落華宮純然公主最寵的侍凌兒這幾天有些不開心,又有些開心。
不開心的原因便是此時霸佔純然公主牀榻酣然大睡的人!
想想這個不知從哪冒出來的風夕,凌兒便一肚子不滿!這個公主十分推崇喜歡的、所謂的“風俠”,在宮中這麼多天,卻未見其有什麼出之,真不知那麼高的名聲是如何得來的!
基本上,這些天來指尖大的事也沒做一件,大半的時間都是在睡覺、吃東西,標準的一好吃貪睡的懶蟲,而另一小半時間則用來和其它宮調笑、嬉鬧。
無聲無息的突然出現在你後嚇你個半死、摘一朵花兒一定要戴在你前、白天告訴你多彩有趣的江湖生活,讓你心難,晚上卻和你說惡鬼、鬼、賭鬼下地獄的慘事,讓你徹夜不敢眠。
別看每天白長髮,毫無修飾,偏偏卻知各國仕飾妝扮,教這個畫什麼籠煙眉,教那個抹什麼淚線腮,指點這個梳什麼驚鴻髻,再告訴那個今年流行天香染袂……
弄得整個落華宮的宮全圍著轉,這個問“見到夕姑娘沒”,那個問“夕姑娘又溜哪睡去了”,又或是“夕姑娘,這是我今晨採的花茶,你嚐嚐”,“夕姑娘,這是我做的點心,你快趁熱吃”……這些個宮都快忘記落華宮的真正主人是誰了!
而讓開心的嘛,凌兒眼角瞟向花園中暗香亭正與公主對弈的公子,看到那臨風玉樹般的影時,一張臉兒便涌上一抹霞暈,一顆心也如小鹿般跳個不停。
記得第一眼看到這位息公子時,以爲是哪國的王子駕臨。想平日公子的幾位王兄也是相貌英,可一跟這公子相比,便有如烏對比綵!更別提那一高貴雍容的氣質,那讓人如沐春風的微笑。
他會在公主念出一句詩時,馬上續出下一句,公主描一幅丹青,他會在旁填一首詞,公主以琴彈一曲《離思》,他會以玉笛吹一曲《有回》,公主唱一曲《出寒令》時,他可舞劍如龍……而且對人都是言語溫、謙和有禮,總是意態從容,似乎任何十萬火急的事到了他面前,都是隻要揮揮手就能解決。
這樣一個只出現在夢中的完男子,想不到世間竟真有一個!所以落華宮的所有宮,見著公子會臉紅,在他面前會張得說不出話來,被他目所視會手足無措……這些在凌兒看來都是可以原諒的,畢竟自己也是這樣嘛。
目不由自主的又落向暗香亭,百花擁簇中的兩人,實是才貌相匹的一對,彷彿是畫中的神仙佳,讓人看著便要由衷的慕、讚歎!看著看著,不由又怔怔出神,只是……這畫中似乎多了一點刺目之,定睛一看,這個風夕是什麼時候跑去打擾公主與公子的?
“華人,不應該這樣下啦!”
華純然剛要落下的棋子半途忽被劫賺落向了另一個地方。
“華人,你應該這樣下,然後呢,這隻黑狐貍肯定下這裡……你呢再下這裡……黑狐貍再下這裡……然後你再這樣……最後呢……你看這不就把他全圍起來了嘛,他無路可逃!哈哈……這就活捉黑狐貍!”但見風夕兩手在棋盤上擡起落下,一盤棋不到一刻便給自個全走完。
華純然看向棋盤,不由衷心讚道:“原來風姑娘棋藝如此高明!”
想素來自負琴棋書畫無一不,可這幾日與息下棋已近十局,卻無一勝出,現在經風夕這麼一撥弄,本已是敗局的棋便轉敗爲勝了!
“嘻嘻……不是我高明,而是我知狐。”風夕笑瞇瞇的趴在棋桌上,偏首看著華純然,這個習慣是最近養的,按的話說是看著人的臉可以養眼!
而遠遠的,凌兒咬著牙、擰著手、跺著腳恨恨的看著風夕。當然,這絕不是羨慕、也不是妒忌!
“人說江湖多草莽,所有的江湖草莽都如兩位一般嗎?”華純然看著眼前兩人道,“通詩文,六藝,知百家,曉兵劍,便是王侯子弟也不類兩位。”
“嘻嘻……”風夕笑笑,子一縱,便坐在亭欄之上,一雙垂下欄桿左搖右擺,“我也想問問,所有的公主是否都如你一般大膽,敢收留來歷不明的江湖人,而且毫無防範之心!”
華純然回頭看一眼息,卻見他也正目視於,似對風夕的問題頗有同,當下嫣然一笑,指尖挽一縷垂在前的長髮,細語慢言道:“純然敢挽留兩位作客宮中,是純然自認一雙眼睛看人不差,且在兩位上完全覺不到對純然的惡意。”
頓了一頓,眼眸落向花海中,眸有些恍惚,彷彿看到了遙遠的未來,“兩位這般奇特之人,對於一生都將是深居深宮大宅的純然來說,那是難得的奇遇,或許可說是純然這一生最有意思、最值得回味的事,所以既得之,我必珍之!”
