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日從主到仆皆穿上新的,由至長拜賀。
崔蘭因跟在王大娘子側,把蕭家家族譜上的人都快見了個遍,累得眼皮直打架。
一想到這往后就是的事,更是心里怵得慌,以至于回到屋就忍不住跟陳媼抱怨:“當初怎麼沒有想到門第高,事也多啊!”
陳媼道:“滿建康城的世家皆是如此,娘子可找不出哪一家既位高權重又家族簡單。”
崔蘭因嘀咕道:“世族如此枝繁葉茂,人口眾多,皇家都遠沒有這般復雜……”語氣里帶著些悵然,好像自己年無知,一頭栽進世家的深淵是件很值得后悔的事。
陳媼忍不住打斷的話,“娘子慎言。”
外面對崔蘭因不利的傳聞多來自皇室,來自二皇子,這樣的言論被人聽了去,只怕會引出更多的猜想。
恰在此時,長公子走進房。
崔蘭因剛被陳媼警告,不免擔心蕭臨是否有聽見們先前談話。
好在蕭臨面無異,似乎是一點也沒聽見。
兩人安寢,蕭臨照常在睡前看一會書。
崔蘭因從被子里出頭,出聲喚他,“夫君。”
蕭臨上還帶著椒柏酒的味道,辛辣醇香。
剛飲過酒的臉上難得染了幾分酒,襯得那雙琥珀的眸子都朦朧了。
趁機問:“元宵有夜游會,你去嗎?”
“?”
“你不知麼?夜游秦淮河。”
崔蘭因雖然沒去過,但還是把聽來的熱鬧大力描繪了一番,不過蕭臨對這樣的活興趣不大,只道:“我應是沒有空閑,但你若想去,可以帶著仆婦侍衛出去,母親若是不許,你再來找我說。”
崔蘭因眼睛一亮,口里好話連篇道:“多謝夫君!夫君真是上天地第一好!”
這樣便算是好了嗎?
他都未答應陪去看燈會,只是允去看燈會。
蕭臨心道,其實也未必不出空閑,可等他要開口時,崔蘭因已經心滿意足閉上眼。
第17章
初一到十五都是年節,圣人不臨朝,府衙不辦公,長公子便有更多的時間在府上,偶爾出門訪友也會在霞滿天的傍晚回來。
前院的屋梁早已修好,但他也沒有提起要搬回去的話,崔蘭因就當沒這回事。
畢竟床上有他這個大活人在,氣足,崔蘭因連鬼都不怕了!
建康接連下了好幾天大雪,崔蘭因帶著婢們在院子里堆雪人。
初雪松散如鹽不好攏,后面的雪就實許多,稍稍用掌心捂下就能團在一起。
一群十七、八的年輕娘子穿著厚實的冬裝,凍得臉頰鼻尖泛紅,卻依然在雪地里忙活,一會比誰的雪球圓一會看誰得大。
由此,陳媼格外思念前段時間在書房埋頭書寫的文靜郎,試圖提醒崔蘭因書房還沒收拾云云,可崔蘭因早把寄憤紙墨的事拋到九霄云外。
陳媼只能吩咐人熬煮了姜湯放在炭盆里溫著,讓們玩夠了能及時驅寒。
要不然一整個院子的娘子都風寒了,活誰來干?
崔蘭因突發奇想,打算把院子里的人都個雪人,因而賣力地了一上午。
沿著回廊排上一圈小雪人,足有十九個。
各帶特征,代表著玉閬院的每一個人。
比如那個頭上扎著把小金梳的代表崔蘭因,腦袋后垂著兩小布條的是蕭臨,還有拿著小木充當戒尺的是陳媼,咧哈哈笑的是景澄,頂著死魚眼的是景瀾……
午后,景澄彎著腰挨個辨認,看見景瀾那個雪人就捂著肚子哈哈大笑,不吝夸獎:“像!太像了!”
景瀾用鼻孔哼出聲,盤起手臂對他翻了個大大的白眼。
景澄又獻寶一樣把代表蕭臨的那只雪人從廊椅上抄到手心,捧起來大力夸贊道:“郎君您看!夫人的你這個雪人比別的都要高壯大只,可見在夫人心里,郎君是咱們院里最厲害那個!夫人真有眼!”
得虧現在崔蘭因被王大娘子過去,不然都要被景澄這夸張的語氣弄害了。
蕭臨接過雪人,放在手上端詳。
這雪人何止是大,還更圓滾一些,可見是在崔蘭因手心團了不時間才能塑出這麼流暢的軀。
手心一片冰涼,腔里卻溫暖熱燙,好像被郎用手一遍遍。的不是眼前的這個雪人,而是自己。
良久后,他小心翼翼把雪人放下,但沒控制好距離,落下時正好與崔蘭因的雪人靠得有些近。
雪這種東西易融也易結,用不了多久,兩個雪人就會被凍在一起,蕭臨想要把它們分開點,但手指鬼使神差收了回來。
夜黑,崔蘭因躺在被窩里問他,“看見廊下的雪人了嗎?”
