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0章五更轉12

吳襄一把握了側腰刀，轉便走，黑水潭邊的幾人抬腳便朝他追了過來。

他心底一，心道他雖有些手，後跟著的卻都是窮兇極惡之徒，因此不敢大意，本是想往張婆婆家跑去好令衙差們拿人，可還冇走出幾步，後忽而一道勁風來襲，竟是一把柴刀打在了他彎之上，吳襄彎一痛，人亦是一個趔趄，耳邊聽著後人越來越近，他乾脆順著山坡往下溜去。

這不是往張婆婆家去的方向，卻是能最快的法子，他白日纔來過黑水潭，依稀記得水潭往下乃是一路的溪流積潭，而此地是一截陡坡，陡坡之下，多半是西北側的山道，隻要能甩後人，憑他的腳程，繞回張婆婆家並非難事。

他順著山林半溜半走一路往下，後眾人雖有心追他，卻到底冇有他這般利落果斷，不過片刻，他人已離開了他們的視線，山林之中本就漆黑一片，他人被樹叢遮掩，再加上山風簌簌作響，後張家兄弟等人本無從追尋。

吳家大哥喝問：“看清楚了嗎？是誰？”

張二撿起地上的柴刀，咬了咬牙，“應該是那個領頭的，除了他，也不可能有彆人來聽我們說話。”他轉看向張婆婆，“肯定是跟著你來的。”

張婆婆神一變，“難不他是醒著的！”

吳老頭從後麵追上來，“不能讓他跑了，他肯定回去報信去了，你們還不快去追，他如今知道了我們的打算，便再也不會留餘地！”

張婆婆亦附和，這時吳家大哥冷哼了一聲，“他是從此跑下去的，可他隻怕不知這底下有什麼——”

此言令眾人一默，吳家大哥吩咐張婆婆，“你先回去穩住他們，還是要用那下藥的法子，無論如何不能讓他們任何一人逃走，就說你什麼都不知道，也冇見過那捕頭，他們那些人還不知生出何事，想來一時半會兒不會發難。”又看向張家兄弟，“你們去下麵堵住他，我和正仁等張嬸這邊的人冇了反抗之力，隨隨便便就能拿住他們。”

張家兄弟應了，不曾順著山坡追下去，而是從另外一側沿著林中小道往下走。

後無人往下追來，這讓吳襄心底一鬆，眼前是一片綽綽的樹影，腳下更是荒草叢生，地形難辨，他腳下速度放慢了些，卻又急著趕回張婆婆家，張婆婆他們已經被驚，而薄若幽他們在張婆婆家裡一無所知，若這些人趕回去發難，他怕薄若幽們應付不來，此念落定，他腳下速度更是快，可忽然，他腳下一空。

吳襄瞬間溢位了冷汗來，本以為要重重跌滾下去，可往下墜落的時間卻比他想象之中的要長，就在他以為自己要摔死之時，“噗通”一聲，刺骨的潭水冇頂而過，他竟然好運氣的墜了這林間深潭之中。

夜半的山澗潭水極是冰冷，吳襄嗆了兩口水，在水中撲騰了兩下方纔冒出頭來，潭水比他想象之中要深，他這般高的量竟然踩不到底，幸而自小便識水方纔浮了起來，他抬眸往上看了一眼，發現那看似是陡坡的山地連著山澗形了一斷崖，這寒潭藏在斷崖之下，平日林木蒼翠，並不易被髮覺。

一小瀑布般的水流從上流瀉而下，是從黑水潭而來，可此水潭卻是比黑水潭更深更狹窄，兩邊斷崖仄，抬眸去看，斷崖頂上的枝丫橫斜，甚至看不到頭頂的天穹，吳襄艱難的浮著水，又順著水流想洑去岸邊，可他剛劃拉了兩下，便覺一比潭水更刺骨的寒意擊中了他。

在此深潭邊上，竟然黑黝黝的佇立著七個矮小的人影。

吳襄一陣頭皮發麻，差點想返往潭水更深去，可他還冇來得及作，便發覺了不對，這些人影頗為矮小，至多到他腰間，本不是年男的量，且他落水的靜不小，可這些人影毫無所，看起來不似活人。

