尉遲越昨晚心思全在新婦上,哪記得昨日哪些宮人當值,便是沒見到眉嫵,也不以為意。
宮人們太子妃那一手震懾得俯首帖耳,太子不問,他們也不敢上前搬弄是非,因此直到此刻,尉遲越還不知道沈宜秋發落宮人的事。
他正兀自莫名其妙,便聽沈氏道:“娘娘說的可是殿下邊的宮人眉嫵?”
郭賢妃一聽“娘娘”兩字,便氣不打一來,是太子生母,太子妃自當稱一聲“阿姑”,可方才也是自己說了不要當人婆母,這時候揪著個稱呼不放倒像是打自己的臉。
冷哼一聲道:“原來這事太子妃也知道,本來太子殿下要發落誰,我也不好置喙,不過新婦才進門便往外逐人,知道的道是下人有過,不知道的難免誤會太子妃沒有容人之量。”
尉遲越這下算是聽明白了,原來沈氏昨夜發落了一個宮人。
在前伺候的宮人有二十來個,他平時又對這些不太上心,一時倒想不起是哪個。
他使勁想了一會兒,終于把名字和臉對上了號,那宮人似乎生得略平頭正臉些。
莫非沈氏是惹得不高興,所以才先睡了?
這倒也有可原。
不過畢竟是賢妃的人,就這麼發落了難免要落人口實。
尉遲越抿了一口茶,正想替攬下,卻聽沈氏道:“啟稟娘娘,此事與太子殿下無涉,那人是媳婦替娘娘發落的,此人出言不遜,不敬主母,留在宮中恐怕于娘娘名譽有損,倒旁人說娘娘宮里出來的人沒規矩。”
尉遲越差點茶湯噎住,他記憶中的沈氏一向謙恭謹慎,甚至有些過于拘謹,沒想到竟也有幾分烈,大約是那宮人將氣狠了。
是了,生母似乎提過幾次,待他娶了正妃,便要他提拔幾個人做媵妾。
想來是那個眉嫵仗著賢妃做靠山,懷有非分之想,在太子妃面前顯了出來,也難怪沈氏沉不住氣了。
賢妃料想自己發難,媳婦即便不是誠惶誠恐,也該賠罪告饒,誰知卻反過來給自己甩臉子!
一邪火在里竄,燒得心肝脾肺腎一起疼,一時之間都不知該捧哪兒,揪著自己襟,看看油鹽不進的媳婦,又看看兒子:“三郎,你娶了新婦就是如此孝順阿娘的麼?”
尉遲越能怎麼辦?只好替太子妃擔待著:“兒子不敢。是東宮規矩松弛,那宮人在東宮多年,耳濡目染,故而作出越禮犯分之事,太子妃依例懲,整飭紀綱,原也出自兒子的授意。”
沈宜秋一怔,尉遲越竟然在替自己說話?是吃錯了東西麼?
心中生起些不安,轉念一想,是了,尉遲越前世也不喜歡生母手東宮的事,為太子妃,發落東宮里的人,本就是名正言順。便是不滿意自己,他也要維護東宮的統。
郭賢妃正待要發作,尉遲越便道:“母妃不適,兒子和阿沈便先告退了。”說罷帶著沈宜秋行禮辭出。
出了仙居殿,尉遲越便沉下臉來,他知道生母不喜歡沈氏,可沒想到連面上敷衍一二都不肯。
這是他明正娶的太子妃,不過發落自己宮中一個下人,生母便在見禮時當著一眾宮人給沒臉,著實蠻不講理。
他看了看沈宜秋,心道雖然沈氏子沉穩,但如今還是個十五歲的小娘子,自是有些氣的——若是沒有氣,上輩子也不會做出自戕這等事了。回去不得多陪陪。
沈宜秋眼角余瞥見尉遲越一臉郁悶,不由幸災樂禍,妻室和婆母不和,夾在中間的男子最是里外不是人。
待他們回去之后,郭賢妃的便宜病想必又要大肆發作一番,到時候保不齊能用眼淚把尉遲越淹死。
有了今日這一遭,他必定看見自己就心煩,說不定今晚就去前院睡,來個眼不見為凈。
兩人各懷心思,坐上了回東宮的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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