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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法醫秦明》第245章

第一案 婚禮

婚姻,若非天堂,即是地獄。

——德國諺語

1

「放他娘的狗屁!」林濤把一卷《龍番早報》狠狠地摔在辦公桌上,吼道,「這些記者越來越不像話了!聽風就是雨!」

「怎麼了這是?」我順手拿起早報,翻了起來。

「在瞎議論寶嫂的事。」林濤憤憤地喝了口茶。

一則很吸引人眼球的標題。我皺了皺眉,讀了下去。

「看來是你冤枉人了。」我苦笑了一下,把報紙扔還給林濤,說,「這則新聞不是在說寶嫂的事。是鄰省發生了一起新娘被害的案件。」

「什麼?」林濤拿過報紙.瞪大了眼睛,「三天前,9月7日,新婚前夕,有這麼巧合?」

「世界之大,無奇不有。」我說,「就是巧合。同一天夜裡,在幾百公里外的樂源縣,也發生了同樣質的案件。寶嫂的事,一直封鎖著消息,不應該傳出去的。」

「記者那是無孔不啊!」林濤說,「我還以為記者聽風就是雨,憑著自己的臆測瞎寫一通呢。」

「你們別說了,大寶現在整天以淚洗面的,太讓人心疼了。」陳詩羽話道。

「不知道該怎麼安他……畢竟還有希,他不能就此消沉啊。」我搖了搖頭,說,「唉!多的一個人,要遭此橫禍。」

兩天前,9月8日。

那讓人目驚心的早晨,那讓人心有餘悸的早晨,那讓人肝腸寸斷的早晨。

因為大寶婚禮的變故,我兒子的滿月酒都取消了,全隊上下沉浸在悲憤當中。

當時,陳詩羽的作最快,一把拉開了賓館的櫃門,只見穿著一雪白婚紗的寶嫂砰的一聲從櫃子裡跌落在地毯上。

「你怎麼了?怎麼了?」大寶瘋了似的撲上去抱起寶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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寶嫂面煞白,雙目閉。

大寶的雙手因為捧著寶嫂的頭部而沾染了鮮

「怎麼了?怎麼了?」大寶抖著搖晃著寶嫂的

「還有生命徵,快,打120!」我寶嫂的頸脈,道。

在嘈雜的喊聲中,一群人手忙腳地抱著寶嫂衝下樓梯的時候,我約聽見林禱在背後冷靜地說了句:「你們兩個留下,保護現場。」

清晨,醫院的急救大廳裡,聚集著大寶和寶嫂的親戚朋友,一片哭喊聲在大廳裡迴響。寶嫂已經被急推了急救室。帶有跡的婚紗在急救車上已被下,此時丟在急救室的門口,顯得分外扎眼。幾名派出所民警正在對眾人進行調查訪問。

「你讓醫生取證了嗎?」小羽急得雙眼發紅,問我。

「說了,急診科的主住經常和我們合作,本就很有經驗。」我故作鎮定。

「剛才我在車上看了,出不是很多啊,會很嚴重嗎?」林濤問。

「出多不多,只能反映的頭皮裂口大不大、破裂的管多不多。」我說,「顱腦損傷的危險不在於頭皮,而是顱。你們要有心理準備。我剛才在車上,看寶嫂的雙側瞳孔已經不一樣大了,說明顱的損傷況遠比頭皮上的破口要嚴重得多。」

「瞳孔?」陳詩羽急了,水汪汪的大眼睛眼看就要滴下眼淚來,「醫生看瞳孔不是診斷有沒有死亡嗎?你不是說寶嫂還有生命徵嗎?」

「別急。」我說,「看瞳孔是看對。沒人說醫生看瞳孔就僅僅是診斷是否死亡,顱腦損傷也要看的。」

陳詩羽抬眼看了看遠正靠在急救室門口發呆的大寶,說:「我們要不要去安大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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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現在說什麼都沒有用。」我說,「等到CT結果出來,咱們再況來安他。」

話音未落,遠走廊裡一道白影向我們跑來。

「是急診科的趙主任。」我說完,向他迎了過去,「趙主任,家屬緒還比較激,我們到邊上說。」

趙主任點點頭,和我一起走進了旁邊的電梯間。

「怎麼樣?」我急著問,「有沒有生命危險?」

「顱雖然不多,但是腦挫傷是明確存在的。而且,因為腦損傷時間太長沒有得到及時救治,況不容樂觀。」趙主任指著CT片說.「院的時候,GCS評分(GCS評分,全稱為格拉斯哥昏迷評分法,是醫學上評估病人昏迷程度的一種方法,分數越高,意識狀態越好。)只有4分,各種生理、病理反均提示傷者的大腦皮層功能損害嚴重。」