艱難的吞嚥了一下，吳襄使勁的朝岸邊劃水，片刻後腳終於能踩到底，這才步履艱難的朝外走。

這深潭在山林之間不知藏了多久，潭底儘是淤泥和枯枝敗葉，他袍擺被什麼勾住，頗不利索，可他也冇心思去管，隻一個勁的往岸邊去看看那人影到底為何。

劃拉了半天，他終於離岸邊極近了，藉著那唯一一點昏，吳襄這纔看清了岸邊佇立的是何，那矮小的影子，竟然是一個個雕刻糙的孩石像，石像之上刻著古怪的篆文，在這黑嗡嗡的深潭邊上，似鬼影一般，莫名著令人不寒而栗的悚然之。

了一把臉上的水珠，吳襄忍不住在心底暗罵了一聲，石像共有七個，且都麵朝著水潭中，吳襄隻覺有七個鬼娃娃在注視著他一般，心底悚然更甚，他隻想立刻離開這個鬼地方，心念一，他立刻邁步上岸，可就在這時，袍擺被更為用力的勾了住。

又罵了一聲，吳襄很是不耐的回頭去拉自己的袍子，本以為是水裡的枯枝作，可他手剛到那截枯枝麵便是微變。

手上的不對。

他順著那“枯枝”了下去，又將連帶著的水草淤泥撥開去，然後，他將那一截東西拿起放在了眼前。

哪怕天昏黑隻能辨出個影子，吳襄也瞬間呼吸一窒。

他手中的並非枯枝。

而是一截白生生的人骨！

……

薄若幽越等心中越是著急，足足等了快一個時辰院門外終於傳來了靜，到了此刻，也無需裝模作樣，燈火也未熄滅便迎了出來，院門打開，是張婆婆麵帶薄汗的走了進來，剛進門，便看到薄若幽和候煬站在門口，麵訝，反手關上院門走了過來。

“姑娘怎麼出來了？這天還早，為何不睡了？”

薄若幽上下打量了片刻，“婆婆去了何？”

張婆婆隻有腳上有些泥漬，一時也看不出往哪裡去了，聞言鎮定的道：“去了一趟吳老頭家裡，他家老嫂子病的嚴重，那日吳老頭說隻怕熬不過幾日了，我半夜醒了，實在放心不下，便想去看看——”

薄若幽角微抿，“熬不過這幾日？今日我們去他家門上想為他夫人看診，可他卻並不願意。”

張婆婆走到門口來，先朝堂屋去張，大抵對張瑜放心不下，“哦，那是正常的，一把年紀也算知天命了，知道治不好，又何必勞煩姑娘呢？姑娘是貴人，我們多有敬畏之心，是不敢讓姑娘看診的。”

薄若幽盯著，“我們還去了吳家兄妹家裡，我給他妹妹問脈看診過。”

張婆婆一聽這話，麵頓時變了，似乎冇想到吳家大哥會讓進門看診，薄若幽又道：“吳家妹妹臥床多年，極其虛弱，可這並非最要的，最要的是手上脈暴突畸形，而最可怕的，則是的臉——”

吳家姑娘不願意臉，薄若幽先前不知，可如今知道了們上的病來自何，猜也能猜個不離十，這般說完，張婆婆的神果然變了。

竟朝後退了一步，有些戒備的盯著薄若幽，“病了多年，枯瘦的不樣子，尋常並不願意見人，姑娘說的臉怎麼了？”

看張婆婆還算鎮定，薄若幽道：“臉上長了瘤，頗為可怖。”

張婆婆聽到此，麵上僥倖碎裂，角幾，卻未能說出一句話來，薄若幽又道：“吳家妹妹有此病狀，實在令我震驚，因此般病狀並非普通病癥，而是一種瘟疫所留癥，你們這村子裡，竟然生過瘟疫？”

張婆婆眼底有些慌，“不是，冇有。瘟疫乃是忌諱，姑娘不要說……”

薄若幽笑了下，垂眸看向張婆婆的，“婆婆腳不便，膝蓋往下亦生了異變，小往下的脈異狀，與吳家姑娘一模一樣，婆婆你，亦是我所言瘟疫的倖存之人。”

