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老太爺當然知道自己手底下有幾分力道,不會把人打壞了。剩下的也不長寧打了,他一并全收拾了。
那鞭子到上,才知道究竟是有多疼
趙長淮也被了五鞭子。趙長松很被打,十鞭子下去也疼得說不出話來了。至于徐明,因為是二房的表親,趙老太爺是沒有下重手的。只看了一眼這個敢煽風點火的,心里打定主意不會再留他了。
這邊靜這麼大,幾位太太自然也聞訊趕來了。
趙長松的母親徐氏出名門,穿件青織金玉蘭紋長褙子,梳墮馬髻。著汗巾扶著丫頭的手進門,眼眶潤不停地,好歹是沒說一句話。
哭得還算含蓄,三嬸娘曹氏進來幾乎就是哀嚎了:“娘的旭兒啊,你怎麼被打得這麼——”哭到一半,才看到兒子完好無損。曹氏很疑地止住了哭聲。原來沒被打啊!浪費哭得這麼厲害!
竇氏則是眼淚直流,心疼得直想撲上去,十月懷胎生下來的孩兒,正跪在那里苦呢!怎麼忍得這個!但很快被趙承義拉住了。老太爺還沒有訓完,先別出頭的好。
竇氏死死掐著丈夫的手,抖地低語道:“憑什麼打長寧,憑什麼?”
“你稍安勿躁,回去再說話。”趙承義連忙安竇氏。
這邊老太爺回過頭,握了握鞭子,又對趙長寧說:“方才打你的十鞭,是你替你兄弟的過。現再打你五鞭,是你要的。你畢竟是他們的兄長,就是管不了也得管,他們有事,你始終是有責任的。一家兄弟,哪個出了事,別的都要被牽連,所以更要相互幫襯。”
趙長寧知道自己的后背已經被冷汗浸了。但是剛才趙老太爺的一番話,卻讓明白了什麼。
……只是再五鞭,的確是不住了,手肘還在疼。
低下頭,還沒等說什麼,那邊趙長旭就火急火燎地站了起來:“還打?祖父,您再打不如打我吧!打我多下我都認了!”
竇氏再也忍不住了,撲過去就抱住了趙長寧,兩條手臂地纏著,哇地一聲就哭了,跟個孩子一樣,話也說不出半句來。
趙承廉也站起來,咳嗽了一聲,這事的確還是趙長松有錯在先。他道:“父親,我看寧哥兒子弱,不該再打了。再者這事的確不是長寧的錯,我看是長寧守禮識大,家里的對牌該給他管著。”
跪在長寧背后的趙長淮則看了的背影一眼,別過了視線。
的確……不該再打了,他還被自己打傷了。
他真的很倔強,一句服的話都不會說。
趙老太爺其實這五下本就沒打算再打了,本就是看看他們的反應,還算是有良心。他放下了鞭子,坐下來喝了口茶:“好了,都起來吧。”
一個個才從地上站起來,趙老太爺繼續說:“都給我回去反省,反省清楚了挨個到我這里來談話。趙長松,你再帶了徐明去給杜三公子賠禮,知道嗎?”看到這幾個點頭了,他才松了口氣,“自此后,長寧便握我的對牌,你們是服也好不服也罷,這事不會再改了。誰要是不順他的意思,被罰也別到我面前來訴苦!”
然后才揮手,他們全部回去,這出鬧劇算是結束了。
趙長寧卻走上前一步,說道:“祖父今日教誨,孫兒謹記。”然后恭敬地行了禮退下。
以前是看錯了趙老太爺,這個祖父,當真心里是清醒的。不虧是二十多年的言出。其實有這麼個祖父在,大可不用顧及二房。今天雖然挨了打,祖父卻是給立了權的。
他們慢慢地出了正房,趙長寧由竇氏扶著,卻看到有個人在前頭等著。
輕輕推開竇氏的手,兩步走上去,這人長得頗是俊,角帶著一笑容,不是趙長松還是誰。
趙長松真正地把這位長兄,從頭到尾地看了一遍,然后低聲問:“長兄覺得,自己憑什麼擔得起嫡長孫的擔子,因為才華嗎?”