蕭臨翻過一頁書,道:“嗯。”
“好看嗎?我的!”
說罷就眼睛亮晶晶瞅著他,臉蛋上的蓄勢待發,預備揚起笑容。
蕭臨發現崔蘭因很喜歡討表揚,特別是玩鬧的事,若是能把這個積極心放在詩書禮樂上,何愁母親不能把看順眼。
他不好助長玩鬧的心,也不能違心說那些雪人不好看,就道:“沒仔細看。”
這個答案出乎意料。
崔蘭因差點氣得坐起來,支棱著上半,“我忙了一個早上!”
但隨即一想長公子這樣無趣的人可能不會喜歡好玩的東西,所以崔蘭因就忍氣吞聲倒回去,掐著被子道:“還好我沒你,不然眼拋給瞎子看,哼!”
蕭臨握書的手指了下。
沒有他?
那現在和崔蘭因雪人凍在一起的雪人是誰?
崔蘭因只是在說氣話吧?
不過蕭臨沒有開口相問,而崔蘭因也再沒有向他提起雪人的事。
但蕭臨每日都留意,兩個黏在一起的雪人也沒有遭到任何暴。力
拆分,依然挨著佇立在廊椅上,迎接日出送別日落,直到某一日陡然升溫,融化在一起。
/
十五上元節,意味著輕松的年節走到尾聲。
傍晚時分,王大娘子終于發話,可以出門看燈節。
蕭家的小郎君、小郎們立刻呼仆喚奴出門去。
崔蘭因也振作了神,在長公子凝重的眼神下快速揮手告別,領著仆婦侍衛坐上犢車前往秦淮河南岸。
生怕晚了,長公子他就反悔了!
早就往崔家發過帖子,今夜與崔芙寧約好相見。
崔芙寧選在一個人的鋪子前,樹下有石凳,旁邊有假山掩映,十分幽靜,仆從被打發在不遠的茶攤里歇著,不會打擾們說話。
但人算不如天算,姐妹倆還沒能說上幾句己話,就被不速之客迎面撞上。
“好巧。”
崔蘭因抬頭,袁四郎一點沒反省自己的冒犯,臉上居然還不知廉恥掛了笑。
崔芙寧趕拉起崔蘭因。
倆本圖個清凈,故意找個避人的角落,不料反而惹來了麻煩,即便現在揚聲高喊,只怕會被隔壁百戲攤的好聲淹沒,而不被他們的仆從所聞。
“盈盈,難道不再說點什麼嗎?”他用手點了點鼻梁,那曾經被崔蘭因打破的皮還有淤未散,凝著不和諧的青紫。
“盈盈?”崔芙寧側頭詢問崔蘭因。
這個稱呼好似聽二殿下過,想必是從前的名字。
崔蘭因笑道:“抱歉的話的上一回已經說過了,袁郎君還想聽什麼?”
“他鄉遇故知,總有敘舊的話,不然請崔大娘子行個方便。”袁四郎瞥了眼崔芙寧,那輕浮的眼神令人驀然心頭一。
“郎君自重,這不妥。”崔芙寧咬著嗓音,聲線里有不易覺察的驚慌。
“不妥?”袁四郎用拇指推著食指,轉臉面朝崔蘭因,角勾出氣,“至我沒有在蕭家冬日宴上,當著長公子的面……”
崔蘭因正要笑,豈會被威脅住,可崔芙寧已經氣得發抖,放狠話道:“別再過來了,我要喊人了!”
“崔大娘子不怕自己的名聲,只管喊人來。”
崔蘭因冷靜道:“我同你去,你嚇唬我阿姐。”
崔芙寧不同意,攔,“不,我不能讓你隨他去!”
袁四郎手撥開礙事的崔芙寧,原本閉的鋪門恰時“吱呀”一聲扇開。
幾人同時停住作。
陌生的腳步,間夾著木軸滾磕木板的悶聲從影里緩緩而出。
崔芙寧首先著聲道:“殿下。”
崔蘭因還沒見過大殿下,好奇去。
坐在椅上的郎君溫眉星目,肩膀寬闊,有一種儒雅兼英朗的氣質,倘若能站起來,定然也是個神俊秀的郎君。
只可惜……
崔蘭因目掃至他蓋在毯子下的。
“原來是大殿下。”袁四郎彬彬有禮朝來人行禮。
齊毅冷面淡漠,“潘侍中在城西行善布,你這個主事還有閑心逛燈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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