薄若幽寬道:“義父所思兒亦想過,隻是兒的子您是知道的,兒不會因孝順便順從您的安排,便也不會因仰慕誰便任誰拿,兒若無這點心誌,又如何能到了今日還為仵作?兒愚笨,不知如何看人心,可兒想,凡事慢些總不會錯,因此兒不著急婚嫁,對侯爺,兒亦不會事事順從。”
程蘊之見目溫卻堅韌,語氣不急不緩著從容,便知心底已有主意了,“幽幽長大了,義父不能為你做那麼多,卻絕不會迫你做你不願意的事,罷了,我這便去修書,也懶得再去見他了,看了信,他定會明白。”
薄若幽起扶起程蘊之,至書房,又親自為他磨墨,程蘊之撥出口氣,洋洋灑灑寫了兩大張,又疊好,準備令周良送信,薄若幽卻道:“還是兒去送吧。”
程蘊之有些不解,不過要出門也無妨,薄若幽便拿了信出門,乘著馬車先到了林府,將信給門房之後,方纔又折返,隻是還未走出幾步,薄若幽掀開簾絡,“良叔,先去武昭侯府。”
周良微訝,薄若幽卻做了個噤聲的手勢,“我不問義父讓良叔做了什麼,良叔也不能告訴義父我讓你做了什麼,可好?”
周良麵赧然,輕咳了一聲駕車往武昭侯府去。
此刻已是黃昏,薄若幽道:“我半柱香的功夫便出來,良叔在此候著我便是。”
周良應了,見薄若幽步履娉婷往侯府去,莫名覺得今日的薄若幽更多了兩分沉穩若定之,頗有些小主人模樣。
……
霍危樓離開林府便覺心氣不順,一回府便令福公公去查十多年前京城之中哪戶程姓人家出過事端,隻用了半日功夫,便查到了他想要的。
福公公捧著一封信箋進了書房,此時已是日落西山,書房線昏暗,霍危樓整個人坐在書案之後,周一生人勿近之勢,顯然是悶氣的狠了。
福公公將信箋遞上去,“侯爺,查清楚了,老奴當日便覺程先生麵,原來老奴當真是見過他的。”
霍危樓慢條斯理去看那信,聞言道:“何見過?”
福公公便道:“宮裡見過。”
霍危樓已將信打開,看了兩眼便皺了眉,“醫程家?”
福公公頷首,“他父親便是前任太醫院院正,如今的明公子之父,與他可算同門師兄弟,十三年前的惠妃案裡,程先生的父親用錯了方子,因此事,程家被抄家,程先生的父親被判了斬刑,程先生自己本已了太醫院,卻已被貶冇了職位,不僅如此,程家後人再也不可宮行醫,亦不可得任何職。”
十三年前霍危樓也不過才十歲,可對福公公口中惠妃案卻是有記憶的,十三年前,惠妃有孕待產,臨產之夜卻崩而亡,產下的男嬰亦是死胎,後來發現其宮宮人投了毒,而當時的太醫院院正,因用錯了方子救治不力,也被牽連。
霍危樓對此案記憶猶新,是因當年徐皇後母族也牽扯了進來,整個後宮盪,建和帝甚至差點因此廢後,而此案牽連宮宮外近百人,太醫院院正不過是其中之一,因此他對程家並無印象,卻不想,程蘊之竟是這般出,牽扯到皇室的案子,難怪當年會離京避禍。
“老奴依稀記得,那時候老奴經常陪著長公主殿下出宮,是撞見過程先生的,那時候程先生也不過二十來歲出頭,當是家不久,因父親還在位,他不過是一尋常醫,他父親出事之後,整個程家便也散了,可那案子後來還追查許久,想來是怕再被牽扯,所以直接離京了。”
霍危樓微微皺眉,“難怪與林槐是舊識。”
福公公已問了跟隨霍危樓的侍從,知道霍危樓今日的氣是從林家得來的,便試探著問道:“今日他們父去林家了?是為了那門親事?”
霍危樓將信箋折起,劍眉又皺了起來,福公公看的歎然,“侯爺,老奴早就說過,此事不易,您任重道遠,何況啊,這娶妻婚,頗多繁雜,兩個人若要同心白首,更是難。”
“我知道。”霍危樓語氣冷了些,“冇人比我更知道了。”
福公公神微變,趕忙轉了話峰,“不過,侯爺也不必想的那般艱難,幽幽是什麼子,憑您看人的眼力,是再清楚不過的了,隻是您向來說一不二,幽幽跟著您辦差令您滿意,可如今您卻並非是讓做您下屬了,您亦不能用從前的心思待,而若再事事順著您,在您麵前也不能袒本心,那對而言何等不公?又何等憋屈?”
