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庭筠勇氣倍增。

沿著西邊的一排太師椅往書房跑。

要是沒記錯，西邊書房的窗戶是開著的。

樊媽媽和孫媽媽被椅子隔在了另一邊，待繞過去的時候，傅庭筠離西邊書房的扇門隻有兩步的距離。

卻忘記了陳媽媽正站在東邊室的門口，看見朝西邊書房去，直接就跑了過去，把堵在了門口。

前面是陳媽媽，後面是樊媽媽和孫媽媽，右邊是牆，左邊是一溜的太師椅。

傅庭筠想也沒想地爬上了太師椅之間茶幾，想翻過去，被陳媽媽抱住了腰:“快來幫忙！”

大驚失，一邊掙扎，一邊高聲喊著“救命”。

樊媽媽和孫媽媽都膀大腰圓，不僅力氣大，也長，見傅庭筠被陳媽媽攔住，沒待吩咐就奔了過來，眨眼的工夫就到了眼前，陳媽媽的話音剛落，兩人已一左一右地抓住了傅庭筠的手臂，隻是傅庭筠的聲音太高，在這無人的安靜院落更顯尖囂，孫媽媽生怕把人給招來了，想去捂的，眼角的余落在陳媽媽的虎口，不免猶豫起來。耳邊傳來陳媽媽低沉中帶著幾分肅然的聲音:“快，把九小姐送回屋去。”

孫媽媽不再遲疑，著比自己要小半個頭的陳媽媽，攔腰就抱起了傅庭筠。

他馬上就要來了！

馬上就會回來了！

不能讓們得逞。

無論如何，也要拖到他回來……就得救了。

傅庭筠使出全的力氣尖，不管不顧地踢抓蹬捶，卻還是抵不過力量的懸殊，被半抱半拖地弄回了室。

陳媽媽親自端了那碗藥過來:“把九小姐按住！”表鬱。

樊媽媽沒有做聲，過來抓住了傅庭筠的雙臂。

“九小姐！”陳媽媽喃喃地道，不知道是在對傅庭筠說話，還是安自己，“您也不要怪我，要怪，就怪你的命不好，被左俊傑盯上了。您且安心地去，左俊傑那裡，自有大老爺為您做主。”說完，了傅庭筠的下頜就往裡灌藥。

傅庭筠抿得死死的，使出吃的力氣甩開了陳媽媽的手，心裡急呼:你怎麼還不來?你怎麼還不來?你再不來，就隻能見到我的了……眼淚忍不住落下來。

陳媽媽猝不及防，手裡的湯藥灑了出來，潑在傅庭筠月白的杭綢衫上，留下了大片汙漬。

再次住了傅庭筠的下頜，又一次被掙。

陳媽媽朝著樊媽媽使眼。

樊媽媽和陳媽媽兩人也不是第一次做這種事，自然知道的意思，看了孫媽媽一眼，兩人合力把傅庭筠按在了床上。樊媽媽騰出手來了傅庭筠的下頜，陳媽媽往裡灌藥。

要堅持下去！

一定要堅持下去！

他也許隻是走到半路草鞋松了蹲下去系了會鞋帶所以耽擱些時間……下一瞬間，他說不定就會出來了。

這個時候，千萬不要放棄！

堅持，就能活下去！

耳邊響起樊媽媽略帶幾分猶豫的聲音:“這樣下去不！陳媽媽，我看，還是找雙筷子來！”

們想撬開的牙。

傅庭筠牙齒咬得更了。

陳媽媽看著這樣對峙下去也不是辦法，隻是這屋裡哪有筷子，如果非要找雙筷子來，勢必要去廚房……好不容易才找了個借口把庵裡的尼姑都打發到西邊的經堂念經祈福去了，要是因為一雙筷子驚了旁人，那就麻煩了。

何況們在這裡已經耽擱了太長的時間，再不快點結束，恐怕要節外生枝。 想了想，道:“實在不行，就到九小姐的鏡奩裡找玉簪子過來。”

樊媽媽應聲而去，果真找了玉簪，在傅庭筠的嗚咽聲中把傅庭筠的牙撬開了一道。

陳媽媽迫不及待地往裡灌藥。

有甜甜的流了進來……傅庭筠心裡一片冰涼。

難道就這樣死了！

是誰把的了出去?左俊傑為什麼要誣陷?母親在哪裡?知不知道兒就要死了?還有他，為什麼還不來?他們明明約好了中午再見的?

嗆進了傅庭筠的肺裡。

想咳嗽，又有更多的流了進來。

有種窒息的難，陳媽媽的臉像遇風的燭火，在面前搖曳或搖……胡地抓著能抓到的一切……然後聽到人的尖，短暫又驚恐，製住的重力很快消失了……有人喊的名字。

是男人的聲音。

有些慌張，聽上去很陌生。

是誰?

