連喻和方婉之出門的時候，大街上已經占滿了熙攘的人群，穿著數民族服飾的驅車族人甚是漂亮，他們組了一個花隊在不大的街道上載歌載舞，寬大的擺是這春天里開出的最艷麗獨絕的花。

連喻沒有遮面，玉塵奉宛剛換了地界，他倒是不擔心讓誰認出來，只是王守財非要坐在他肩膀上，貓臉還大，尾在他脖子上圍了一圈，艷高照的春日里，就像活生生圍了一只皮領子。偏生連閣老還要走一貫的清雅高冷路線，對誰也沒個笑容，目不斜視的致，讓他看上去有點像一個好看的神經病。

方大姑娘則不同了，鮮有這樣的機會能夠出來，難得能夠湊上這樣的熱鬧，對著誰都是笑眉笑眼的。本來也是個人胚子，再加上隨和的笑容，儼然就是一個溫溫潤潤的年公子，很快引來了一群小姑娘的追捧。

數民族家的姑娘不跟上京的閨秀傳統，有膽大的姑娘，甚至手拉了方婉之跟著花隊一同跳舞。至于連喻，們多半只是遠觀，不太敢上前搭訕，不是因為不好看，實在是因為太好看了，反倒讓們不太敢去他。

而不被的連閣老表示，心很糟糕。

同樣都是出來逛的，一個到熱歡迎，一個遭冷對，連喻一直覺得氣兒不順著。偏生方婉之又一個人玩兒的開心，就沒有要顧忌他的意思。

極目四，他還看到了混在人群中跟姑娘跳舞的皮皮，上穿著的還是那晚提過來的石青常服，圓圓的眼睛，疏朗的眉，不算特別的帥氣，拔健壯的形讓很多姑娘都臉紅了，而且他今天，沒有帶面！

連喻非常的不開心了，因為他向皮皮招手，對方分明是看見了的，卻裝作沒有看見的樣子繼續自顧自的玩。

他早就跟皮皮說過，他的那張臉沒有必要帶面。只有長得絕頂好看的人，比如他這種的才需要。他都不帶，他就更不用帶了。

但是皮皮一直認為，連喻的很多話都是屁話，十句有九句聽不得，況且他時常跟著他做一些丟人現眼的事兒，帶著面時，他才會覺得自己的臉皮足夠厚。

兩人認識的年頭久了，更多時候本也沒有什麼主仆之分，稱呼上也只在外人面前裝裝樣子。皮皮在外惹了事兒的時候，永遠說的是，我們家大人是連喻，連喻你知道吧？對，就是那個特別缺德聲極差的，你關了我就是吃不了兜著走。

而聲極差的連喻，現在是非常的想拿出一些主子的架勢的。因為王守財的尾實在是太熱了，他想讓皮皮過來幫幫自己。他也覺自己有些，人群熙攘又找不到哪里有茶攤。路過他邊的那些姑娘，一旦同他對視都顯出頂禮拜的表，十分規矩的樣子。好像他是一位德高重的法師。

你大爺的！！

連閣老暗的在角落里罵了句人，覺得方婉之和皮皮都是沒見過市面的，一場春花節就興這樣。他還參加過國宴呢，三國國晏，可熱鬧了。還有西域的，葡萄酒夜杯，還有各類稀奇的水果，特別好吃。

這般自我安著，越發讓他覺得了，嗓子都有些冒煙。

等下他們要是來找我，我肯定一個也不搭理。

閣老獨自一人憤憤不平。

眼前也正在這時出現一雙鞋面，淡藍的皂靴，卻是姑娘家的尺寸。

他抬頭一看，瞧見方婉之笑的彎彎的一雙月亮眼。

“了吧？今兒天氣可真熱。”

將一直裝了水的青瓷碗送到他面前。

“花隊里的姑娘給的，碗很干凈，可以放心喝。誒...拿著呀。”

連喻有些遲鈍的接過來，拿在手里才反應過來他是不要搭理方婉之的。

方婉之說：“你熱不熱？咱們找茶樓歇著吧？”

抬手汗的時候，胳膊袖一落，出里面白皙的手臂。之下，還能看見細小的汗。連喻幾乎是下意識的別過頭，里哼哼唧唧。

“你想去就去唄。”

萬籟村是小地方，所謂的茶樓也只是個二層的小竹樓，裝飾的簡陋的，在窗邊的輕紗簾子卻有意境。

兩人找了靠窗的位置坐著，低頭瞧著大街上的花隊，小涼風一吹，話便多了些。當然，多數時間都是方大姑娘在說，連喻偶爾應個一兩聲。

連喻的肩膀上，還穩穩的坐著王守財那只貓，雖說只有三個月大，但是那只碩大的貓臉已經能跟尋常的飯碗媲了。王守財在打瞌睡，瞇著眼睛，嚴肅的臉，全然的無法無天。

方婉之灌了一大口茶水，抬起胳膊袖豪爽的一，將王守財從連喻肩膀上抓下來。

“你怎地連個笑模樣都沒有，姑娘家看著你都要躲著走呢。”

