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辭眨了眨眼,覺得他這語氣非同尋常。
可秦抑並不想多說的樣子,已經把話題轉移開:“你再睡一會兒,好好休息一下,別想太多,項鏈的事就給我吧。”
沈辭還是第一次聽到秦抑安人,不有些驚喜,連帶著項鏈被搶的煩悶也緩解了不。
他垂眼看向被對方握住的手,沒忍住輕輕地回握了一下,秦抑的手還是很涼,但現在他自己的手也涼,反而覺得沒那麼誇張。
秦抑被他,才意識到自己還握著他的手,連忙松開,把被子往上拽了拽:“睡吧。”
“嗯。”
秦抑的椅離開了治療室,把陸醫生進來陪護。
沈辭注視著秦離開的背影,有點睡不著,遂坐起來找水喝,陸醫生適時地給他遞來一杯溫水:“你們倆關系不錯。”
沈辭衝他道了謝,剛湊到邊喝了一口,就因為這杯水奇怪的味道皺起眉,忍不住問:“這是什麼?”
“糖鹽水,補充能量和電解質。”陸醫生靠在桌邊,“認識他這麼多年,我還從沒見過他跟誰走得這麼近,對誰這麼上心。”
沈辭咽了兩口不怎麼好喝的糖鹽水,抬起頭來:“醫生你和秦抑認識很多年?”
“我陸衡。”陸醫生也給自己倒了杯水,“認識他大概是……十三年前吧,那時候我還在讀研究生,他突然找到我父親,說他想通了,他想治病——我父親是心理醫生。”
沈辭指尖一頓:“什麼病?”
“躁鬱癥,也雙相障礙,”陸衡看了他一眼,有些奇怪地問,“你不知道嗎?他不會沒告訴你吧?”
“啊,我知道,”沈辭忙道,“這好像不是吧,我來秦家以後,管家還特意又叮囑過我。”
他頓了頓:“不過,說‘想通了’是什麼意思?為什麼他想治病要去找你們,十三年前,秦抑也就十三歲吧?未年的孩子,難道不應該他的父母負責嗎?”
提起這個,陸衡沉默了一會兒:“看來他沒跟你說過他父母的事,我本來不應該多,但看他對你的態度,我總有種覺,覺得你可能是唯一能跟他好好相的人,就當是多年朋友的一點私心,或者說為醫生的惻之心,希你能夠幫幫他。”
他突然變得這麼嚴肅,沈辭也不由自主地正襟危坐:“陸醫生您說。”
陸衡點點頭:“他父親,也就是那位秦總,秦潛,一直都不喜歡他,秦抑是秦家獨子,秦潛自然希他能夠繼承秦家的事業,把他當繼承人培養。可秦抑志不在此,他從小就對音樂很有天分,不想繼承什麼家業,隻想彈鋼琴,因此父子兩個產生了分歧和隔閡,關系一直不合。”
他說著把水杯放在一邊,輕輕歎了口氣:“至於他的母親……我不知道怎麼形容,支持秦抑學音樂,給他買鋼琴,給他請老師,可偏偏是個神病患者,好的時候對兒子百般好,犯病的時候又對他百般折磨,會親手砸爛自己買的鋼琴,甚至拿刀捅他,想讓他跟一起去死。”
沈辭第一次聽到這些東西,錯愕地睜大眼:“怎麼會這樣……”
“後來,病得太嚴重,被秦潛送去了療養院。同一年,秦抑也被確診了,當時他只有十一歲,我父親跟我說,秦抑是他見過的最小的患者,家庭環境,以及傳,是導致他患病的主要因素。”
沈辭地捧著杯子,杯子裡的熱水也捂不熱他冰涼的指尖。
“從那之後,秦潛更加討厭他們母子,把妻子丟在療養院,一年也不去看一次。兒子呢則徹底不管了,隨便他學鋼琴還是去乞討,不再干涉他的生活,也不再給他一分錢。”
“好在秦抑自己爭氣,拿了國際獎項,有了人氣,也有了錢,這棟別墅是他十八歲的時候自己買的,買下來後就一直住在這邊,很跟父親來往。”
沈辭聽到這裡,莫名地有點慚愧,秦抑十八歲已經自己買別墅了,他十八歲……他了秦抑的未婚夫。
總覺得哪裡怪怪的。
陸衡忽然問:“你有沒有覺得,‘秦抑’這個名字很奇怪?‘抑’這個字,能讓人聯想到的都是一些不好的詞,不像是一般家長會給孩子取的名字對吧?”
沈辭想了想,點點頭,他之前看小說的時候,確實對這個名字有些疑『』,但作者並沒解釋,他只能當是作者的個人喜好。
“其實秦抑原本不秦抑,而秦熠,熠熠生輝的熠。”陸衡說,“被確診雙相之後,秦潛因為生氣,給兒子改名,變了秦抑,就是取抑鬱的意思。”
沈辭:“……”
他心裡忽然竄起一火,猛地站了起來:“他還是人嗎?!”
簡直比他那個家暴吸的渣爹有過之而無不及!
