連喻給方婉之買了支簪子,價錢還貴。送給的時候,態度一貫的不好,方大姑娘推拒了幾次,都被他鼻子不是鼻子臉不是臉的丟回來了,不敢不收。然而收了,又整日整夜的守著那麼支金燦燦的玩意,夜不能寐,惶惶不可終日。
青柳站在旁邊翹著腳瞧著,傻啦吧唧的說。
“小姐,男子送子簪子能有什麼,無非是瀾卿公子看上你了唄。您看那些言話本子上,白娘子給許仙油送過傘,梁山伯給祝英臺送過書,再不濟那西.門.慶還給潘.金.蓮...”
方婉之一聲沒吭,轉臉將家里剩下的話本子也一把火燒了個干凈。
皺著眉頭歪在床上,想。
許仙收了油紙傘,被法海扣在金山寺做了半輩子的和尚。
祝英臺收了書,跟著梁山伯雙雙咽氣兒從地里鉆出來變了蝴蝶。
至于西.門.慶跟潘.金.蓮...阿呸!那兩貨死的更慘。可見姑娘家是不能收人家東西的。更何況,瀾卿的東西,是隨便收的嗎?
方婉之想到前幾日被他拉到古玩店里強行挑選簪子的畫面,忍不住狠狠打了個寒。
那是一個極其平常的午后,方大姑娘照例端著一個海碗著大米飯往屋里走,一切都尋常的沒有什麼不同。只是一只腳還沒來得及邁進茅屋,便被皮皮連人帶碗又塞回了車里。
車是好車,瀾卿‘用’的那輛。不多時,簾子一掀,便看見了瀾卿的臉。一牙白金枝緞紋長袍,青竹鞋面的靴子,上車便懶洋洋的窩在車廂里盤起了文玩。這貨本就生的排場,再加上這通的打扮,著實讓方婉之愣了愣神。
端著個海碗瞅他,腦子尚在發蒙。
“今天不畫了?”
他忙里閑的拿眼一瞟,從鼻子哼了一聲。
“帶你去買點東西。”嚇的方婉之險些就從車窗跳出去了。
他帶買東西?沒聽錯吧?還是哪個大羅金的羅漢下凡上了他的,跑到紅塵行善積德來了?
方大姑娘警惕的抓荷包。
“....我不買,我又不缺,買什麼?”
瀾卿看著那一臉防白眼狼的樣子,重重翻了個白眼,言簡意賅的道。
“你看,我買。”
馬車起來之后便一路沿著山路前行,竟是個進京的架勢。本來就不算長的路,沒多時便進了道。
車子在一古玩店前停的穩當的,方婉之眼見著瀾卿下來車,沒好氣兒的對皮皮說。
“把從車上摳下來。”
什麼出息,都恨不得長車上了,他又不吃人。
馬車停靠的這家古玩店方婉之認得,是四九城里最大的一古玩商號,名喚輕塵居。件都是上等貨,也好,方正上下打點時都會含著眼淚來這里放一回。
如今瀾卿突然將拉到這個地界讓挑東西,真是連眼睛都不敢瞟。
屋里的掌柜的,是個五十歲上下的小老頭,正在兩個伙計的伺候下磕著瓜子,方婉之進來的時候還沒想正經搭理,抬眼看見瀾卿進門當場嚇得就是一驚,落了滿的瓜子殼也顧不上,張就是一句“您怎麼過來了?”瞪著兩個眼珠子迎上來就要行大禮。
皮皮眼疾手快先給擋了。
“今日只談買賣,掌柜的把姑娘用的簪子都拿出來瞅瞅吧,要上等貨。”
小老頭聞言一陣點頭哈腰。也不知道自家的主子爺怎麼想到溜達到這兒來拿東西了,這輕塵居本來就是他的,想要什麼件還不是一句話兩句話的事兒,這麼親自跑一趟....,邊還帶了位姑娘?
王掌柜人老心可不老,張大了眼睛閉了。知道什麼話該問,什麼話該爛在肚子里。眼觀鼻鼻觀心的的端著木托往方婉之面前一擺,恭恭敬敬的道。
“姑娘瞧瞧,可有能眼的。”
方婉之在方家雖然算不得得寵,但也不是沒有見識的。這木托上的東西值不值銀子,拿眼一看心里就有數了。上下牙那麼一咬,張的都哆嗦了。
心里使勁尋思著,這貨到底哪筋搭錯了呢?