“弟弟這口氣,是看不起愚兄了?”長寧微笑問他,不然何至于在這里攔下。
趙長松走近了一步,盯著的眼睛說:“以前我是沒把你放在眼里,沒想到我這長兄,竟然是個能人。我倒想看看,三個月之后誰才能出頭。長兄可別以為仗著份的便利,就能踩到我頭上了。”
趙長松是那種,你一旦惹了他,他才會真正注意你的人。
“愚兄自然等著弟弟。”長寧依舊微笑,眼里卻也出三分凌厲。既然遲早都是要來的,何必掩飾?難不不出頭,就沒有這些算計了?難道出頭,他們還能害死了?倒也想看看,自己究竟能不能考上這個進士!只有讀書好了,長房才會到真正的重視。
一語不發地從趙長松邊走過。
長寧回了正房,屋里的仆婦已經燒好了熱水,找了藥膏。竇氏抱著長寧哭了好一會兒,才顧嬤嬤先領去藥,去小廚房吩咐晚飯,長寧可還沒吃飯的。
長寧卻看到一只紅著眼睛的趙長旭蹲在東廂房的屋檐下,跟條大狗一樣可憐。一見到便圍了上來,繞著打轉:“你為何要替我挨打?你……你看你這弱不風的樣子,打得厲害麼?疼不疼?”
長寧把他的頭推遠了些:“沒什麼,你等我一會兒,我要敷藥膏。”
“我來我來!”趙長旭從婆子手里奪了藥膏,推進了西次間,“你快把裳了,我來給你抹。”
這弟弟頭先對好,卻也沒有這麼纏人的吧……
趙長寧角一,怎麼可能讓他來抹?還裳?“你別鬧了,我這里婆子養著又不是吃閑飯的。出去等著。”
“我還是在里頭瞧著你吧。”趙長旭立刻找了把椅子坐下來,“我娘聽說你替我了打,也狠狠拍了我幾個掌,罵我不中用,習武多年還要你來替我打。長兄,快讓我來看看你傷得重不重……”
趙長寧已經坐下了,趙長旭卻走到面前,半蹲下來就要給解袍,手都到了的系帶上。把旁邊的顧老嬤嬤嚇了一跳,這……這四爺,怎麼能隨便解人家的裳。“四爺,您可別添了。這屋里老幫忙就是了。你去外頭等著,一會兒好了便你。否則可不是越幫越忙了。”
顧老嬤嬤兩個婆子強行把趙長旭給架了出去。回來便苦笑:“大爺,您下次遇到四爺,盡管避遠些。我瞧他也太親了。”
“我如何避得開他,他又沒有別的意思。”趙長寧淡淡道,“親的堂兄弟,有時候勾肩搭背的也正常,算了吧。”
雖然是這麼說,但是……但是畢竟是孩啊!顧老嬤嬤想到這個,突然渾一震,長寧已經決不能是孩了,似乎自己也沒把自己當孩來看,言行舉止,沒有人瞧得出來不對。當年們的作為……不就是想毀了這個孩的嗎。
那這樣混在男人堆里,還會有多這樣的事發生?的名聲,的清白……
不再說話了,蹲下給趙長寧解裳。趙長寧著跳的燭火。
祖父是想為自己收服趙長旭吧。用這出苦計,讓趙長旭徹底的跟站在一起。
顧嬤嬤卻好似到了的某,頓時一陣酸痛,長寧嘶了一聲。顧嬤嬤睜大了眼睛:“哥兒……您這里,這里怎麼傷這樣了?”
的手肘彎一片清淤,竟比背上的傷還要嚇人!顧嬤嬤抖地問:“這又是怎麼回事?”
“方才他們打得……”趙長寧順了呼吸,輕輕地說,“趙長松砸長淮,長淮趁便砸到了我的手。”
“二爺……他也太……您這要是傷到了筋骨該怎麼辦?”顧嬤嬤說了句。
突然反應過來,哽咽著快步走了出去,抑得聲音都在發:“去找太太,大爺的手被傷著了。再派人青巷請柳大夫過來……快去!”
如果真的傷到了手……老天爺無眼,那長孫該怎麼辦!
