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爭抱著小七道站在天啓武院的門口,看著鐵流火將幻世書院圍了個水泄不通。安爭不知道葉大娘和沐長煙之間有什麼故事,但是當葉大娘把小七道塞進安爭懷裡衝出去的那一刻,他知道這故事應該是世間最讓人容的那種,做生死相許。
可接下來發生的事,讓安爭有些意外。沐長煙一臉從容的從幻世書院裡走出來,葉大娘就跟在在他邊。鐵流火爲首的將軍從戰馬上跳下來,走到沐長煙前微微俯,然後笑了笑:“我以爲你還要躲下去,幽燕十六國我找了個遍,誰想到你居然會屈在這種地方。”
沐長煙道:“自我離開大燕,便與大燕再無瓜葛,你尋我做什麼?”
將軍道:“你終究是姓沐的,終究是大燕皇族,大燕現在需要你回去。”
沐長煙指了指書院:“我屬於這裡。”
將軍道:“和大燕相比,這裡算的了什麼?你想辦書院,可以在大燕京都辦,辦十個都行。我臨來之前,太后說,若你不回去便是心有不捨。說,讓你的不捨全都沒了,你就回來了。你也知道,太后做事,向來很果決。”
沐長煙沉思,然後問:“我若是不走呢?”
將軍回答:“此地,寸草不生。”
沐長煙又道:“我與太后向來不合,又不是所生,尋我回去做什麼?”
將軍道:“因爲你是目前唯一適合的人了。”
沐長煙想了想,然後回答:“那好,我可以回去。但是我有一個條件,這書院裡所有的學生,都要有資格參加四年後大燕的秋大典。”
將軍道:“若你回去,這還不是你一句話的事?”
沐長煙嗯了一聲:“那我回去,對了......”
沐長煙指了指武院這邊:“那裡有幾個孩子,和我書院有個賭約。每隔半年,選擇雙方最優秀的弟子比試,勝者爲主,敗者爲奴。我走之後,這書院不能倒下。做人要有誠信,既然有了這賭約,就不能作廢。不管日後誰是這書院的院長,都要遵守約定。”
將軍道:“我的副將邱長晨留下,做幻世書院的院長,可好?”
沐長煙點頭:“邱長晨子沉穩,可以留下。”
“那咱們走吧。”
將軍指了指鐵流會隊伍裡的一輛戰車:“請公子歸國。”
沐長煙拉著葉大娘,一起上了戰車。
武院裡,小七道眼睛紅紅的問:“安爭哥哥,孃親是不要我了嗎?”
安爭搖頭:“七道,你要相信一件事,永遠不要懷疑......你娘是你的,現在的選擇,看起來對你很殘忍,但一定有什麼難言的苦衷。不帶你走,肯定有不帶你走的道理。而且你也聽到了,四年之後,你只要咱們贏了書院裡的弟子,就能去大燕京都,那個時候就能見到你孃親了。”
小七道使勁兒點頭:“我一定能!”
鐵流火護著戰車離去,一個穿鐵甲的副將帶著三十個鐵流火騎兵留了下來。那做邱長晨的副將先是仔仔細細的打量了一下幻世書院,然後又轉看了看武院這邊。當看到武院的殘破和安爭他們孤零零的幾個孩子,忍不住笑了笑。然後自言自語了一句:“被人稱爲大燕狂徒的沐長煙,居然和幾個小孩子置氣......有點意思。”
行進的隊伍之中,戰車之。沐長煙握了葉大娘的手,然後傳音耳:“我知道你很難過,但你的選擇是正確的。一旦讓大燕的人知道小七道是他的骨,那麼小七道就危險了。現在你跟我回去,有我護著你,他們不能傷你。而他們不知道小七道的存在,對小七道來說是最安全的。相信我,四年之後,我一定會想辦法讓小七道去京都。”
葉大娘也握了沐長煙的手,眼神悽婉:“你和他,終究都離不了這種宿命。”
天啓武院裡,安爭深吸一口氣,然後一揮手:“先把咱家院子收拾出來,只有半年的時間就要和書院那幫已經修行了很長時間的人比試了,咱們的時間有限。什麼都可以丟,不能丟人。不但要贏,還要一直贏。”
“幹活兒咯!”