霍危樓眉頭擰的更,他當然未曾用從前的心思待,從前他不曾想方設法為考量,嫌他自作主張,可已跟著義父去林府拿回親事了,難道他還要由著不?
霍危樓越想越惱,他堂堂武昭侯,何曾過這等悶氣?若連自己看中的人都把握不住,眼睜睜看著與彆人攀扯定不定親之事,那他要這潑天的權力有何用?
可福公公說得對,他不是讓薄若幽做下屬的,此事上本用不了那套雷厲風行的手段。
霍危樓撥出一口氣去,看了看外頭天,心道這個時辰了,程蘊之和薄若幽必定離開林府了,於是他吩咐道:“去接過府。”
福公公應了一聲轉出門,可剛出門,便聽他驚呼了一聲,“幽幽?”
霍危樓擰眉,第一個念頭是,不可能。
然而下一刻,他看到一道倩影進了書房的門,霍危樓一愣,一時竟有些不敢置信,哪一次不是他令人接過府,何曾見自己主出現過?
“拜見侯爺。”薄若幽行了一禮,麵上還帶著淺淡笑意。
霍危樓打量著,人一時還未回過神來,可想到自己還在生氣,語氣便有些冷,“過府所為何事?”
薄若幽心底本還有些忐忑,可見他背脊筆直,麵上冷酷,那懸著的心反而落了地,語聲輕鬆的道:“我已和義父說明白了,不與林家定親,這門親事本就過了這許多年,不作數了,林家願定誰家的親都與我們無關了。”
薄若幽說完,霍危樓眼底神微,他看著薄若幽,眼底諸般神複雜,話到了邊卻又生生忍了住,薄若幽卻極快的福了福,“那我告辭了。”
說完便走,人都快出書房了霍危樓方纔反應過來,他忙道:“你站住。”
薄若幽駐足轉,霍危樓蹙眉道:“你如何說服了你義父?”
薄若幽眨了眨眼,“義父自小疼我,從不我做我不喜之事,我說我不願意,他便不會迫我,我隻要與義父好好說理,總是說得通的,就這樣簡單。”
霍危樓覺得自己被噎住了,薄若幽此言,簡直像在責難他,說完這話,薄若幽又福了福,“時辰已晚,我要歸家了。”
說完,這下當真出了門,霍危樓想起去追,卻不知怎麼覺得今日必定留不住,一時隻愣在座椅之上,他仔仔細細咂那話,越想越覺得是故意的,可想到程蘊之的經曆,再想到程蘊之白日登門想將親事求回來,下午便被說改了心思,又在心底生出些難言滋味,他一時憶起在州,初初應了所求之時麵上那驚喜神,忽而覺得自己用錯了法子。
薄若幽心慌得很,上了馬車拍了拍脯,趕忙令周良駕車回家,生怕霍危樓追上來一般,等走出一條街市,方纔鬆了口氣,心道今日終於在堂堂武昭侯眼前來去自如了一回!握了握袖子裡的拳頭,一回生二回,往後必定不會再那般敬畏他!
越是離家門近,心境越發鬆快,可馬車到了宅門之前,卻見外麵有兩匹馬兒,心底一快步了家門,很快在正廳之中看到了吳襄和候煬。
吳襄見到亦站起來,“小薄,你回來了!”
“吳捕頭怎來了?又有新案子了不?”
吳襄迎出來兩步,“不是新案子,還是那殺嬰案,我此來是想問你,明日可能隨我去一趟城外二十裡地之外的古章村?”
薄若幽蹙眉,“去那裡做什麼?”
吳襄神微肅,“古章村在河更下遊之地,你當還記得我帶你去了發現死嬰的河灘,那裡怪石嶙峋,看起來十分尋常,可今日我們在城外走訪得知,那嶙峋怪石可能並非無用,那極有可能是一種古老的祭壇。”
薄若幽聽的麵一肅,“祭壇……以活嬰為祭?”
吳襄點頭,“這種祭壇數年前便在這個古章村出現過,當時還被當做一種巫傳了京城,不僅如此,今日查問到幾個做工的長工,他們說古章村好幾戶人家都死過孩子。”
薄若幽聽的背脊微寒,忙道:“好,我隨你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