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七章

花廳外，秋報了一聲：“老夫人，淩燕小姐來了，說是想陪老夫人一同會客。”

蘇老夫人微微挑眉，小聲道了句：“怎麼來了？”倒不是蘇老夫人不待見這個外孫兒，而是為了避免生事端，宴請陸寶兒來傅府都是掩人耳目的，至冇有張揚。除了院的心腹知道，其他下人就算知曉什麼也不敢碎。那麼十香院的人又是打哪兒知道的事？

也就是說，院有人被程淩燕收買了，專門做的耳報神！這事說大不大，說小不小。

可蘇老夫人從前對程淩燕太過溺了，一些逾矩的事睜一隻眼閉一隻眼也就算了，如今如醍醐灌頂般清醒過來，又覺得程淩燕行為事著的逆鱗，讓人難以忍。

蘇老夫人給趙嬤嬤使了個眼，畢竟是跟著多年的陪房嬤嬤，冇人再比趙嬤嬤懂的心思了。

趙嬤嬤也覺得程淩燕小姐太過小家子氣，記得有一次，二房的傅婉從外祖家得了一匹上好的紫蘿綢，這是打了湘三孃的印，湘三娘專門為宮中定製布匹宮，鮮朝外販貨。是以，傅婉的紫蘿綢很是珍貴，京都獨此一份。

將那紫蘿綢裁了一馬麵，請閨中好友來家裡玩耍，特地炫耀上新製的衫。程淩燕見著了，也覺得好看。

一打聽是紫蘿綢的布匹，便想向傅婉討幾尺布頭裁個小襖子。

傅婉早看程淩燕不滿很久了，畢竟是外姓小姐，傅婉纔是傅府正經小姐，於是張口便道：“這是我外祖父贈我的，他不願我分給其他人。”

話說到這份上了，程淩燕要點臉皮也知道不能再討，偏生聽不懂弦外之音，追著道：“既然這紫蘿綢是送了你的，便是你的東西了。你想分我一些又如何，合合理不對嗎？你外祖父又怎會說三道四呢？”

討漂亮裳心切，也不知道這話說得冇規矩，顯得眼皮底子很淺。

傅婉笑出聲：“我都說了不願給你，你怎麼還討呢？你要是真喜歡，和祖母要不就行了？你不是說祖母最疼的是你嗎？那我這紫蘿綢還有什麼稀罕的！”

傅婉實際上也很想討蘇老夫人歡心的，畢竟是正經祖母。然而蘇老夫人心疼傅瑤，所以這些年專寵程淩燕，倒是將正經的孫兒給忽略了。

程淩燕心裡憋不住事，轉頭就跑到蘇老夫人麵前哭，歪曲事實，說是程家人，不姓傅，所以表姐們都心裡對有見。這話說得梨花帶雨，哭得蘇老夫人心肝都了。

不過蘇老夫人也不是蠢的，是心疼這個外孫兒，可也心疼孫兒，所以孩子間小打小鬨也並不放在心上，更不會為了程淩燕強出頭，傷了孫兒的心，頂多給程淩燕多些賞賜補。

在蘇老夫人心中，這些都是小輩呢，玩鬨不合不是常有的事，哪能每次都由升堂斷案，論孰輕孰重的！

傅婉和程淩燕爭執的話被人學給了二房太太聽，氣得二太太直接讓傅婉足幾日，罰抄詩經一百遍。

二太太轉頭將剩下的紫蘿綢送到程淩燕的房中，給賠禮道歉。倒不是怕了程淩燕，而是二太太覺得自家養的傅府小姐，居然和程淩燕為了一尺布頭爭論不休，墮了貴族小姐的臉麵！

二太太罵傅婉時，還厲聲道：“姓程，你姓傅！你外祖父乃是荊州刺史，你祖父是正二品大員！你是正經的家小姐，算什麼？！縱容有老安人寵，可冇了老安人，算什麼？！闔府上下，你看看你幾個堂姐堂妹可有和過於親昵或是爭些蠅頭小利？！你竟然自甘墮落到和一個打秋風來的表親小姐爭衫！丟不丟人？”

傅婉也懂了二太太在氣什麼，打那兒以後，程淩燕要什麼，傅婉也就大大方方給。私底下撇撇，麵子上卻還會笑臉相迎。程淩燕還以為蘇老夫人給了傅婉警告，所以纔對自己唯唯諾諾的樣子，心裡得意極了。

那事兒以後，趙嬤嬤也就懂了程淩燕的子。不太喜歡這個表小姐，平日裡想著老夫人喜歡，也就不多說了。

如今機會來了，護主心切，總要給程淩燕一點瞧瞧，讓明白這傅府可不是冇規矩的程家，就算蘇老夫人再寵，尊卑可不得！

趙嬤嬤起珠簾來，走出花廳給程淩燕見禮：“淩燕小姐怎麼來了？老夫人還在休息呢！”

“休息？”程淩燕冇明白趙嬤嬤怎會說這樣的話，下意識支支吾吾：“可我聽紅說，老夫人起來了，還在花廳會客……”

“哦？紅？”趙嬤嬤瞇起眼睛，咬著牙，發了狠話，同一側的秋唱戲：“去把那個紅的丫頭找來！我倒要看看十香院的什麼奴仆，竟敢做起那耳報神，編排起老夫人院子裡的事！”

說完，趙嬤嬤轉頭，厲荏地對程淩燕道：“淩燕小姐先回去吧，老夫人當真還冇睡醒，待會兒要是起來了，奴婢再派秋來給你說一聲可好？”

在滿院子下人麵前，一個蘇老夫人跟前有頭有臉的老奴竟敢當眾責罰的丫鬟，這無疑是踏上程淩燕的臉了！……一個做奴婢的，憑什麼啊？！

程淩燕氣得不輕，提高了音量，說：“夥房的人明明在做會客的糕點，你看，還有丫鬟端著糕點進進出出，這又怎會是冇醒來呢？”

起下襬，作勢踏上臺階，急切地道：“我不管，我就要見外祖母！”

趙嬤嬤見任妄為，不吃，此時朝一側踏步，攔在程淩燕麵前。居高臨下地睥著程淩燕，眉眼間竟帶了幾分平日裡都瞧不出來的泠然之。甭管花廳中的陸寶兒是不是真正的外孫兒，至趙嬤嬤是從蘇老夫人口中得知，這程淩燕一定是假的！

一個鵲巢鳩占的東西，要不是老夫人宅心仁厚，想著孩子是無辜的，也可惜這些年的養育之恩，又怎配繼續待在府裡？！

趙嬤嬤冷冷一笑，道：“淩燕小姐，老夫人院子裡有一規矩你要明白。老夫人說冇睡醒，那就是冇睡醒，無論是誰都冇資格打擾！”這話的意思就是，甭管是真的睡還是假睡，老夫人不想見客，那就不見，還不到在這裡嚷嚷。

就在這時，紅已經被秋帶來了。趙嬤嬤抬著瑟瑟發抖的紅的臉，重重?了一耳，罵道：“哪來的賤骨頭！竟敢聽老夫人院子的牆！念你是十香院的奴才，這纔不發落了你！要讓我再知道你做這事兒，彆怪我連你老子娘一塊兒賣到窯子裡去！”

這話說得太難聽了，打狗還得看主人呢，簡直就是含沙影說給程淩燕聽的。

院的下人雖說早就逃之夭夭，冇了旁人看見，可程淩燕還是覺得難堪，眼淚搖搖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