幾個人忙活起來,很快就乾的熱火朝天。過了一會兒之後,曲瘋子趕著一輛馬車來了,帶著南山街醫館的所有家當全都搬了過來。故意冷著臉不理曲流兒,但是大家都知道,曲瘋子到底還是割捨不下。
曲流兒雖然怯生生的,但看得出來很高興。和曲瘋子相依爲命,曲瘋子如今搬過來,怎麼可能會不高興。
看門老霍回來的時候帶著不僱傭來的工匠,也加了修繕天啓武院的行列。老霍看著那些孩子那些工匠,忍不住回頭抹了抹眼角:“已經好久,這武院裡不曾這麼熱鬧了。”
第二天一早,安爭從武院裡尋了些修行的門功法,這些東西並不珍貴,所以在武院的藏書樓裡還能找到。藏書樓裡大部分的書籍都已經搬到對面幻世書院裡,偌大一個四層書樓,連一百本書都找不出來。不過對於杜瘦瘦小七道和曲流兒他們才準備修行的人,也用不到什麼太複雜難懂的書。
在藏書樓門外,安爭看到了一塊漆黑無墨的大石頭,就像是一塊巨大的硯臺。中間部分是凹進去的,一個小池子一樣。在凹進去的一側有一個二十釐米直徑左右的圓,鮮紅鮮紅的,和墨石形了鮮明的對比。
“想不到這武院裡,居然有九星臺。”
他自言自語的一句,一回頭卻發現看門老霍佝僂著子站在那看著他。
“你居然認得九星臺。”
老霍有些意外:“上一任城主是個武夫,所以建造了一個武院。這一任城主是個書生,所以在對面造了一個書院。這些個流亡的人啊,都有一顆做院長大人的心。你說,是不是因爲造個武院或者書院,收一批孩子,就能滿足什麼虛榮心?不過這九星臺搬來的時候破損了,那武夫莽,哪裡懂得什麼輕拿輕放,隨便往這院子裡一丟,摔裂了一個口子,不能用了。後來不知道又從什麼地方搶了一個來,這個就廢棄於此。所以對面書院建起來之後,那個好的九星臺被搬走了,這個也沒人理會。”
安爭瞇著眼睛看了看老霍:“前輩,想必你也不是普通人。”
老霍笑了笑:“算你有眼力,還真看錯了......我就是個普通人,只不過耳濡目染,也知道一些你們修行者的事。當初那武夫最喝酒,偏偏只有我一個與他酒量相當,他喝大了總胡言語。他說這世上最公平的地方就在於,人看起來都是一樣的。若不手,誰也不知道誰幾斤幾兩。所以武院招收弟子,就離不開這九星臺。”
老霍道:“武夫說,這九星臺能測人潛質。只要把手放在那紅圓上,能修行的人就會點亮六芒星。潛質越好,點亮的星就越多。不過世間之人,從無一人能點亮九星,到八星就是曠世天才。武院十年,最好的一個弟子,點亮了三顆星。”
安爭點了點頭:“這倒是沒有說錯,確實極有人能點亮九星。”
他回頭看了看,朝著杜瘦瘦他們招手:“過來試試。”
杜瘦瘦他們聽安爭將九星臺解釋一遍,然後問:“壞了怎麼試?”
安爭道:“哪裡是壞了,九星臺是隕鐵所造,要是那麼容易壞也就不金貴了。九星臺雖然裂開,但星核尚在。武夫只知道九星臺的用,卻不知道九星臺的用法......胖子,取一塊下品靈石放在裂口。”
杜瘦瘦嗯了一聲,取了一塊下品靈石放在九星臺的裂口。才把下品靈石放上去,九星臺上就亮起一陣烏,然後片刻之間,那下品靈石蘊含的靈力就被吸了個乾淨。然後九星臺上的裂,居然緩緩合攏,消失不見。
杜瘦瘦一臉心疼:“好幾萬兩銀子,就這麼沒了。”
安爭笑道:“小氣,以後我賠給你就是了。”
杜瘦瘦一邊走一邊嘟嘟囔囔:“幾萬兩銀子修好了你,你可不許耍賴啊。不對不對,銀子算是我損失的,你給我弄個九星出來才行。”
然後他把手掌放在九星臺那個紅的圓心上,當他手掌放在那的瞬間,一力量從九星臺裡釋放出來。九星臺上的塵土,一瞬間就被激盪的乾乾淨淨。有九顆六芒星出現在九星臺上,呈一條直線排列。胖子的手放在圓心上,然後一點紅芒向上移,片刻之後點亮了一顆星。然後那紅停頓了一會兒,繼續向上,將第二顆星點亮了一半,再也沒有力量向上了。
“一星半。”
杜瘦瘦有些憾:“看來我確實不適合修行,這算是最差的質了吧。”
老霍在旁邊笑:“不算不算,最差的是半星。”
“我試試。”
曲流兒上前,此時的還是穿著男孩子的服,但在安爭他們面前已經自然許多了。其實孩子一過十歲,想要藏也藏不好。那些傳聞之中扮男裝走遍大江南北的俠,仔細去想想們爲什麼功吧。答案或是隻有兩種,一種不平何以平天下。一種是別人都在裝瞎。
曲流兒其實不是的本名,跟曲瘋子姓,曲瘋子說的本名流兮。
曲流兒的手很好看,白淨,纖細,修長。把手放在圓心上,紅比杜瘦瘦要強烈的多。不過片刻,紅便衝開了三顆星,然後速度開始慢下來。緩緩的點亮了第四顆六芒星之後,就上上下下的移著。曲流兒似乎很滿意,臉都有些豔的紅。畢竟老霍說過,武院裡曾經最出彩的弟子,也不過三顆星而已。
到小七道的時候,安爭都有些張。小七道倒是很自然,自己扭著小屁走過去,然後張開手臂讓杜瘦瘦抱著把手放在圓心上。然後就是一陣耀眼的紅出現,在場的所有人都不由自主的睜大了眼睛。
一顆,兩顆,三顆,四顆,五顆,六顆,七顆......
“真是曠世奇才啊。”
安爭突然走過去,一把將小七道抱起來:“七顆星,了不起。”
因爲只有杜瘦瘦和安爭在跟前,所以其他人並沒有看到,那紅其實還沒有停下來。杜瘦瘦愣了一下,不知道安爭爲什麼阻止小七道,但他知道安爭肯定有這麼做的道理,所以也沒有聲張。
“安爭,你爲什麼不試試?”
曲流兒看著安爭問,眼神裡都是期待。
“我?”
安爭笑了笑:“我就算了吧,我當然是個天才啊,最起碼比小七道不差。”
他說完就抱著小七道走了,頭也不回。
當天夜裡,大家都睡了,安爭一個人來到九星臺旁邊,最終還是沒忍住試了試......半顆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