半晌,才說:“那現在人呢?”
“說是要去看一個也在我們醫院住院的同事,走了,我看著進的電梯。”護士長說,“應該沒事。”
聶宇晟知道應該是去看盛方庭,原本的緒又變得復雜起來,他走到窗前,心外科的病房在三十樓,這里太高了,從這麼高下去,底下行人都是一個個小黑點,哪里還認得出來哪個是談靜?
他苦地想,也許自己永遠就只能這樣,站在一個遙遠的距離,無法靠近,也不能靠近,朝著一個方向,期待著的出現,而真正當出現的時候,他卻或許已經認不出來是,因為他和的距離,已經太遠太遠了。
盛方庭正在回復郵件的時候,聽到走廊上響起悉的腳步聲。他已經可以把談靜的腳步聲跟醫生護士的區分開來,因為落腳很輕。跟他同住一間病房的病人出院了,現在他獨自住在這里,在理公事的時候,他就打發護工小馮去樓下的花園休息,這樣病房里更安靜。他點擊了發送郵件,然后合上筆記本電腦,談靜果然出現在病房門口,的神不太好,眼睛底下還有黑圈,但是很努力地笑了笑:“盛經理,今天覺得怎麼樣?”
“好的,醫生說我下周可以出院。”盛方庭問,“平平怎麼樣?你好好照顧他,就不用過來了,這里有小馮,他做事細心的。”
提到孫平,談靜臉上那一抹強笑也沒有了,深深地皺起眉心:“平平還沒有醒,醫生說他太虛弱了,所以在昏睡。”說,“其實我是想來跟您討個主意,您的眼見識都遠高于我,我也沒有什麼親戚朋友可以商量,所以想來問一問您。”
“盡管說,我可以幫忙的一定幫忙。”
談靜遲疑了一會兒,問:“您有沒有遇上過特別為難的事?”
“當然有,人生不會永遠都是彩虹,所以人人都會遇上困難。”
“那您有沒有恨過一個人?特別特別地恨……因此做了一件,本來不應該去做的事。”
“我是一個普通人,有時候也會有恨,也做過不該做的事。”盛方庭說,“其實每個人都會犯錯,每個人也都有可能做本來不該做的事,我們是凡人又不是圣人,做錯了也沒什麼。”
談靜輕輕地嘆了口氣,低下頭:“可是后果很嚴重。”
“任何事都沒有我們想像得那麼嚴重。”盛方庭說,“我剛剛到上海工作的時候,在工作上犯過一個特別特別嚴重的錯誤,導致整個亞太區的供貨商,接到一份錯誤的報價單。我心想完蛋了,我一定會被公司開除,但事實上我立刻向我的上司匯報我的錯誤,一直層層向上甚至驚了亞太區副總裁。最后公司決定給我一個機會,我在半個月飛了十六個國家,去向所有供貨商當面道歉并且簽定新的供貨合同。回到上海后,我還被扣掉了三個月的薪水,但是后來我拿到的價格非常的優秀,公司決定讓我留下來。不久后我升職,因為我見過所有的供貨商,而且后期的合作關系一直良好。所以天無絕人之路,你不要把錯誤想得太嚴重,也許塞翁失馬,焉知非福。”
談靜怔怔地出神,其實盛方庭也沒想到自己會把這件事講給聽,也許今天的談靜太無助了,無助得讓他覺得,自己一定要說點什麼來鼓勵,也許是真的被孩子的病垮了。
談靜終于抬起頭來,問:“如果有兩個選擇,一個選擇會傷害到很多人,而另一個選擇,也會傷害到很多人……”
“中國有一句話,兩害相權取其輕,職場上也是這樣,哪個選擇造的損失,就選擇哪個。”
他刻意強調了職場,談靜又怔了一會兒,最后終于下定決心,說:“盛經理,謝謝您,我知道該怎麼辦了。”
盛方庭想了想,又說:“在做出重大決定之前,要鄭重,爭取考慮到所有可能發生的問題。而做出決定之后,哪怕結果并不理想,也不要后悔,因為已經盡力了。”
“謝謝您,盛經理。”
“不客氣。”
“還有……從下周一開始,我想請一個禮拜的假……”
盛方庭知道要在醫院照顧孫平,于是說:“沒關系,下周我還在醫院,公司一定會安排你繼續在醫院照顧我,不用算請假,如果公司打電話來,我會協調。”
談靜十分激:“謝謝您。”
談靜走后,盛方庭重新打開筆記本電腦,這個人到底想問什麼呢?他知道已經做出了一個重大的決定,可是這個決定到底是什麼呢?盛方庭看著窗外的斜出神,他對談靜的一切都開始好奇,尤其當他發現與聶宇晟有關之后。其實看上去很弱,可是骨子里卻很執著,也很堅強。生活也許給帶來的是更多的磨難,但似乎從來沒有被打倒。只是這兩天看上去格外憔悴,似乎命運的重擊已經讓搖搖墜。
盛方庭嘆了口氣,或許,這就是一個有孩子的人,有孩子的人從來是打不倒的,除非們的孩子出了事。
本該是一段幸福的婚姻,卻變成如今這樣兩兩相望。他愛她,她也愛他,可他們之間有著無法磨合的隔閡。 每當你抱著我說愛我的時候,我都會想起你曾近在家裏,在這張床上抱了我最好的朋友。--寧法茵 不論你是仇視我,還是打罵我,甚至讓我親吻你的腳趾我都甘之如飴,因為我的心裏從來就只有你。--龐勵威 嫂嫂,我一直在你身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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