西園這邊凌的靜,很快趙老太爺那邊就知道了。
趙長淮站在趙老太爺的書案面前,外頭燈影浮,投在地上一片片昏黃的影。
趙老太爺人進來問了,說是長房那邊還沒有傳話,不過砸傷之類的,再重應該也不至于傷到筋骨,趙老太爺才讓回話的人退下去了。
他整個人都非常的疲憊,靠著漳絨靠墊好生地喝了一口茶水。才緩緩地說:“長淮,你一向聰明。祖父明白,他們那些個加起來,怕也沒有你一個人聰明。祖父對你最放心不下,因為你的心思也是最重的。”
趙長淮低垂著眼睛,他不說話。
“長松倒了罷了,但長寧是你的親哥哥。你為何要這麼做?”趙老太爺靜靜地問。
他想起剛把這個孩子抱來的時候,他就這樣的不說話,在自己屋里一坐一整天,也不喜歡討好長輩。看得人心疼。
后來,他就這麼長大了。
“祖父,我的確不是故意傷他的。”趙長淮緩了口氣說,“我若是真想傷他,能做得更百倍。”
趙老太爺的目驀然凌厲,他這話是什麼意思!
他又不是不了解這個孫兒,半晌又嘆氣:“……長寧必定以為你是蓄意,怕從此是真的要恨你了。”
趙長淮沉默了一下,輕輕道:“我沒有辦法。”他就算說了,趙長寧應該也不會信。他以前的確是害過他,這次……真的是失手。
趙老太爺他回去休息,把等在外面的趙承廉進來。今日提趙長寧的地位,不給二房面,都是想打一下二房,否則家里更沒個寧靜了。也怪他以前沒注意,等反應過來已經出了大事了。“今日這事,家中孩規矩也太了。你回去便告訴徐氏,好生把幾個嫡出的姐兒管起來,要是管不好,我就來幫管了!至于趙長松,見自己能讀兩個書了便張狂起來,我為幾十年,還沒見過哪個這樣的人能做的。以后他再敢公然頂撞他兄長,我定讓他跪祠堂跪爛膝蓋!”
趙承廉心里一凜,知道老太爺的意思:“……兒子定好生管教長松,他今天的確是太不像話了。家族里兄弟和睦是最重要的。也怪我平日繁忙,來不及教導他,讓他母親把他寵溺壞了。”
“我倒是還厭煩那個徐明。”趙老太爺冷冷地道,“他非我趙家子弟,跟著鬧個什麼勁兒。你同徐氏說清楚,這徐明日后便不必再來了。沒得壞了咱們家幾個孩子的舉業。”
趙老太爺吩咐許多,趙承廉都應了下來。
——
柳大夫瞧過沒有大礙,趙長寧才喝了兩盅甜湯,由顧嬤嬤服侍著睡下。今天過得太累,反倒睡得沒這麼踏實。
雖然已經閉上了眼睛,但還在想祖父給對牌的事,想舉業的事……手了傷,怕是要修養兩天的。屋有盞蠟燭沒有吹滅,朦朧而和的灑在的臉上,燒熱的炕床很暖,外頭又非常的靜。
風吹得門扇吱呀一聲輕響。
影晃,細索的響,似乎有個高大的影子立在面前,擋住了燭。
旁邊有人說道:“七爺,大爺已經睡著了。”
“嗯。”那人輕輕地發聲,然后沒有再說話。
長寧仿佛陷了睡夢中,但還聽得見聲音,卻不了,也說不出話來。都以為自己是在做夢,這個七爺是周承禮麼?他怎麼會進自己的室來,守夜的顧嬤嬤呢?怎麼可能放人進來。
然后似乎有一只手放在的臉上,慢慢游移。指尖帶著點涼氣。很想阻止,很想說話,但卻發不出聲音來。
“您看大爺這般氣,您也不手麼……”同行的人遲疑地開口。
“我能有什麼立場管?不急。”男子繼續說,“你出去,我片刻后就出來。”
有人便合上門出去了。
趙長寧才覺得有人靠他極近:“不是你不必盡力嗎,怎麼不聽話呢……”又嘆息道,“這麼努力,要不要我幫你?”
趙長寧覺到那手已經到了的脖頸,落在了襟的邊緣。
燭影不停地晃。好像過了很久,突然覺到,一個溫熱,帶著陌生氣息的東西落在的額頭。
那東西是……!
這樣陌生的,讓趙長寧渾一僵。耳邊則是個低沉的聲音:“好好睡吧,七叔會幫你的。”
七叔……周承禮。他究竟是在干什麼,他知不知道自己在做什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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