“得之珍之,不得我命之。”息低首看著棋盤上的棋子,拈一粒白子淡淡一笑道。
“是。”華純然一笑點頭,眸如水,卷向息。
“華人,你說你一生都將是鎖於深宮大宅中,那有沒有想過要去外面看看呢?”風夕笑得壞壞的,似狐貍想勾引小白兔,“踏出這個深宮,你會發現外面無論是花草樹木還是人生百態,都比這宮裡要彩多了哦!”
“不。”誰知華純然竟搖,面上微笑未斂,站起來走至欄畔,掬一朵至欄上的牡丹,“我就如這朵花一樣,適合長在這個富貴園中。”
放開花兒,看向風夕,一雙眼眸清明如水,“我到外面去幹麼呢?只爲著看外面的花、鳥、人、嗎?或許一開始有新奇之,但人世間只要有人的地方又豈會有二!”
“況且我既不會紡紗織布,也不會做飯洗,更不慣茶淡飯,如何適應平民百姓的生活。我只會一些風花雪月的閒事,我喜歡華麗的裳,喜歡的食,喜歡歌舞竹,我還需要一羣宮人專門服侍我……我自小至大學會的是如何在這個深宮中生存!”
風夕聽後一笑,拍掌而贊:“好好好!我本以爲你會象某些深閨一樣豪氣的道‘且將富貴棄如土,換得逍遙白頭人’!華人雖說深居深宮,卻有慧慧眼,識人知己!”
“看似你就山,實則山就你。”息忽然道,低首將棋盤上的黑白兩子分開,一一放回棋盒,彷彿這是十分重要的事,令他專心致志的做著。
華純然聞言目異,看著息,似嘆似喜卻又似憂。
而風夕卻不再語,只是坐在欄上,一手托腮,笑看兩人,眸深沉卻神淡然,對於息那突然冒出的話卻似未聞未知。
“公主,大王請您過去。”
暗香亭中正一片靜寂時,凌兒忽前來稟報。
“喔。”華純然點頭起,“我去去就回,兩位自便。”
“公主請便。”風夕與息皆微笑點頭,目送去。
“知道父王詔傳我何事嗎?”換服時,華純然問道。
“奴婢向傳訊的宮人打聽了,好象是跟公主私留的兩位客人有關。”凌兒答道。
“我不是告誡你們不能將他們的消息泄,爲何此事會傳至父王耳中?”華純然一聽眸微冷,掃向凌兒。
凌兒心頭一,急忙跪下答道:“公主,奴婢確實有告之落華宮所有人,決不許將公子與風姑娘在宮中的事泄出去,奴婢也決無將此事說出,請公主明鑑!”
“起來吧。”華純然揮揮手,淡淡道,“我又沒怪你,你慌什麼。”
“謝公主。”凌兒起,有些忐忑看看主子,小聲的道,“公主,此事或許跟淑夫人和怡然公主有關,這幾日似有見們的人在宮外轉悠。”
“嗯。”華純然瞟一眼凌兒,片刻後才淡淡道,“不要嚼舌頭,要知道這宮中可是四面風的。”
“是!公主。”凌兒趕忙垂首答應。
“走吧,父王等得太久會不高興的。”華純然一揮袍袖領先而行,後跟著凌兒及衆隨侍。
暗香亭中,風夕笑意盈盈的看著息,而息只是將幾顆白子抓在手中把玩,目微垂,臉上依然掛著淡淡的笑,似玩得怡然自得。
“黑狐貍,你說這個華人如何?”風夕開口問道,臉上笑未斂,神間似極爲輕鬆愉悅,只是一雙眼中卻似是笑、似是戲、似是冷!
“很好。”息似漫不經心的隨口應道。
“只是這樣?”風夕子一縱,落座於他對面。
“如果你是問我,斷魂門之事是否爲主使,那我可以告訴你,不是。”息依舊把玩著手中的棋子,頭也不曾擡一下,“或有其能,卻未有其心。”
“這個你不說我也知道。”風夕搖,目盯住他,“我是問‘你在打什麼主意’!”
息終於擡頭看,淡淡的笑道:“人,說起來,這十年來你欠了我很多的人呢。”
“怎麼?你想我給你辦事,來還人?”風夕眼角微瞇,臉上笑意不改,“沒門!八百年前我就告訴過你,想從我這得到回報是不可能的!所以你趁早打消主意,天下間你要算計誰便算計去,但決不要算到我頭上!”
“呵,我當然知道要想從你上撈到好是不可能的事,所以未存此想。”息微微,手一傾,手中棋子全落回棋盒中,“我只要你置事外,不管這個華都將如何風起雲涌,你都不許破壞我!這對你來說應該是輕而易舉的事吧?!”
“呵,想讓我只看戲而不許摻一腳?”風夕趴在桌上,仰首看著他。
息指點輕輕點著桌面,“你知道嗎,我前些日子曾路過落日樓,吃過幾道很不錯的佳餚……”
“你做給我吃?”風夕一聽馬上一把抓住他的手,眼睛亮晶晶的看著他,就差角沒流出口水,後沒搖著尾!
“要是你偶爾肯幫我一點小忙的話,我可以考慮的。”息答得似極不在意。
“你這隻懶狐貍,認識你十年,你卻只做過一次東西給我吃!”風夕指控著他,手下意識的加上幾分勁道。
“可是那一次卻讓某人垂涎至今。”息左手一擡,指尖輕點風夕腕際,將快被握斷的右手挽救出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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