堯音看了眼平靜無波的昆侖鏡，抬眸對向華：“尊上來神座有何貴干。”

神座雖隸屬于神一族，然華為創世神尊，是有資格前往各大神址逡巡的。

華目掃過三人，沉默片刻后開口：“昆侖鏡適前出現過異，本尊今日特來復查。”

堯音只冷淡瞥了他一眼：“本座自會管理好神座，不牢尊上費心。”

“咦，娘親，我見過這個大鏡子。”聚靈鼎胖嘟嘟的子直直往大坑里湊。

堯音一把拽回他給青離：“小孩子不要跑。”聚靈鼎沒出神座之前，便是同昆侖鏡封在一起，它們倆都做了千萬年的鄰居，能不眼麼。

“寶化形？”華聲調略揚，自上古神族沒落，上古神亦漸漸被現世制，且神愈強，制愈大，故而能化形的屈指可數，軒轅劍便是因為過于強大，才一直塵封于他虛鼎之。

聚靈鼎看了眼對面穿白的人，也覺得甚是悉，不由抬頭對青離問道：“父君，他是誰呀？”

華神驟變，原本勉強算得上平和的心緒霎時被這兩字攪一團，他眸陡然凌厲，薄而明的瓣微微張合：

“父君？”

小胖墩似乎被這眼神嚇到了，直直往青離和堯音后鉆。

堯音見此，有些不悅地蹙眉：“尊上莫要嚇唬小孩子。”

青離只手牽著小胖墩，朝華稍稍頷首：“聚靈鼎不懂事，胡稱呼而已，尊上勿怪。”

華冷向他，眼底深若寒潭，緩緩開口：“即便再不懂事，也不可如此沒了規矩。”

堯音當即呵笑一聲：“我家寶，如何稱呼便如何稱呼，本座尚且不介意，尊上管得著麼。”

華手背有青筋凸顯，與那已經極為淺淡的鞭痕錯一，掩于素白袖袍之。

這世上應當再無人能如一般，如此輕易地便令他心緒翻涌，潰不軍。

“娘親，你承認是靈靈的娘親了嗎？”小胖墩松開吮吸著的手指，開心地問道。

堯音頓了頓，意識到自己話說了，只得輕咳兩聲：“小孩子莫要隨便。”

青離亦是將他揪回來，輕飄飄看了他一眼：“說幾句。”

聚靈鼎覺得很委屈，為什麼父君娘親都不讓他說話？

華著對面三人，恍然竟有種他們是三口之家的錯覺，他怔怔往后退兩步，無妄幻境里的景象再次重現：

“既然你不愿同我雙修，自有人愿意。”

“看到了嗎華，我們已經有孩子了……”

掌心魔氣發瘋一般侵蝕蔓延，滲過殷紅淚，肆于圣潔白之下。

堯音著他深不見底的雙眸，油然而生一種不太妙的預。

正要開口，卻見青離上前一步，恰擋在他們前：“尊上，青靈言無忌，本君回去后自當嚴加管教。”

華一言未發，只沉沉看著他們，如雕塑般面無表。

微風拂起他如瀑墨發，縷縷，任意飄揚，

他手心微攏，原本囂張的魔氣突然間偃旗息鼓，被悉數聚攏收回。

靜默良久后，他終于淡淡啟：“如此甚好。”

“可是，如果……尊上也喜歡你呢？”

辛漾近幾日翻來覆去腦子里都是這句話，就像…著了魔一般。

盡管明白小白可能只是無心之言，盡管知曉與師父相不合世俗禮法，仁義道德，可仍止不住地肖想……如果，師父也喜歡呢？

師父不喜歡也就罷了，可若是師父喜歡，是不是可以有那麼一點點卑微的希呢？

辛漾這樣想著，思緒一發不可收拾。

在草坪上翻來覆去，杏眼睜得大大的，一看便知是在走神。

畢霄見這個樣子，“咻”地一下蹭到邊：“小笨蛋，你在想什麼呢？”

辛漾被他嚇了一跳，坐起子沒好氣道：“沒什麼。”

“沒什麼？”畢霄深表懷疑：“你不會又在想你那師父吧？”

“哪有！”辛漾站起，圓圓的臉頰微微酡紅，牽起兔的手往外跑：“小白我們走，不理他了。”

畢霄看著們的背影莫名其妙，他也沒說什麼啊。但是看著小笨蛋那麼喜歡師父，他心里很不得勁，那個尊上有什麼好的，上次不是還罰了十鞭子麼，小笨蛋真是……好了傷疤忘了疼。

辛漾拉著小白一路往外跑，最后不知不覺，竟來到了三生石旁。

就是這塊巨大的黑石，記載著世間一切紅塵姻緣。

記得第一次來的時候，這上面還刻畫著師父和神大人的名字呢，如今，那地方卻是不留毫痕跡了。

不知是否有一日，與師父的名字也能一筆一劃刻在上面。

“小漾，我們來這里做什麼呀？”小白好奇地問道。

辛漾纖指揪著自己的擺，糾結好一會兒，似乎有些難以啟齒。

“小漾，你怎麼了？”

“小白，”辛漾低著頭，聲音很輕很輕：“你說……師父有沒有可能也喜歡我呀？”

小白認真地想了會兒，道：“尊上那麼疼你，應該有可能的吧。”

聽到這話，辛漾心里泛開一甜，但接著又皺起一張包子臉：“可是，我們都不知道師父真正的心思……”

