道組灑著暴烈的雨水，水波底下卻比這滔天雨勢還要暗洶涌。

郁家澤扔掉西裝跳下水的那一刻，幾乎所有閑著的人都圍到了監視前水泄不通地看戲。

大監里烏蔓已經無意識地垂首，追野冷淡地瞥了遠遠游過來的人一眼，抱著烏蔓向反方向游去，游出了鏡頭。

郁家澤的位置一開始就沒有裝機位，大監里只能遠遠看到黑襯衫的影一閃而過，看不清表，但是那抑的磅礴氣場即便隔著屏幕，也讓眾人膽寒。

但追野卻毫無所覺，越游越快，即便裹著另一個人的重量也將郁家澤甩在后頭，年輕帶來的力和速度差距顯無疑。

不一會兒，他便抱著烏蔓浮出水面，將放到岸邊。

烏蔓此時已經暈過去了，追野笨拙地按膛，著烏蔓的鼻子要給繼續做人工呼吸。

即將雙相的時刻，水面嘩啦翻出人影，將追野惡狠狠撞開。

郁家澤像從地獄里爬上來索命的惡鬼，沉聲說：“滾開！”

“你有病？”追野太一跳，“別擋著我救人！”

“我養的東西需要你來救？”郁家澤居然勾起角，笑著說，“而且我養的東西如果臟了，那還不如死了。”

“……你他媽在說什麼狗屁？！”

追野火冒三丈地揪起郁家澤的領，毫不猶豫舉起拳，像個巨型炸彈沖著他揚去。

速度快到大家都沒反應過來時，人群里沖上來兩個黑保鏢左右架住他。追野靠了一聲，三人糾纏扭打在一起，劇組的人這才紛紛放下吃瓜，火急火燎地拉開他們。

場面前所未有的混，汪城看著大監奇怪地興起來：“這素材剪一剪就是古仔啊！”

一邊的郁家澤慢條斯理地整了整被揪的領子，輕蔑地掃過現場，彎下腰，抱起烏蔓揚長而去。

烏蔓醒過來的時候是晚上，四周一片漆黑。

迷糊地看向床邊，黑暗中坐著個人，半張臉浸在死寂的黑里，半張臉現在慘白的月下，專心致志地削著一只蘋果。

“醒了？”

他抬起頭，削了一塊蘋果塊遞到烏蔓邊。

烏蔓此時胃口全無，但還是把蘋果咬到里。

郁家澤抹掉邊溢出來的：“開拍前，你跟我說你不會怕。”

烏蔓的聲音盡量平靜道：“對不起，是我高估了人的生理本能。”

他聲音輕：“那個小孩在水里吻了你，你知道嗎？”

烏蔓驟聽到這個發問，零碎的記憶瞬間回籠，心臟都在發抖。

面不改地撒謊：“……沒有到，我躲開了。”

記得機位不是特寫，是一個大全，并不能看得很分明。

幸好不是特寫。萬幸。烏蔓在心里雙手合十默默謝上蒼。

“是麼？”郁家澤輕輕攏著邊的皮，本來是很溫的，接著力道越來越大。

皮又麻又痛，眼可見地腫脹起來。

烏蔓點頭強笑道：“再說他湊過來只是為了救我，畢竟拍攝出事故就糟糕了。”

“三番兩次救你，他可真熱心腸。”郁家澤撤回手，拿起水果刀。刀尖對準果核，手腕一用力，刺進核心，“我要不要頒發一個活雷鋒的錦旗給他？”

“……您真的想多了。他送給丁佳期的生日禮，從十八年前發行的音樂碟片里一張張找，找出帶著名字的一張。這不是聽起來比對我更有意思得多？您也聽他親口說過，我不是他喜歡的類型。”迎向他的眼睛，“我和他之間什麼都沒有。”

“再拍下去也許就有了。”

“您在擔心？”烏蔓故意激他，“戲已經拍到一半，多雙眼睛看著，您如果突然不讓我拍，大家反而會覺得是您輸了一截。”

郁家澤削蘋果的作一頓，把刀一扔，驀然掐住烏蔓的脖子。

他笑得非常開心：“說這麼多，一句都不在點上。”

被掐得臉漲紅，剛緩過來沒多的氣都堪堪被掐出去。

郁家澤靠近烏蔓，冰涼的著的耳朵：“你最應該說的是，不用擔心，因為你的眼里只會有我。”

他手上放松了一點鉗制，烏蔓斷斷續續地嗆聲說：“我的眼里……只會有……您。”