「下一步怎麼辦?」我問。

「傷者已經走急診通道進手室了。」趙主任說,「腦外科的譚主任親自刀。」

「生命能挽救嗎?」我問,「最壞的結果是什麼?」

「我覺得以譚主任的能力和水平,保命應該問題不大,不過……」趙主任低聲音說,「那種可能還是很大的。」

「看來,我們只有靜待、祈福了。」我嘆了口氣,說,「損傷況呢?按我說的拍照了嗎?」

「剛才在急救室,我們剃去了傷者的頭髮。」趙主任說,「頭皮上有四小的挫裂傷。」

「確實是挫裂傷嗎?」我說。

「和你們法醫打道這麼多年了,這還能不知道?」趙主任說,「創腔有組織間橋,肯定是個鈍傷。而且創腔非常乾淨,也沒有截斷的髮,可以確定工乾淨的,而且沒有明顯突起的銳利棱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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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嗯,沒有能夠把髮截斷的棱邊。」我皺起眉頭,說,「創口也不大?」趙主任從口袋裡掏出手機,說:「剛才讓護士拍了照片。」

我拿過手機看了看,說:「創口不大啊,就幾釐米,甚至還有錐孔狀的創口,而且也不是明顯有弧面的。這究竟是什麼工?」

「金屬工。」趙主任一邊說,一邊揚起手中的CT片,迎著電梯間外面的燈說道,「你看,創口位置下面,顱骨骨折,破裂,腦組織已經和外界相通了,是個比較嚴重的開放顱腦損傷。」

「這麼小的接面,卻有這麼大的力度。」我盯著CT片說,「說明重的。而且周圍的棱邊都比較圓,應該是一種制式的金屬工

「不像常見的羊角錘、斧子、頭錘。」趙主任說,「總之,我不知道是什麼東西造的。」

「你們居然還在這裡說什麼致傷工?」小羽不知何時站在了我們後,滿面淚痕,一臉憤怒,「寶嫂還不知道怎麼樣,你們還有閒心思說這個?」

我尷尬地對趙主任說:「回頭把照片傳我QQ郵箱。」

說完,我拍了拍小羽的肩膀,說:「大量的案例說明,案件害人如果當場存活,很多痕跡、證就會因為搶救活而丟失。這也是重傷案件的破案率遠不如殺人案件的破案率高的原因。寶嫂遇上這事兒我也很悲憤,希可以抓住兇手,所以要求醫生在不影響治療的況下,獲取更多的證。你想想,如果不是在手前拍了照,等手完、癒合好,再想據疤痕來推斷致傷工就是不可能的了。」

可能是「癒合」二字,讓小羽緒穩定了一些,連做了幾個深呼吸,盯著我說:「那你的意思是,寶嫂沒事兒?」

「嗯,會沒事的,放心。」我給了小羽一個安的眼神。

「對了,老秦。」趙主任話道,「按你代的,我找了婦科的主任來檢查了,傷者完整,確定沒有遭侵害的跡象。」

「你!」小羽突然目,用食指指著我。

「你什麼你?」我說,「一樣的道理,我總得知道兇手為什麼要傷害寶嫂吧。」

從未覺時間流逝得如此緩慢。

一天一夜的焦急等待之後,譚主任終於走出手室。經過幾個小時的手,他的神看起來又疲憊又沮喪。我們圍上前去,聽他宣佈了寶嫂已被確定為PVS的結果。

「什麼意思?什麼PVS?」看到大寶慢慢地癱在地上,小羽已經意識到了問題的嚴重晃著我的肩膀問。

「持續狀態。」我喃喃自語,「就是植人。」

「植人?」小羽道,「你不是說寶嫂沒事兒嗎?你不是說沒事兒了嗎?」

「我已經盡力了。」譚主任合起病歷,說,「腦挫傷的程度很嚴重,我們都竭盡所能了。」

「有甦醒的可能嗎?」我把小羽攙扶著坐下,對譚主任說,「以您的經驗。」

「有的。」譚主任說,「所有的PVS都有恢復的可能,不過,你知道的,這概率不大。」

一天前,9月9日。

在得到寶嫂為植人的壞消息後,勘查組的各位默默安了大寶,紛紛回到辦公室拿出勘查箱,趕赴寶嫂新房所在地——龍林省龍番城市國際大酒店708號房間,也就是「9‧7」傷害案的發生地點。