方婉之心思百轉千回不肯挑東西,其實連喻也沒好上多。
這真的是他第一次給姑娘家買東西,他娘死的時候他才九歲,還不到會掙錢的時候。邊又沒個姐妹,對這種人家的東西越發不通。
而之所以非要給方婉之買東西....
他低頭摳著柜臺上的小雕花。
就是想圖個心安唄。
連喻自己知道,這次的吻跟上次的不同。上次是迫不得已,是權宜之計。劉禮看著憨傻,實際上十分明,沒那麼一下子,他是不會相信的。但這次卻是他一個人純粹的臭不要臉。
姑娘家的便宜不能隨便占,尤其這便宜占的這般不彩,容易遭天譴的。所以也就沒有了上次的自怨自艾,也不覺得自己是顆好白菜了,就想老老實實的給買件像樣的東西補償一下。
連喻于一事同旁的人完全不同,也或者說,是完全的不解。他親了方婉之,親了,但這只是一個吻,代表不了任何東西。他承認自己喜歡親近,就像他喜歡王守財,也會在它的貓臉上親上幾口是一樣的道理。
他給方婉之買東西,他想買,是覺得自己欠了的,東西給了,便能舒服了,不然平日看著方婉之,他總有一種做賊心虛的不安。
連喻這廂是正正經經想圖個心里清靜,蒙在鼓里的方大姑娘卻是完全的蒙了,慘白著一張臉站在原地好一會兒,哪里見過這樣的陣仗。要說輕塵坊這樣的地方,就是他爹來了也是伙計伺候的,如今老掌柜的都站出來了,還端端正正的讓挑。一張臉被嚇的慘白慘白的。
對瀾卿說。
“回,回去吧,我害怕。”
黑白分明的一雙大眼蓄了兩泡淚,當真是給嚇著了。
瀾卿本來斜倚在輕塵居的柜臺邊上,見狀茫然了好一會兒,隨即一扯皮皮怒氣沖沖的道。
“說害怕!都是你出的餿主意!”
要說這主仆二人,那都是沒占過姑娘家便宜的人,誰也不知道事兒出了該怎麼辦。連喻‘香竊玉’之后的第一個晚上就拉了同樣沒有經驗的皮皮商量,到底該給人家買點什麼東西補償一下。
雖然他也看不上皮皮的商,但是有個人商量總比沒人商量強。
如今商量出來的結果嚇的方婉之直哆嗦,他就很自然的將錯誤全部歸結在了皮皮上。
皮皮說:“那是因為你形象不好,德行太差,換做旁人你看人家還哆不哆嗦。”
連喻幾乎立時就要翻臉,想了一想,又覺得不是時候,轉臉安方婉之。
“別怕。”
又覺得這話沒有完全表達好自己的意思,徑自從懷里掏出一把銀票丟在柜臺上。
“我有的是錢。”
連喻在外是很如此富的,為了防止有人問他借錢,他甚至在被封戶部尚書的第一天就將袍了好幾個窟窿彰顯他的窮困潦倒。此時的這一番炫富,他自認為已經很能表達自己心的誠懇了,誰知方婉之看了之后兩一,直接癱在地上哭起來了。
“你說!你到底是怎麼了?你想怎麼坑我?.......我沒錢啊!!”
這一頓飛狗跳很是持續了一段時間,最后的最后,還是五十多歲的老掌柜出面,埋頭挑了支不算太過張揚,價錢不高不低的簪子給送出去的。
給的過程自不必說了,驚恐,變,塞。瀾卿用他二十七年的人品證明了一個道理,人不能太摳,不然偶爾一花銀子會讓人以為他回返照了。
回去以后,他窩在床榻上抱著貓對皮皮抱怨:人真是個麻煩東西,你看方婉之,沒事兒就死啊活啊的,我又沒怎麼。
皮皮懶得搭理他,平鋪直訴一句:“你親人家了。”
“不是不知道嗎?”
皮皮忙著手頭上的東西,還是那句話:“你親人家了。”
連喻不吭聲了,左手抱著王大壯,右手摟著王守財老老實實歇著去了。
對!他親人家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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