談聽瑟張了張, 板著一張面無表的臉轉過，“你也知道這本不能代表什麼吧？我為了跟你撇清關系都能撒這種謊了，證明我的心很迫切。”

“嗯, 確實很迫切。”他點點頭。

這也太敷衍了, 一聽就是本沒往心里去。一拳打在棉花上，悻悻地抬腳往外走, “我要走了，陸先生自便吧。”

然而男人沉穩的腳步聲卻不出意料地跟在后, “我送你。”

“不用了, 我自己打車回去。”

“你可以把我當出租車司機。”他漫不經心道。

談聽瑟干脆不說話了, 徑直走到攔車道位置示意不遠那輛出租車停靠。然而手剛一抬起來, 手腕就被側的人握住，接著整只手都被他輕輕松松裹掌心。

“走吧, 我送你。”他又說。

這時那輛出租車開到了面前，司機看著他們握的雙手曖.昧善意地笑笑，然后徑直開走了。

談聽瑟：“……”

“小瑟？”陸聞別聲音里似乎有了笑意。

“你別隨隨便便手腳。”扭頭瞪他一眼, 用力把自己的手了出來。

他手落了空，似笑非笑地抬手作投降狀。

最后的結果是談聽瑟坐進了某輛七位數的“出租車”里, 旁邊“司機”搭在方向盤的那只手上戴著六位數的腕表。

心煩意地扭頭看向窗外, 后悔今天沒自己開車出來。

但毫不懷疑即便這樣陸聞別也會開車跟在后面。

“地址？”陸聞別裝模作樣地打開導航。

實際上他早就知道住在哪兒, 也對劇院和公寓之間的路線再悉不過。不過這一點不能讓知道, 所以問還是得問的。

談聽瑟一愣, 忍不住腹誹他狡猾——現在不僅要和他多獨一會兒, 還把自己的住址都給搭進去了。

垂著眼睫, 慢吞吞地把地址報給他。

“一個人住？”陸聞別狀似不經意地問。

沒好氣，“你覺得呢？”

“既然是一個人住，平時要注意安全。”

“誰跟你說我是一個人住的？”

他煞有介事地點點頭, “哦，那是跟朋友一起？”

“就不能是其他男人嗎？不管是我說的，還是伊蘭說的都不一定是事實，萬一我腳踏幾條船呢。”

陸聞別心里默默嘆了口氣。之前一直是冷漠又尖銳的姿態，又很要強，因此很難讓人想起比他要小十歲的事實。也就是現在，表現出來的這種樣子才讓他覺得這就是個小姑娘。

所以只能包容，只能跟講道理。

“你這是沒轍了，開始在我這里胡攪蠻纏？”他笑了笑，“不用這麼跟我賭氣。就算我不在乎，也不希你拿自己的名聲開玩笑。”

談聽瑟驀地怔住，跳的心臟像被什麼輕的東西恍惚地撞了一下，被擊中的位置從未有誰涉足過。

那是一種……非常陌生的覺。

勉強扯回一點注意力，“你這種說教的語氣，可以當我叔叔輩了。”

其實不是的。他語氣里沒有半點說教訓斥的意味，更像是一種無奈，仿佛只是個小孩兒，他在好言好語地講道理。

過往的人生中，父母給予的只有“你應該”、“你必須”，從沒有“我希”。無數次一個能溫和教導自己的角，這麼多年來只有二叔偶爾填補這個空缺。

所以當初才會移到陸聞別上，可這也是失的源頭。

那時他不想和牽扯太深，所以吝嗇一句衷心的關切，哪怕做了催吐這種傷的事他也不過多置喙。但現在卻猝不及防得到了自己想要的。

談聽瑟閉上了眼，緩解著翻涌而上的緒。

陸聞別笑了一聲，不經意道：“你嫌棄我老，可諾埃比我還老兩歲。”

話音落下后，兩個人都愣住了。

“你知道了什麼？”談聽瑟抿看了他一眼，又轉正了子，沉默地看著前方。

他難以察覺地擰了擰眉，有點懊惱，沉片刻才答道：“諾埃的一面之詞，我媽轉述給了我。”

“他說我喜歡他，還差點和他在一起？”頓了頓，破罐破摔，“這不是一面之詞，是真的。”

