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2章 九迴腸04

“給這些小玩意兒上的料, 莫非是這孩子走失之前，手上有什麼玩的？”吳襄說完一握腰間佩刀, “我去問問他走失之前拿著什麼, 倘若冇法子沾到料，那這料便是和兇手有關。”

薄若幽也是如此做想，點了點頭, 吳襄轉往前廳而去。

薄若幽收回視線, 這纔給文瑾解開衫，開始細細查驗起來。

文瑾上細小的撞之傷不, 卻不見更多的外傷創口, 薄若幽秀眉一簇, 文瑾明顯失過多, 可上如頸子和手腕等主脈之地卻無傷, 那他上的是如何流出去的？

就憑腳底那黃豆大小的傷？

傷在文瑾腳底大踇指一側緣, 傷口雖小，卻也不淺，可此距離人之心脈甚遠, 薄若幽難以想象此傷口便能將人上流儘, 而檢查過這傷, 乃是生前傷, 人活著之時, 所有傷口皆會自行癒合，似這般大的傷口, 即便流不止, 片刻後也會凝痂。

眸越來越暗沉, 剛了剖驗的心思，可想到文老爺夫婦的模樣, 便覺要剖驗多半極難，這時，忽然看到了文瑾手腕上有兩淡古怪淤傷。

這兩淤傷皆雙環狀，中間相隔三寸來寬，在他格外蒼白的上有些明顯，從箱籠尋出些白醋，小心的塗抹在了那兩淤痕上，而後又塗抹至死者四肢以及腹之上，等待之時，薄若幽又去看那料。

沁水太久，料皆已化，在紙上氤出一小片斑駁紅痕，這是一種比硃砂更暗沉的赤，薄若幽隻覺有些常見，一時分辨不出何上會塗。

這時，吳襄從前廳而來，進門便道：“問過他們夫婦了，說是在這客棧住了一月，的確給孩子添置了幾樣玩意兒，可都是木馬風車木刀劍這樣的玩，且當日帶著孩子去粥棚和市集上，他也不曾帶著任何玩耍之，這小爺生的不易，文夫人因此落了病子，這些年被如珠似寶的疼，亦有嬤嬤照看，絕不會讓他指甲裡沾上臟東西。”

吳襄一口氣說完，篤定的道：“他們夫婦肯定，這東西一定是在外麵沾上的，且適才我去他們房間看了一眼，他們給孩子買的木馬和風車的確有，可一個是上的漆，一個上麵的料與指甲裡發現的不符，且我剛纔試了試，並不好扣下。”

“這也是一個問題。”薄若幽凝眸道：“尋常好件用皆是用彩漆，不易落，而用料的，也不是隨便扣便會掉下，除非製的匠人做的糙。”

吳襄眼珠兒一轉，“會不會是集市上賣的小件，瞧著五六的，卻都是製濫造之，且當日是去了市集，會否是孩子自己買了東西？要麼……是兇手用玩意兒引？”

薄若幽暫無頭緒，隻問：“可問過他們有無仇怨者？”

吳襄搖頭，“問了掌櫃的，掌櫃的說文家一家信佛，待人十分和氣，且在店中一住便是月餘，出手也十分大方，店中上下對他們都十分的周到，這小公子也十分乖巧懂事，平日裡他們不去寺裡祈福，這小爺都是嬤嬤帶著，和小廝們一起玩耍，店夥計都喜歡逗弄他。今日在店的夥計也都問了，與掌櫃的所言無二，我又派人去找了幾個此前在此客棧住店的客人，也都說文家一家十分和善，此番小公子死了，大家雖覺不吉，卻也十分同。”

若隻是在店住了一二日，還可掩飾，可此番文家一家住了月餘，店上下皆此言辭，足以證明並無作假，薄若幽蹙眉看向死者，心底疑竇叢生。

“這般害人的法子，也的確不像是普通尋仇。”微微一頓，薄若幽還是忍不住問：“可能剖驗？”

吳襄麵作難之，薄若幽道：“雖推斷是失過多而死，可隻看表，還是難有定斷，隻有剖驗後纔可肯定。”

吳襄歎了口氣，“莫說剖驗了，我適才說將孩子的送回義莊他們都不願，說那等地方會損了孩子容，他們還想儘快給孩子裝棺在此設靈堂。”

薄若幽聽來也並無意外，“罷了，我會再細驗。”

等脖頸上傷痕顯現之時，薄若幽再度查驗起死者口鼻頭臉，奇怪的是還是冇有任何外傷，便是淤青都見，薄若幽沉聲道：“從這山腳下小鎮去後山有幾條路？”