神恍惚，想抬起頭來看清楚是誰，眼前卻一片模糊……口不過氣來，劇烈地咳嗽起來，口更痛了……支持不住，蜷地倒在了床上。

※※※※※

不知道過了多久，傅庭筠在迷蒙中有了些許的知覺，想睜開眼睛，眼瞼卻像灌了鉛般沉甸甸的抬不起來。

有人把起來抱在懷裡，聲音溫地哄著:“來，我們把藥喝了！把藥喝了，馬上就能好了。”鼻尖縈繞著乾淨好味的皂莢味道。

他是誰?

為什麼要抱著他?

男授不親。

是訂過親的人。

是他嗎?

可他怎麼會用這麼溫的聲音和說話?

他到哪裡去了?

他知道被人灌藥的事嗎?

腦子裡糟糟的，流裡的苦苦的，的。

努力地想睜開眼睛，眼皮卻更重了。

那人把放下。

枕頭涼涼的，很舒服。

又沉沉地睡了過去。

然後被一個洪亮的聲音驚醒:“……九爺，這可不行！這的細皮的，一看就是好人家的閨，長得又漂亮，就是穿了布裳也藏不住。這要是被人誤會是被我們拐的，我們可就麻煩了！”

“九爺，您就聽我們一句勸吧！”有人接著道，“您要是想人了，到了西安府，青樓花魁，梨園名伶，小家碧玉，大家閨秀還不是您一句話的事。保證個頂個的比這的漂亮，您犯不著為了這個人把自己給搭進去！”

“是啊！九爺。”又有人讚同，“現在大批的流民湧華、城，華州知府都坐不住了，不僅華、城的捕快、胥役都出驅趕流民，就連華州的捕快、胥役也都被知府派到了華、城兩縣援助，現在誰還顧得上咱們?咱們正好趁著這個機會去西安府。到時候龍歸大海，他們到哪裡找我們去……”

“你們不必再說，我主意已定。”這個聲音平平淡淡沒有什麼起伏，甚至有些呆板、冷漠，可不知道為什麼，卻又帶著斬釘截鐵的決然，讓人不能忽視，“元寶，你帶著富貴他們混進慶的流民裡，玉，你帶著三福他們混到鞏昌的流民裡，和他們一起往西安府去，阿森，你留下來。今天是七月十二，八月十五，我們在西安府平安裡的那個永福客棧面。”

七月十二?今天已經是七月十二了嗎?難道已經昏睡了大七、八天了?

傅庭筠大吃一驚，使勁地睜眼睛。

亮驟然進來，刺痛了的眼睛。

忙閉上了眼睛。

好幾個人喊著“九爺”，七八舌地或說著“我和您一起留下”，或說著“要走一塊走”，或說著“這怎麼能行”，或說著“大不了我們把這個人帶上就是了”……

“好了！”那個平平淡淡的聲音再次響起，嘈雜聲立刻如水般退去，隻余一個人的聲音，“你們要是還認我這個九爺，就照著我說的去做就行了。”又道，“既然扮了流民，遇事就不要衝，安安全全到西安府最為要。萬一遇到了馮老四的人，你們裝做不認識就是了。”

一陣沉默後，響起斷斷續續的應喏聲。

“你們下去準備吧！午飯過後你們就出發。”那人說罷，響起越來越近的腳步聲。

傅庭筠努力地睜開了眼睛。

一個削瘦的影印眼簾。

從後照進來的給他的影鍍上了一層金邊，看不清楚他的面孔， 可一聽那呆板、平靜的聲音就知道，是他，就是他。

他是怎麼救得自己?他見到了母親嗎?現在哪裡?那些說話的又是些什麼人?為什麼要混在流民裡去西安府?他又是什麼人?為什麼說到了西安府後什麼青樓花魁、梨園名伶，小家碧玉，大家閨秀都任他挑選?他和同夥起了爭執，說的那個人就是嗎?還有，那個抱著喂藥的人是不是他?

想到這裡，覺得臉上火辣辣的，不知道該從哪一句問起，隻好看著他一步步走過來，停在離兩、三步的位置俯視著。

兩人就這樣對著，誰也沒有開口說話。

他突然蹲了下來，平視著:“你還認得我嗎?”說話的時候，皺了皺眉，顯得有些不虞。

是因為拖累了他嗎?還是氣惱讓他與同伴之間有了爭執?

可見他雖然鐵石心腸卻還保持著一些良善的堅持。

這一刻，傅庭筠無比激他的這種堅持。

“認得！”點頭，想友善地對他笑一笑，角一咧，口刺刺地痛起來，隻好微微翹了翹角，出個淺淺的笑意，“多謝救命之恩！”

他點了點頭，雖然依舊面無面，可卻能覺到他表比剛才輕松了不。

“有沒有哪裡不舒服?”他道，“我趕去的時候，那藥已灌了一小半進去，不知道們給你喝的是什麼藥，我隻好當著大夫說你誤食了砒霜。”他解釋道，“反正都是用來解毒的，藥理相通，想必沒什麼大妨。”一副我猜得不錯，你果然醒過來的樣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