連喻頓時覺得涼快了不，拿出折扇風度翩翩的搖了兩搖，依舊沒有說話。默不作聲的轉向窗外，任由春風穿過他的長發。

方婉之自知他很有點任的德行，也不同他計較。烏溜溜的大眼東西看看，正瞧見一名小哥端著個裝滿玉石手鐲的托子在那兒賣。沖著他招了招手，在里面瞧瞧了，一眼就相中了一白玉簪子。

簪子的樣式很素雅，簡簡單單的雕著一條纏枝紋，打聽了一下價錢。

八十兩銀子，有點小年頭，正經不算便宜。拿在手里掂了掂，想一價錢。但是小哥說東西不二價，您不買還有的人買呢。態度還強，無非是看著春花節出來的人多，不缺買主。

方婉之將東西拿在手里翻來覆去的看，是真喜歡。絮絮叨叨的好話說了一籮筐，愣是沒講下一分銀子。

瀾卿眉頭蹙了一下，顯然覺得面前的兩個人冒犯了他風雅的神仙之姿，脖子一將簪子拿在手里，是個男人的款式，也沒多問，言簡意賅的問小販。

“多銀子？”

小哥一昂腦袋。

“八十兩銀子，不二價。”

“八十兩。”

瀾卿緩緩將東西放下。

“想訛人啊？”

然后自命高冷的瀾公子就開始在茶樓里討價還價，一張從簪子的質地說到簪子的行，從漢白玉的曾祖宗說到曾孫子，一溜的古玩行家用語，開口到合上沒說過一句廢話，最終以二十五兩銀子的最佳戰績拿下了那只白玉簪。

小哥兒慘白著一張臉，帶著哭腔對連喻說：“這位爺，您瞧著通都這麼排場，沒想到還這麼...會過啊。”

他沒敢說摳，但是周遭的人都用一種意會的眼神認同的看著他。

連喻無所謂的一扭頭，繼續逗他的寶貝兒子去了，清清冷冷的樣子，是又不愿意開口了。

方大姑娘卻很開心，樂呵呵的給了銀子，驟然覺得瀾卿在這一方面真可謂奇才。同一般人的想法不同，覺得這麼個摳別人賺自己的人，實在是有大出息的。

戴在頭上的銀盤紋玉冠一松，連喻沒想到方婉之會手把他原來的簪子給摘了，換上了剛買下的白玉簪。他看見湊上前來左右端詳著，而后點頭。

“好看。”

連喻奇奇怪怪的瞅著，隨即拿著小銅鏡照了照，面上現出一傻氣。

“給我買的？”

方大姑娘有些不好意思，惴惴的問。

“喜歡嗎？”

其實想買一支更好的，奈何囊中很，方正平日很給銀子，上華麗的著也多是為了照顧方府的面。白玉簪更是不能跟連喻送給的相比，差的太遠了。

“姑且算是禮尚往來吧。”

說。

“哦。”

瀾卿應了一聲，抬手在發上的雕花上了一下別過了頭。

頓了一會兒才道。

“....回去皮皮要是問起，就說是八十兩。”

方婉之以為他是不喜歡戴便宜的簪子。張了張口，想說你要是不喜歡，改日我再買別的送你吧。再一看他板著臉的樣子，又沒有要摘下來的意思，一時又有些不著頭腦。

其實瀾卿是有點手足無措。他沒有收過孩兒的東西，送到跟前也不要。今天卻放任這方婉之將白玉簪戴在了頭上。他不知道怎麼跟對方解釋，上次的簪子不用禮尚往來。一聲不吭的收了東西，又覺得不甚禮貌，絞盡腦就憋出這麼一句云里霧里的話。像是個二十出頭的小伙子，笨拙的傻里傻氣。

與此同時，一樓之隔的另一家茶樓上也是客似云來，沒人知道，在一看不見的角落里，一銅綠長袍的方正也坐在人堆里。

看著對面同方婉之有一搭無一搭說著話的白公子，方正胖的皮堆積出來的細長眉眼瞇起一個詭異的弧度。他今日接了一單生意，買主是個喜歡湊熱鬧的。本來不喜在這種市井之地久待的他，卻意外發現了一件不得了的事。

“瀾卿？”

他單手叩了兩下桌案。

或者他更應該稱他為，連大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