“噓,”陸衡連忙衝他比了個噤聲的手勢,低聲音,“你可千萬別讓秦抑知道是我說的,本來我不該在這種時候跟你說這種事,又害得你緒激,但我一會兒就得走了,秦抑平常很和我聯系,再見到你不知道是什麼時候,所以……抱歉。”
“我沒事的,”沈辭重新冷靜下來,坐回床上,“暈倒真的只是個意外。”
陸衡拍了拍他的肩膀:“好好休息。”
*
秦抑一離開治療室,臉『』眼可見地沉下來。
跟剛才安沈辭,在他面前和而略帶無措的樣子判若兩人。
他控制著椅向書房而去,低聲命令:“跟我過來。”
這次溫遙什麼都沒有多說,時常掛著笑意的狐貍眼也一片冷淡,他一言不發地尾隨秦抑進了書房,像上次那樣反鎖房門。
確認環境安全,他才開口道:“看來我之前沒猜錯,祖母綠真的在沈兆手裡。不過他要這東西……真的要拿去賣錢?你們之前不是已經簽好協議,給他錢了嗎?給了多?”
“六千萬,”秦抑面無表,“但這錢是直接打進他們公司帳戶裡的,算公款,如果他挪做私用,我會把錢收回。”
“原來如此,”溫遙似乎想通什麼,“也就是說,他有一筆一百萬左右的開銷,是為了不能跟你說的私事。”
秦抑的表愈發鬱,語調也仿佛夾雜著冰霜:“給沈兆打電話。”
“用我的號碼打?”
“用你的。”
溫遙立刻會意,在秦抑對面坐了下來,掏出手機,撥通沈兆的號碼,並放在書桌上打開免提。
時間已經不早了,快到秦抑該休息的時間,但現在他顯然沒那個心,他目不轉睛地盯著手機屏幕上的“正在呼”,眸『』一片晦暗。
很快,電話被接起,手機裡傳出中年男人的聲音:“溫遙?這麼晚了,什麼事啊?”
溫遙抬起頭,和秦抑換了一個眼神,開口道:“沈叔叔,還沒休息吧?”
“啊沒有,你有什麼事快說。”
“也沒什麼大事,就是想問問——沈辭的項鏈在您那對吧?”
這話一出口,電話那邊頓時傳來詭異的沉默,半分鍾後,沈兆的聲音再次響起:“什麼項鏈?溫遙,你現在是不是和小辭在一起?你們不在秦家?”
溫遙沒理會他的轉移話題,繼續道:“我說的不太準確,應該是項鏈裡那塊祖母綠,是不是在您手裡?”
“……你在說什麼呢?”沈兆突然不耐煩起來,“這小子又犯病跟你胡言『』語了是吧?跟你說了讓你別理他,什麼祖母綠我不知道,沒別的事我就掛了。”
“慢著,”溫遙又看了一眼秦抑,見對方點頭,便道,“李子星已經跟我坦白了,您也不用裝作不知,沒那個必要。我想提醒您的是,祖母綠是姚阿姨留給沈辭的,您沒有資格拿走。”
“姚阿姨”指的是沈辭的生母姚槿。
電話那邊突然傳來一陣巨響,像是有人把桌子上的東西推掉了一地,接著是沈兆氣急敗壞的大罵:“他不想活了是吧!溫遙,我警告你,這是我們沈家的事,你也沒資格『』手!”
秦抑搭在書桌上的手指收,臉『』比之前更加難看。
溫遙給他倒了杯水,示意他先別說話:“我沒資格『』手,但我可以幫沈辭起訴你,我想沈家目前的境遇,是不想卷進任何司裡的,對吧?”
“你……”沈兆被他一噎,像是快氣死了,強行製著怒火,從惡言相向變了好言好語,“不是,溫遙啊,你看這麼多年,我們沈家也待你不薄,我知道你跟小辭關系好,可是……沈家又不止沈辭一個人,你也考慮一下我們好不好?”
他說著歎了口氣,語重心長地勸道:“現在家裡困難,我也沒辦法啊,有秦給的資金,公司是盤活了,可多余的錢我一分也拿不出來,要不是被『』無奈,我也不會出這種下策。”
“所以,您需要這筆錢做什麼呢?”溫遙的語氣也緩和了些,開始套話,“我這裡還有些積蓄,如果您願意把祖母綠還給沈辭,這錢我可以借你。”
“這個……”沈兆一聽他說要借錢,立馬和悅『』起來,“嗐,其實也不好意思麻煩你——是這樣,沈辭他哥哥沈賦馬上就要留學回來了,你知道,這回國之後要有不小的開銷,可我又實在拿不出多余的錢——你要是想幫叔叔一把,叔叔以後肯定連本帶利地還你,你跟小賦也是朋友,對吧?”
溫遙聞言,立刻抬頭看向秦抑,就見他攥著杯子,用力到指節發白,似乎在竭力製怒意。
溫遙繼續說:“拿沈辭的東西換錢去給沈賦,沈辭就不是你兒子嗎?”
“是我兒子,可是……總有個輕重緩急嘛,我先拿這錢給他哥用,等回頭我們有錢了,再補償他不就好了,不就是一塊祖母綠,有什麼大不了的,回頭我給他買十塊。再說了,現在有秦家養他,他也不缺錢。”
溫遙剛要接話,就聽“啪”一聲脆響,秦抑手裡的杯子狠狠在地上摔碎了,他臉『』冷到了極點,一字一句地說:“沈先生,我們之間的協議,作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