薄若幽一言點破，張婆婆好似貓兒被踩到尾似的顯出了兩分怒，“你……你不要胡說！我隻是年紀大了才生了這些病，本不是瘟疫！”

張婆婆越退越往後，薄若幽看了一眼候煬，候煬立刻帶著上前將退路封死，已進了院子，院門亦被關上，誰也不知院生了何事，一見這般陣仗，張婆婆徹底慌了，裡頭室的張瑜從屋跑出來，見狀亦有些愕然。

張婆婆看看薄若幽，再看看圍堵的衙差，忽然麵一變哭鬨起來，“天啊，你們這是做什麼？我讓你們住我家中，你們竟然要用這般說辭誣賴我？你們都是高高在上的貴人，為何要與我這個老太婆過不去？瑜兒，他們都是惡人，你快到婆婆邊來。”

張瑜要跑，一個衙差一把將他抱了住，此行嚇得張瑜頓時紅了眸子，口中不停喚“婆婆”，薄若幽轉頭看了一眼張瑜，卻不曾心，隻安他：“你莫怕，我們不會害人，我們隻是查問你婆婆些事，問清楚了，若無錯，便會放了。”

薄若幽語聲溫卻有力，張瑜對本就有幾分信任，此刻竟被安下來。

張婆婆見狀卻猛地轉想要跑，候煬上前去，一個推拉便將製了住，本還要撒潑胡鬨，可年紀大腳又不便，又如何鬨得？隻乾扯著嗓子朝外吼著，彷彿想讓什麼人聽見院的靜一般，候煬了兩個衙差出院門探看，卻並無人影。

薄若幽一邊任撒潑，一邊目看向院外，眉眼間有些焦急之，正是在等吳襄歸來，吳襄是跟著張婆婆一起出去的，張婆婆都回來這片刻功夫了，為何吳襄還未回來？

薄若幽看著張婆婆，“婆婆，我們不想與你，事到如今，你們想瞞的事也瞞不下來了，你們得病之人，都和瘟疫有關，而西北幾戶空置的人家，也並非搬走了，而是你們將他們謀害了，村子裡墓地中墳塚碑文皆被抹去，是你們故意為之，因為你們不想讓彆人知道這村子裡原先祖祖輩輩都有些什麼人。”

說至此，語聲一冷，“你們本不是黑水村的人，倘若我冇有猜錯，你們乃是古章村瘟疫的倖存者，可對？”

張婆婆這時連哭鬨之聲都停了，怎麼也冇想到薄若幽竟然將前塵舊事猜了出來，薄若幽見神便知自己猜對了，又道：“古章村信奉神教並非有假，你們相信這瘟疫是水神和河神帶來的，於是便想法子祭祀河神，六日之前，你們將一個剛生下來的嬰兒捂死，而後送去了河邊上設下祭壇祭祀河神，可對？”

張婆婆了角，這下驚愣的一個字也說不出來，候煬幾個見狀便知薄若幽將一切都猜對了，麵上神亦冷沉了幾分，候煬上前問：“嬰兒是從何找的？村子裡可有產婦？”

這般一問，張婆婆還未說什麼，一旁的張瑜卻忽然變了神，他眼眶通紅的著張婆婆，想問什麼，卻又麵恐懼之不敢問出口，抱著他的衙差看到了，便問他：“你可是知道什麼？你可曾在你們村子裡見過懷孕的婦人？”

張瑜麵上更生恐懼之，薄若幽看的蹙眉，走到他跟前聲問他：“張瑜，你婆婆或許做了不好的事，你莫怕，本冇有什麼天刑罰，都是哄騙你的，那隻是人生病了罷了，你可能告訴姐姐，這村子裡原先有冇有產婦？”

“那……那隻是生病了？”張瑜呆呆的問。

薄若幽點頭，這時張瑜忽然眼眶一紅哭了起來，“可是，可是我的母親冇有生病啊……婆婆為什麼說母親去罰了所以纔不見了呢？”

在場眾人皆是變，薄若幽更眼瞳一，“你是說，你母親冇死？”

張瑜彷彿意識到了什麼，眼淚流的更兇，搖頭道：“母親……母親不是兩年前死的，婆婆說母親不聽話，所以了天刑之罰，連母親肚子裡的弟弟也一起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