萬一師父不喜歡，而是心悅神大人呢？一想到這個可能，辛漾就失落極了。倘若當真如此，選擇尊重師父，但心里真的會很難過很難過的，幸而師父已經與神大人解除雙生契了，既已解契，應是不喜歡了吧？

“小漾，其實我有一個辦法，或許可以知曉出尊上真心！”小白神兮兮湊近。

“什麼辦法呀？”

“七，，花。”

送走華，堯音抱起小胖墩跟著青離回到了宮。

“你覺不覺得尊上有點不對勁？”堯音終是沒忍住，瞧著華那樣子，與平常頗為不同，倒像在……極力忍著什麼。

青離接過小胖墩：“尊上法無邊，無需我等關心。”

堯音沉下臉：“我哪里關心他了，只是有些奇怪而已。”

青離沒再接話，只對著小胖墩道：“記住，日后不可胡稱謂。”

小胖墩聽到這話，指頭也不吮了，烏溜溜的眼睛著他：“父君是父君，娘親是娘親，靈靈沒有胡稱謂。”

青離瞇眼：“不準喊娘親。”

小胖墩不高興地攢起臉：“靈靈沒喊，靈靈就是有娘親。”

青離抬手：“反了你了。”

小胖墩見勢不好，立刻抱頭往堯音那邊奔去，搖搖晃晃的，像極了圓滾滾的球：“娘親，救救靈靈！”

堯音還未反應過來，便被撞了個滿懷，下意識手接住。

青離一雙眸子淺淺看著他，也不阻止，只道：“你最好老老實實給我回來。”

小胖墩余瞄他一眼，猶豫了好半晌，最后像是豁出去似的，將小胖臉埋進堯音懷里：“靈靈就要娘親。”

堯音抱著他，看著小家伙可憐兮兮的模樣，不由開口相勸：“小孩子而已，他怎麼喊就怎麼喊吧，你何必在意這個。”

“是我在意麼？”

堯音輕拍小胖墩后背：“你不在意便更好，聚靈鼎雖由你而化，卻是我神一族的寶，他喚我一聲娘親你不虧。”

“……”

重點是這個嗎？

“神姐姐！”忽然一個金黃東西躥到腳邊，轉眼就化了半大年的模樣。

堯音頗有些驚訝，放下小胖墩，道：“你怎麼來了？”

“神姐姐，你好久都沒來月宮了。”小獅子頗有怨念，他去神宮找也不在，最后還是父君帶他來的青離宮，神姐姐果然在這里。

“近來無事，故而去得了些，”堯音稍微解釋一句，又道：“你父君呢？”

話音剛落，墨月便出現在門外，那一頭銀發倒與墨極為相襯。

他悠悠走進，盯著小胖墩看了一會兒，才笑道：“青離，此等喜事，你怎不告知我一聲？”

青離走到桌旁沏了杯凝香，走過去遞給堯音，了小胖墩的頭：“堪堪化形而已，沒必要大肆宣揚。”

“父君，他們是誰呀？”小胖墩見誰都到好奇。

青離指著墨月：“你喚他一聲墨月伯伯即可。”

小胖墩想了想，抬頭著正在喝凝香的堯音，出胖手拉了拉袖子：“娘親……”

墨月笑樂了，戲謔道：“你們倆連孩子都有了？”

堯音一口凝香差點嗆出來：“玩笑不能開。”

只有小獅子滿臉的不高興，一雙金瞳敵視著眼前胖嘟嘟的小家伙，哼，真想一口把這個討厭鬼給吃了。

墨月收斂起笑意，言歸正傳：“過段時間便是問仙堂遴選，陛下邀我等臨場審判，你們意下如何？”

問仙堂開辦至如今已有四五載，為驗果，才弄出了個問仙堂遴選。

堯音倒無謂，問仙堂去過幾次后就沒再去了，更沒教授過什麼課程，如今邀審判也不過是看在重回神位的份上。

“陛下盛邀，那便去吧，”青離神淡淡：“何況，問仙堂的確惠澤眾仙。”

華回到落塵殿，用結界將殿外封死。

他運轉著氣向掌心游去，試圖將那團魔氣消磨殆盡，然而，魔氣在淚中團，一不，即便被白圍繞，也只是消減些許，本無法盡除。

在那無盡的黑暗里，他想到了過往無數個與共度的日子，想到了慕的雙眼，的容，看到了為救他義無反顧祭出心頭之，看到了他們親時紅灼灼，滿面笑。

他聽到說：華，我喜歡你，我們永遠不要分開好不好？

他想說“好”，可畫面一轉，卻恍然變了與青離相擁而立的場景，兩人皆是一喜服，攜手而來，天造地設。

鋪天蓋地的紅如同一般凄艷詭譎，空中回響著稚而尖銳的音：

“父君，娘親，你們終于親啦！”

華悶哼一聲，驀地睜開眼，許久才平復下心神，黑眸如墨玉般沉斂。

心魔雖與天道同存，但也不是不可戰勝之敵，他原本以為自己尚且能承得住，區區些許魔氣而已，只消給他時間，定能將其消除，可如今，他顯然已經到這團氣息的影響。

，，妒，皆格外鮮明，幾令他無法自持。

心智強大之人是不外侵擾的，而就像一條裂，一下便有了可乘之機。

華面漸平，修眉深遠若畫，不過是天道制而已，他遲早會從昆侖鏡中得到答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