“嗯，這是你的自由。”他角抬了抬，平靜道。

就這樣？談聽瑟狐疑地往旁邊瞥了瞥，不說話了。

本來不想讓他知道的，沒想到他已經從秦安文那里得知了。可明明問過他秦安文在電話里說了什麼，他為什麼不說也不問？

陸聞別指尖輕輕點了點方向盤，心倒的確像表現出來的那樣平靜。嫉妒嗎？當然有。但諾埃顯然跟沒有可能了。

他需要在意的是以后，而不是過去。當初他以為真的選擇了嚴致的時候都能一而再再而三地讓步，現在又算得了什麼。

“不過，”他忽然開口，“既然你都不介意他的年齡，卻說我老，是不是不太公平？”

“你不老嗎？”談聽瑟反問，語氣格外無辜。

陸聞別啞然，琢磨了好一會兒才說：“只是因為你年紀比我小……但他比你大了整整一，相比起來我也沒那麼糟糕吧。”

“就年輕兩歲，你應該知道五十步笑百步的道理。”

他表僵了僵，虛握著拳抵在邊輕咳一聲，卻不自覺地蹙眉，真的開始有一搭沒一搭地思索起年齡差距的問題。

十歲……如果是幾年前19歲的時候，他肯定會被人說竟然對一小姑娘下手，當然他自己那會兒一開始也沒把當人看待。但現在？再耽誤兩年他又會被人嫌棄老牛吃草——前提是他真能吃得到。

陸聞別眉越擰越，竟然微微地焦慮起來。

他當然無所謂其他人的看法與評判，但他不想讓這些影響，或者不希也這麼想。

車一時安靜得過分。

談聽瑟卻被這一陣沉默給弄的心里沒底，忍不住轉過頭狀似隨意地匆匆打量一眼，卻只看到男人抿的角，也看不出是生氣還是別的什麼。

是不是剛才說的那些話太傷人了？瞬間遲疑起來，男人應該也很在意自己的年齡？

可現在再補救的話好像又顯得太刻意了。

兩人各懷心思，不過沉默也并沒有持續太久，因為公寓離劇院并不遠，他們沒多久就到了。

然而談聽瑟卻忽然覺得有點不對勁，于是轉頭看了看來路的方向，又去看導航的界面——這明明是兩條不同的路線，證明陸聞別本沒按照導航來，同時還對另一條路線格外清楚。

努力回憶一路上的細節，發現剛開始他確實時不時會看一眼導航，可后來好像就再也沒看過了。

“你怎麼知道回我公寓的路？”冷不丁地問道。

陸聞別剛停好車，一時沒反應過來，“嗯？”

片刻后他解安全帶的手一頓，抬眸看著，略一挑眉梢。

談聽瑟又氣又惱，一聲不吭地轉去開車門，一側肩膀卻驀地被握住，“小瑟，事不是你想的那樣，我沒有惡意，只是想知道你過得好不好。”

“那也不用查我的住址吧？還是說你本不是查一查那麼簡單，否則怎麼會對路線那麼悉？”

“我承認，我一個半月前來過一次黎，還讓馮苛查過你的現狀，沒想到他連這些也順帶著查到了。”陸聞別定定地看著，“但當時我沒有去見你，更沒有跟蹤過你。這一次如果不是偶然在展館附近看見你，我也會直接回國的。”

……也？

談聽瑟茫然地領會著他字詞間的意思。所以他之前已經來過一次了？也是為了才來的？

“你不是說……你是為公事而來，后面幾天還有別的事要忙嗎？”

“如果我說我是為了你才來黎，你會怎麼想？”

抿。

當然是會覺得有力，認為自己不能也不想承他這麼沉重的，也會覺得他違背了曾經答應過的事——不打擾的生活。

“有答案了？”陸聞別了然地笑笑，“這就是理由。”

“那你現在為什麼又要告訴我？”談聽瑟垂眸別開了臉，語氣里有種不自然的冷漠。

就讓一直誤會下去不好嗎？

陸聞別又怎麼會聽不出的潛臺詞，“讓你誤會我調查你、跟蹤你的后果，好像要更糟一點。”