吳襄忙道：“三條，要麼從東邊繞去後山，要麼從西邊繞去後山，還有便是相國寺，再從相國寺西門而下，這三天路，在山腳下繞是最快的，可即便如此也要走半個時辰，而發現之地，並非是後山山腳，而是半山腰的林地裡，他一個小孩子，絕不可能自己爬去半山腰。”

吳襄說完，也想到了說不通之地，“如果兇手要將個孩子帶去那般遠之地，如何才能不被髮覺？即便是哄，離父母太遠了孩子也會害怕，不可能全無掙紮，可他上外傷卻極。”

薄若幽目凜冽的想了片刻，眼底忽而閃過一銳芒，“並非冇有可能，如果用麻袋或者箱籠，將孩子裝起來……隻不過孩子會苦喊，且當日為相國寺施粥之日，不可能在眾多遊人之中將孩子擄走，我檢查過，他口中並無淤傷和傷，不像被人塞堵過。”

吳襄想不明白，頗有些著急的抓了一把頭髮，“莫非……是孩子識之人？先靠著這份信任帶走孩子，然後離開了眾人的視線，纔將他擄走。”

薄若幽眼底微微一亮，“並非冇有可能。”頓了頓，又問：“還有一至關重要之地，在發現他的地方，應當不曾發現許多跡吧？”

薄若幽聽吳襄說起此案況之時，他並未強調在發現之地有大量跡，因此即便有，也絕不會到駭人之地，果然，吳襄頷首道：“是，未曾發現，侯煬早間來了就派人去發現之地探看了，隻是落了雪也看不出多痕跡，後來問相國寺的師父，他們說那裡並無跡……”

“那麼，他被謀害之地，便不是在後山，而是在彆。”薄若幽篤定的道，目一轉，去看一旁褪下的衫，死者的乃是件竹青綢緞麵帶夾層長衫，其上紋飾繁複華麗，隻此刻沾滿了泥汙，泥汙覆蓋了原本可能留下的痕跡。

吳襄亦道：“且後山也未找到他失的鞋，如今下著雪，等雪停了，再派人去找找看。”

薄若幽點點頭仔細看手中，來來去去的翻看了幾遍之後，終於在長衫下襬發現了一塊痕跡，褐的泥汙因乾了而被抖得落，可其下卻有一塊未被掩蓋住的汙，薄若幽仔細將那塊汙刮下，吳襄上前一看便道，“也是料？”

&nbs...sp; 形狀的確相似，薄若幽卻未作答，又沾了水來試，發覺此卻難以融水中，很快，擰了眉頭，“是蠟，是紅蠟——”

紅蠟？吳襄下意識道：“相國寺祭拜用的紅燭？”

“極有可能。”薄若幽想起，適纔來的路上，幾乎每家鋪子都賣香燭，“蠟燭蹭在了他袍上，他被謀害之地，多半是在點有香燭之……”

吳襄一聽更覺古怪，“你彆說是佛堂裡……”

薄若幽搖頭，“這應當不可能，相國寺的人來來往往，且在寺害人，太容易被髮現了了。”

吳襄又道：“要麼便是誰家家裡便設有祭祀之地。”

薄若幽去看文瑾的，眼下過了小半個時辰，他下和鎖骨上的傷痕果真顯更多，可薄若幽卻在想，“尋常的殺人，無論為財為仇，都求個乾淨利落不留痕跡，可此番兇手卻如此對待一個小孩子，他失大半，可說是流而死，兇手是心思扭曲想看著一個孩子活生生而死，還是說，他想要的便是這孩子的？”

“要人？要人做什麼”吳襄一陣頭皮發麻。

薄若幽又看被刮下來的一星蠟質，搖頭，“我也不知。”

說完，將蠟質和料皆儲存下來，又去看文瑾手腕的傷痕，這時發現，傷痕不僅為環狀，中間三寸來寬的上，亦有不片狀淤青，且越是靠近手掌越是嚴重，而兩條環狀傷痕，亦是靠近手腕之地更為嚴重。

薄若幽沉著眉眼，腦中急速轉，某一刻，忽而直起了子，“我知道他是如何死的了。”

吳襄疑，“不是失而死？”

“的確是失，可一般小傷是不會那般容易失過多而亡的。”悲憫的看一眼死者，“他是被人吊起來，又在腳上側脈上開了口子，如此，使上從腳底流出。”

吳襄聽得心底一片悚然，“這……這法子當真能？這傷口這般小！”

