請安后，駱寧留在西正院，陪著老夫人撿佛豆。

老夫人駱寧把早上的事，再講一遍。

想聽聽的說法。

駱寧如實講述。

方才，鎮南侯等人避重就輕，沒說駱寅先出手要打駱寧。

“……不該和他爭執的。他將來要承爵，你嫁出去了也要靠娘家。咱們人，沒有依傍立不起來。”祖母說。

這番話，是善意。

哪怕駱寧聽著刺耳。

駱家能給的善意，實在太稀薄了，駱寧不計較全收下。

順著老夫人的話點點頭：“多謝祖母教導，我都明白。”

老夫人不再說什麼。

翌日就聽說，駱寅病了，風寒嚴重，甚至發熱。

不過他二十幾歲的男子，再文弱也有限，燒了一夜就好了。

不像駱寧子骨差。

文綺院的人，也怕大爺報復，駱寧小心。

臘月二十日，突厥使臣朝，皇帝在隆福殿設宴奏樂。

宴席前，太后到了皇帝寢宮，同他說幾句話。

皇帝沉迷，又信奉道士，時常服用仙丹，太后都知道。

已經做了君王的兒子，哪怕母親時刻為他憂心，也不能不分場合勸他保養。

“此次突厥使臣朝，皇帝要小心。隆福殿可能走水，要提早預備好救火之。”太后說。

皇帝聽了，忍不住笑道：“母后太謹慎了。”

又說，“突厥被七弟打得無還手之力，不敢行刺。”

太后想起了駱寧的話。

駱寧對太后說，臘月二十日可能會有火災，隆福殿多加小心。一旦此事預測準了，還請太后記一功。

隆福殿是大日子才用的宴請宮殿，比如說新年正旦、冬至，亦或者使臣朝。

太后聽了駱寧的話，有點費解。

以為，最近肯定不會用隆福殿。

沒過幾日，就聽說突厥使臣朝了。

“你說，阿寧猜得準嗎？”太后問魏公公。

魏公公便說：“隆福殿一旦走水，會傷及陛下，寧可信其有。”

太后心里狐疑，也覺得駱寧不像是信口雌黃的人，便吩咐下去。

還親自叮囑皇帝。

皇帝對母親敬畏有加，哪怕覺得母親瑣碎得煩人，也沒出口反駁，而是點點頭：“朕加派侍衛。”

這晚，隆福殿很熱鬧。然而，舞姬里有人行刺，目標不是皇帝，而是突厥使臣，突厥的二皇子。

皇帝提前加了一倍的侍衛，事發很突然，卻又因有了防備，那舞姬被當場殺。

領舞的舞姬，倏然自焚，又把火把扔向酒壺與其他赴宴的大臣，殿又是一場混。

好在，早已預備了救火之——一般況下，這些救火的水桶，是放在外面，而不是殿。

混結束，皇帝去了太后的長壽宮，心有余悸。

“……這些舞姬，是貴妃訓練了多時的，朕對一向不設防。要是沒有防備，突厥使臣死了，恐怕和談又得破滅。”皇帝說。

沒人想要打仗。

雍王蕭懷灃十三歲在邊疆，七年時間打得突厥退守山脈，無還手之力。突厥承諾要進貢納歲，換取二十年的休養生息。

但如果使臣死在了盛京，恐怕會激起突厥的仇恨之心，不消兩年邊疆再起禍。

而二皇子，他是很親盛京的，一直主張和平。他也有希繼位，為新的可汗。

幸好他沒死。

而萬一隆福殿燒起來，可能也會死不人。

太后心頭也抖：“馮氏賊心不死！”

貴妃出馮氏，與前朝瓜葛很深，太后一直不太喜歡。

無奈皇帝中意。

兒子會逆反，越是不同意，他越是要寵貴妃，太后索從來不提。

貴妃盛寵多年，竟是如此膽大包天，皇帝已經賜了毒酒。

“母后，您替兒子解決了一個大麻煩。”皇帝很慨，站起給太后行禮，“母后大恩，兒子永不忘。”

太后請他坐下。

笑著對他說，“不是哀家的功勞，是阿寧。”

“阿寧？”

“三年前替哀家擋那一刀的，駱將軍的兒，現在是鎮南侯府嫡小姐。”太后說。

皇帝想了起來。

他繼位才五年，只封賞過三位侯爺，鎮南侯算一個。

不過鎮南侯基太淺、軍功太低，皇帝用不上他，慢慢冷落了，一時間竟想不起他是何許人。

“有這本事？”皇帝詫異。

“阿寧是會一些數的。”太后道。

“朕要賞。”

太后想了想：“圣旨給指一門婚姻，如何？”

“母后可有人選？”

“你七弟呢？”

皇帝心頭微訝。

七弟從小文韜武略，在一眾兄弟里最出彩。哪怕是親兄弟，皇帝也很忌憚他。

念書時，皇帝要背三天的文章，七弟掃一眼就倒背如流；習武，七弟天賦過人，扎兩個時辰馬步都不，皇帝卻堅持不了半個時辰。

先皇在世時，對小兒子的疼，簡直骨。

朝臣們也開始蠢蠢。

先皇生病，太后怕朝臣分派，又怕兩個兒子離心，力主小兒子去邊疆駐守。

臨走時，先皇封了他為雍王。

整整七年。

這七年，雍王只回京述職三次，直到突厥被他打得兵死馬散。太后也覺得朝政安穩了，才了他回來。

他格冷酷，太后與皇帝都跟他不算親厚。

而他，是否心生怨懟？

畢竟，從小就錦玉食的人，去苦寒之地磨礪七年，承了多痛苦，太后與皇帝都不得而知。

皇帝對弟，是有些愧疚的；太后亦然。

所以，皇帝總以為，太后一定會替七弟選個名門閨秀，不管是人品還是容貌、家世，都要一等一。

盛京八大門閥族，崔氏為首，有數不清的千金供挑選。

“母后，駱小姐能否配得上七弟？”皇帝試探著問。

太后便道：“人品與容貌，都是絕佳，只是家世稍差。無妨，如今也是堂堂正正的侯府千金，哪怕基淺了些。”

皇帝想了下，自然很滿意。

母親此舉，仍是打七弟，皇帝安心。

誰不想得母親偏？

而皇帝放心，七弟也會更安全——這估計是母親的考慮，怕七弟功高震主。

雍王回京半年，行事乖張，史臺天參奏他。

按說皇帝應該發作一兩回，申斥雍王收斂的，但他沒這麼做。

他越是縱容，太后越是心驚。

雍王的妻族，一定要選個門第中等。

駱寧實在溫婉麗，又端方得，太后很滿意。

“朕問過了七弟，再圣旨賜婚。”皇帝說，“母后，您也先同七弟說一聲，萬一他抗旨，朕不知如何是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