龍番市公安局立了專案組,已從酒店及其周邊調取了所有監控錄像。畢竟對於在酒店這一監控設備集的地方發生的案件,首選還是這種「短、平、快」的破案模式。

為了救人,現場大門幾乎已無所謂的「痕跡」可言,林濤用指紋刷刷出來無數枚新鮮指紋,這使得這個可能的出口毫無證據效力。

賓館的房間是鋪著地毯的。對刑事技民警來說,地毯是一種最不好的載,很難把犯罪的痕跡保留下來。縱使林濤趴在地上半個多小時,也未能發現一枚有價值的鞋印。眼看著,這一的現場勘查就要無功而返了。

「有一個細節你們還記得吧?」我盯著掛在門框邊沿的一串金屬鎖鏈。

小羽走過來,端起相機拍了一張照片,說:「是的,我們進門的時候,這個東西是掛上的。本來門鏈應該掛在門上,鎖閉的時候才扣在門沿的鎖扣裡。我這一踹,門鏈和門上的連接點被我踹壞了,所以門鏈乾脆就掛在了門框這邊。」

「現在有兩個問題要考慮。」我說,「第一,是誰鎖閉了這個門鏈?門鏈上是否可以理出指紋?」

「是兇手鎖閉了門鏈。」一個聲音響了起來。

門口站著一個人,全副「武裝」,從口罩上沿出的那一雙噴火的眼睛,我們知道,大寶來了。

「你來這裡幹什麼?」小羽道,「你讓寶嫂一個人在醫院?」

大寶搖搖頭,說:「我的父母和夢涵的父母都來了,他們會班值守。四位老人給我的任務就是把兇手繩之以法!」

害人是你的妻子。」我說,「我覺得你應該申請迴避。畢竟,你的緒會影響辦案。」

「我剛才已經和師父匯報了。」大寶抑著自己的怒火,發出的聲音似乎有些變形,「師父說,我可以輔助你們辦案,因為我掌握的信息更多。」

「讓他加吧!」林濤從地毯上爬了起來,拍了拍大寶的肩膀,「為什麼是兇手鎖閉了門鏈?」

大寶沒有吱聲,雙眼彷彿噙滿了淚水:「別問了,我確定是兇手鎖閉了門鏈。」

林濤盯著大寶,堅定地點點頭,說:「我現在會把門鏈整提取,帶回去進一步理,一定要找出可以印證兇手的指紋!」

「你剛才說,有兩個問題可以考慮,還有一個問題是什麼?¨大寶轉頭問我。

我說:「既然門鏈被鎖閉,那麼兇手的出口肯定不會在大門。」

「你的意思是,兇手的口會是在大門?」林濤說,「敲門室?寶嫂的人?」

我搖搖頭,說:「這個我也不確定,需要視頻組來判斷,反正賓館房門都在視頻的監控範圍。我們現在要考慮的是,他的出口在哪裡,會不會留下什麼線索?」

林濤會意,拿起多波段源開始檢查賓館的窗戶。

這個狹小的房間,只有大門和窗戶是與外界相通的。

「雖然房間很高,七樓,但是窗戶的旁邊就是一個下水管.而且每一層的窗戶都是飄窗,窗戶的上沿都可以搭腳。」我戴著手套,伏在窗沿,對外看著,說,「這樣的房屋設計很不合理。犯罪分子只要膽兒,有一定的攀爬能力,就可以輕易地通過這個自然的『雲梯』上下。」

「我出去看看。」林濤此時已經把保險繩的一端系在了自己的腰間,把另一端遞給我。

我也麻利地把保險繩另一端系在腰間,雙手抓了繩子。

林濤隨即翻窗出屋,沿著飄窗的上沿往下攀爬,還時不時用雙頂住牆壁,騰出雙手拿起相機對下水管和飄窗上沿進行拍照。

直到保險繩全部放完,林濤大約已經下到第三層,才開始往上攀爬。雖然很費勁,但也只用了半個多小時就重新回到了房間。

「如果是經常攀爬的人,我估計十分鐘就能上來。」林濤氣。

「有痕跡嗎?」我問。

「很多。」林濤說,「發現了不跡。這應該是兇手行兇後,手上沾,離開的時候留下的。」

「那存在有意義的痕跡證嗎?」我問。

林濤噘了噘,搖頭說:「不好說,畢竟外面的牆糙,我拍了照,回去慢慢看。」

「現在已經中午了。」我抬腕看了看表,說,「林濤下午就留在實驗室,儘量理出和犯罪有關的痕跡證。大寶回去照顧寶嫂。韓亮開車帶我和小羽去上海。」

「去上海?」大寶問。

「嗯。」我點點頭,說,「師父的一個同窗現在是國頂尖的神經外科專家,師父幫我們聯繫好了。我下午帶著寶嫂的病案去上海給他看,尋求最好的治療方案。畢竟現在寶嫂的況,不適合轉院。」

大寶激地點點頭。

我說:「晚上8點是專案會的時間,我們務必趕在這個時間回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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