哪怕走到這般境地,仍是想見見他的。
可這最后一句話,是說不出來了。
的子慢慢變得冰涼,變得僵,面上仍是那副俏無害的模樣,紀煥深深皺眉,墨的瞳孔中漫上一層灰蒙蒙的霧,任誰都看得出,這漠然無波的里抑著怎樣的怒火與寒涼。
真正失去一個人是什麼覺呢?
再沒有求而不得,再沒有夙夜難寐,完完整整地離開,什麼也沒有留下,了無牽掛,而伴著他的,將會是永無止境的無底黑淵,到死為止。
陳鸞死在了這年最冷的天里,而就在人們以為帝王立后的時候,后宮中唯一能說得上話的恕妃因用藥被廢,死后丟在了葬崗,與此同時,鎮國公府獲罪,府上一百多人,盡數流放邊疆。
第3章 忍
四月,云霞裹著最后一縷殘沒昏沉的薄紗中,暮緩緩侵,涼風拂楊柳枝,整個鎮國公府點著零星的燈,伺候的下人們從各條回廊小巷中躥進黑暗深,去到各自當差的院里。
清風閣里,丫鬟流月輕手輕腳放下床幔,點上幾盞燈燭,又將小金爐里熏的茉莉香換了安神的檀香,這才將門帶上出了去。
院子外頭的棗樹枝丫被風吹得微,流月和葡萄守在門外,后者有些擔心,皺著眉頭低了聲音問:“小姐今日怎的睡了這樣久?可是子不舒坦?”
流月搖頭,“許是前日那一通鬧,小姐心底不暢快,咱們守著聽吩咐便是了,小廚房將菜熱著,沒得小姐等會子起來了。”
屋子里,陳鸞纖細的手指頭一點點過繡銀線撒海棠花的被面上,被面如如錦,如流水一般,微微欠,再次拿過放在床頭上的小銅鏡。
鏡中子眉目彎彎,幾縷細碎黑發垂在鬢邊,溫婉靈有余,那雙澄澈如山泉水般的眸子,又足足多添了七分,這一的靈氣與徹,絕不像臨死前的那般晦暗頹唐。
陳鸞闔了闔眼,任手中的銅鏡松落跌在錦被上,極疲憊一般地抿著,眉心淺皺著陷沉思。
從午間到現下天黑時分,自個都數不清自個對著這銅鏡照了多回。
骨子里還銘刻著毒藥時腥辣灼熱的滋味,更記著墜無敵深淵時那般寒涼與無力的滋味,可一睜眼,卻又回到了三年之前。
這一切太過荒唐,簡直聞所未聞,比民間的神話傳說還要離譜。
可卻不得不信。
此時還在門外守著的流月和葡萄,是的丫鬟,可這兩人,在嫁東宮后對那幕僚不滿,背后抱怨了幾句,就這事,不知被哪個有心人聽了去,抖到了紀蕭跟前,等事后帶著人找到們的時候,兩人早已斷了氣,那渾遮都遮不住的青紫和鞭笞印目眥裂,好長一段時間沒有出過殿門。
這些事,原以為早就忘了,可無意間一想起,那些細節,就像是在腦海深生發芽了一樣,一樁樁都釘在了里,長在四肢百骸間,越想忘就囂得越厲害。
屋子里的檀香味有些重,熏得人腔有些悶,陳鸞了子,從床榻上起,雪白的手指尖兒拂開淺紫的床幔,輕紗遮面,掩低低咳了聲,準備喚人進來伺候。
在外邊守著的兩個丫鬟聽了靜,忙不迭推門進來,流月心細,見著就擔憂得直皺眉:“姑娘的臉怎的這樣蒼白?可是天寒涼了?”
陳鸞扯了扯角,抿出一個淡淡的笑,“無事,就是貪睡起來頭有些暈。”
等用了晚膳,天已完全黑了下來,陳鸞斜臥在那張黃花梨羅漢床上,腰上搭著一張薄毯,院里屋中用的皆是上好之,所用所食半分不敢含糊。
是了,這會還是鎮國公府唯一的嫡,千百寵在老太太膝下長大,是鎮國公捧在手心里的熠熠明珠,生得又是頂頂好的模樣,府里府外提起唯有夸贊,沒有一個說不好的。
回到了一切錯誤開始前,可似乎又與以前沒什麼區別,親的日子都已定下,下月末便又要被抬進那個吃人的東宮,被冠以太子妃的份,苦守到死。
而那些最不想說的傷人的話,都已經說出了口,就像潑出去的水,怎麼也收不回來了。
真正重來一回,前途茫茫,一手的好牌卻頹勢已顯,留給謀算逆轉乾坤的,只有短短一個月時間。
“姑娘,小郡主送來帖子,說十二日在王府辦個小宴品詩彈曲,請姑娘屆時前往。”
葡萄將手中巧的鎏金帖子到陳鸞手中,后者一雙杏目微睜,沉默片刻后輕輕頷首,隨手將帖子擱在手旁的小幾上,了發痛的額角,朝著西北的方向瞥了幾眼,問:“這事,二小姐可知曉了?”
流月如實點了點頭,道:“帖子才送來,二姑娘就歡歡喜喜去福壽院見了老太太,怕是想跟著姑娘一塊去的。”
前世就是如此,而雖然興致缺缺,但聽了老太太的話,還是帶著陳鳶去了。
那時想著,為長姐,已有婚約,但這個庶出的二妹妹聽話又乖巧,還為思慮著出謀劃策,若不替找一門好的親事,良心難安。
可這般的好心換來的卻是徹頭徹尾的算計和毒酒一杯,這一回,卻是不能們如愿以償了。
被人算計滿盤皆輸是什麼滋味,總該們好生嘗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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