說著，他順勢松開了握著肩膀的那只手，指尖抬起時撥了黑發卷曲的發尾，讓他不由自主垂眸多看了兩眼。

“都差不多，沒什麼區別。”談聽瑟低聲匆匆道，轉打開車門就想下去，卻毫無防備地被安全帶重重勒回原位。

——安全帶忘記解開了！

腦子懵了半秒才突然意識到這一點，立刻窘迫到臉頰紅，手忙腳地就要手去解，還始終低著頭試圖當作什麼也沒發生過。

直到旁傳來一聲輕笑。

“你笑什麼！”談聽瑟抬頭瞪了陸聞別一眼，卻反被他笑起來的樣子弄得愈發心慌，好在安全帶終于解開，能讓飛快鉆出這個充斥著迫的空間。

涼風一吹，縈繞在鼻尖的木質香與朗姆酒味也隨之消失一空。

談聽瑟腳步飛快地往前走，直到陸聞別的聲音在后響起，“小瑟。”

沒回頭，腳下的步子卻猶豫了一瞬，接著又繼續往前，滿腦子都是自己丟人的畫面，還有他說是專程為來法國時的表。

“小瑟。”他又一次喊道，這回嗓音里多了點無奈。

沒好氣地咬牙停下，板著臉轉過，“還有什麼事？沒有的話我就上去了。”

陸聞別好整以暇地著，等說完后才不不慢地微微一笑，“等事有結果了，我會告訴你的。”

簡簡單單一句話，讓幾乎掛不住臉上的表。

他才剛幫過，不僅差點在展覽上惹禍上，還激化了和家人之間的矛盾。想到這些，就沒辦法再刻意釋放敵意。

太狡猾了。腹誹的同時干地朝陸聞別勉強笑笑，“……好，謝謝陸先生。”

“不客氣。”陸聞別站在原地，注視著轉匆匆離開的背影，腦海里浮現出在墓園時漠然離開的樣子。

半晌，他忽然笑了。

本不是什麼狠心的人，卻偏要把自己偽裝得這麼堅又冷漠。

……

從傍晚到夜里，談聽瑟一直提心吊膽的，總忍不住去看手機。

但直到臨睡前也沒等到陸聞別的電話或短信，那一刻如釋重負，趕關機將手機扔到一邊，迫不及待地閉眼醞釀睡意。

只不過今天發生的事實在太多，總是忍不住去想，一想心就了，原本就不重的睡意徹底散了個干凈。

為了不想到某個人，談聽瑟不得不時刻保持警惕，思緒一控制不住要延過去時就急匆匆地拼命拉回來，數次之后煩得裹被子在床上打滾。

今天做的每一件事，說的每一句話都后悔死了！為什麼就不能冷靜下來多想想呢！

簡直是一塌糊涂。

沒一會兒就滾累了，仰躺著輕輕氣，凌的鬢發飄起又落下。

不行，不能一錯再錯。等再見面的時候一定要把握好對待他的態度，不能又莫名其妙地被牽著鼻子走。

迷迷糊糊地打定了主意，談聽瑟終于不知不覺地睡了過去。

這一晚睡得不太安穩，醒過來時雖然也是平時起床的時間，整個人卻神懨懨，一副睡眠不足的模樣。

好在今天依然是休息日，還能補覺養好神。

瑜伽、洗漱、早餐，每件事按部就班完后，談聽瑟抱著電腦坐到地毯上準備挑一部電影打發時間。

或許是電影太無聊，或許因為總忍不住去想昨天的事，一部片子看得斷斷續續，毫無滋味可言。

看到三分之二的地方時，門鈴忽然響了。

談聽瑟起去開門，門外的年輕人穿著一看就是工作裝的長袖，左印著一個卡通貓爪圖案和字母寫，腳邊放著個寵航空箱。

“請問是談小姐嗎？”對方笑瞇瞇的。

“我是。”不解，“有什麼事嗎？”

“有位客人讓我們把這個給您。”人提起航空箱，另一只手打開門閂后遞給一張對折的卡片。

談聽瑟茫然地將卡片打開，上面的中文字跡很陌生，筆鋒凌厲有力，略顯潦草。

【酒店不方便養寵，想麻煩你替我照顧幾天。】

沒有抬頭也沒有落款。

誰送來的？

幾乎是眨眼的功夫，心里就已經有了答案。

談聽瑟轉而看向籠門大開的航空箱，在里面的貓咪眼睛是寶石似的剔藍，這會兒正瞪得圓溜溜的盯著，的鼻子小小一個。

對視的瞬間，它秀氣地張開，朝輕輕“喵嗚”了一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