郁家澤這才放開，劇烈的咳嗽聲回在整個房間。

“行，那就拍完吧。”郁家澤親了親烏蔓的額頭。

畢竟那位年輕的戛納影帝很難再接到戲了。

“我一會兒還有個飯局，你有什麼事就直接打給我。”

他把最后一片蘋果塞到烏蔓里，拍拍手，披上風離開了。

這之后汪城特地來房間探，說統籌已經改了通告，讓明天好好休息一天。水上樂園的拍攝雖然最后出了岔子，但是在昏迷前的那一段都可以用。烏蔓聽后這才完全放下心，迷迷糊糊地昏睡過去，再次醒來又是深夜。

覺有點，了份客房服務，敲門的速度比預想得快。

打開門，烏蔓的眼中閃過一意外。

站在門外的人是追野，著口袋，角還掛著兩道傷口。

“……還要拍戲呢，怎麼把自己弄這個樣子？”

烏蔓并不知道昏迷之后發生的一切，忍不住驚訝地問。同時心里有了預測，涌上一非常不妙的預。

他毫無所謂，了角：“這個啊，想和傻打一架，沒打，被傻的走狗給咬了。”

“你說的不會是……”

“除了郁家澤還會有誰？”

“你瘋了嗎？”烏蔓倒吸一口冷氣，“你到底對現在這個狀況有沒有點意識……郁家遍布娛樂產業，圈子里人脈奇廣，甚至搭上審查司。你要是得罪他，等于得罪整個娛！”

“再給我一次機會，我只憾我自己拳頭不夠快。”追野很可笑地反問，“你知道他在你暈倒在泳池邊的時候，還在說些什麼屁話嗎？這個人懂得什麼是基本的尊重嗎？我無法想象會有人上這種人。”

烏蔓無奈地揚了揚：“用去定義圈男的關系，我該說你是天真，還是愚蠢？”

“所以你承認你是因為利益一直呆在他邊？”

“……這是我和他之間的事。”烏蔓左右看了一眼空的走廊，客房服務的人也許很快過來，又或許突然有誰路過，被人看見總歸不合時宜，“很晚了，我要休息了。無論如何，泳池的事謝謝你。”

語速很快地說完便要關門，追野一下出手住門。

烏蔓差點把他的手掌壞，最后關頭剎住車，惱怒地問：“你怎麼這麼虎！”

追野從未關上的門里趁虛而，后腳一踢，把門完全推上。

烏蔓擰起眉：“我這是警告——你該走了。郁家澤一會兒就要結束飯局回來，泳池的事已經讓他很不爽，但那個算是意外。如果再看到你在我房間里，你就真的完了。我也得完。”

他盯著烏蔓的眼睛，似乎屏蔽了的話，直勾勾地看著像是要穿的靈魂。

“無論為什麼在他邊都不重要，你必須離開他。他不是個好人。”

烏蔓愣了一下，肩膀微微，憋不住地笑起來。

“不是好人？那你就知道我是好人了？以類聚，人以群分。其實我也不是好人。”

追野沉下臉，朝烏蔓越走越近，短的距離讓烏蔓覺心慌。

轉坐回不遠的沙發上，和追野拉開距離，佯裝鎮定一晃一晃地翹著，姿態慵懶：“難道浪子的臭病，就是喜歡勾好人墮落，勸壞人從良？”

“烏蔓。”

追野忽然鄭重其事地了一聲的名字。

這好像是第一次他的名字，直接把烏蔓給得一愣。

眼看著他追不舍，一步步向自己走來，那撲面的迫得下意識停止了彈。

晃眼瞥見對面的墻投著追野昏黃的影子，龐然大，好似一只獵豹。

這只獵豹轉眼到了跟前，出雙手，還帶著傷的手掌摁進的沙發墊里，極糲和的撞。

不安地仰起頭，被又脆弱地陷在他的懷中。

“我不是浪子。”追野低下頭叼起的視線，從的眼睛順著廓線描摹到邊，說話間出尖銳的虎牙，像是要一口咬上的脈，“你也不是壞人。”

酒店樓下，一輛賓利停在門口。

酒店工作人員畢恭畢敬地戴著白手套拉開車門，皮鞋落地，接著是，風的下擺，寬闊的肩頭。

郁家澤從車上下來，了額頭，呼吸間溢出酒氣。

他走進酒店的落地窗電梯，按下樓層。

數字一格一格往上跳。

還在房間里的烏蔓和追野渾然不知，那個數字是郁家澤回來的倒計時。

15、16、17……

數字停在了烏蔓這一層，電梯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