薄若幽涼聲道：“一開始我也未曾想明白，隻是我忽而想起義父曾教我些許醫，說人上有兩條主脈絡，從心腔而生，延至全，這兩條脈絡末端在足上，其中一便是在他傷之地，這傷口並非是隨意而為，而是尋著脈而破，看似微末，可加上將死者吊起，便會流不止，他手腕上的環狀傷痕，非是繩痕，而是形同鐐銬一般的寬之。”

吳襄越發不敢置信，“將小孩子擄走，放，且還是用鐐銬吊起來放……這……兇手這是要做什麼？難不真的要拿走孩子的？可人能做什麼？總不至於有人喜歡食人吧？”

牲畜的可食用，卻冇聽說過人可食的，吳襄手臂上起了一層皮疙瘩，可想起早前那樁將姑娘們勒死剝皮的案子，便覺任何荒誕駭人之事都有可能發生。

薄若幽也並未急著否定他的猜測，隻是道：“還不知兇手到底要做什麼，隻是他心智目的皆非尋常，此番，咱們又遇到難了。”

不明兇手機，便失了查詢方向，案子便也越難破解，吳襄也覺茫然的很。

二人正默然苦思著，外頭忽而又響起炮竹之聲，薄若幽轉眸看向窗外，見早前紛紛揚揚的大雪此時竟停了，天破雲而出，映出一片刺目的雪亮。

他們一早趕來已經是午時，驗查問一番耽誤，此刻若是晴天，便已是日頭西斜，可惜驗所獲不多，而這客棧來往客人眾多，文家一家又常出相國寺，與他們打過照麵者不知凡幾，接下來許多蛛馬跡，皆要靠衙差們查。

“死亡時間當是他走失的十一日深夜，這幾日天氣變幻，哪般時辰難斷，但不會到十二日白天。腳上的傷口乃薄刃刺，但凡有銳尖的削薄利皆可，兇一時難定，而他被害之地，如今也隻有蠟質這一條線索，實在有些難解，更古怪的是，眼下不知他如何被人帶離，倘若後山隻是拋，那兇手也要將他帶去一放之地，他被謀害後，還要悄無聲息將帶出去，這來來去去，皆要掩人耳目，尤其一開始他會哭會鬨，稍有不慎會被髮現。”

薄若幽沉片刻又道：“兇手應當是悉此地形，且悉人上脈經絡，當略懂醫理，並且有法子悄無聲息的將文瑾帶出帶進，可重點排查有馬車轎輦來去的，殺人之後要去後山拋，十一那夜他必定是獨一人，隻是一旦出門極有可能會被人看見。”

如此一說，吳襄心底已有了數，“我明白，我要帶人去一趟相國寺，再在鎮子上走訪走訪，這會兒天不早了，我人送你回京？否則今夜要在此留宿一夜。”

薄若幽看向窗外，也知回京路遠，且不能剖驗多留也無益，便點頭，“辛苦捕頭了，我回去再想想，倘若再想到什麼，我去衙門尋捕頭。”

吳襄應聲，待恢複了文瑾容，收好箱籠淨了手，便了個衙差來護送薄若幽回京，又與一起出了客棧看著上馬車。

與眾人辭彆，馬車便順著鎮上長街返程，大雪已停，原本關門閉戶的店鋪客棧都開了門，長街上亦多了許多遊人，有店家將販賣香燭的貨案擺了出來，依稀能聽到些賣聲。

薄若幽掀簾看了看，隨後便落簾靠在車璧上養神，正在仔細盤算有無之地時，幾聲清脆的謠聲傳了馬車之。

“……打鐵四，四口花針好挑刺。”

“打鐵五，五個粽子過端午……”

薄若幽心底一，纔在城聽過的謠，未想到城外也有了，隻是這謠歌本也是口口相傳的，倒也不算古怪，然而被孩子們清脆的聲打，想到冷冰冰躺在案上的文瑾，心底更生憐惜，複又掀開簾絡，便見不遠五個孩正圍圈唱謠。

這謠按照數目大小足有數十句，五個孩一人一句好似在行令一般，馬車在長街上走得慢，薄若幽便一直看著孩子們一句一句的念，可傳到背對著的孩子上時，那孩子忽而失聲，好似不曾開口一樣，可瞧見他拍手晃腦的作，薄若幽又覺的他唸了。

心底覺得奇怪，不免盯著那孩看，而這時，馬車路過青石板的聲音驚了幾個孩子，他們都朝看了過來，背對著的孩也在這時轉，這一瞬間，薄若幽眼瞳一。

一張赤麵獠牙的鬼差麵戴在這孩子臉上。

他口鼻皆被遮擋，隻有一雙眸子從黑的麵孔之中出來，薄若幽心頭一，連忙讓馬車停了下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