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若綿不是傻子,自然能聽出來,這句話的重要部分,在還未出口的后半句。
看向他。
心跳快得幾要控制不住。
陸政一寸不錯地看著,慢條斯理把后半句補充完整,“……要是見著了,我們到時候再說鞋的事。”
兩個人隔著車相對而立。
路燈澄黃的線過禿禿的枝杈疏疏落下來,風吹過,將燈影攪碎,男人的影在周圍搖曳的一切中屹立,像蟄伏的危險。
程若綿已經覺不到自己的呼吸。
當然懂他的意思,懂他晦又直白的眼神和話語。
他單穿著那件灰襯衫,寬肩和出的一截小臂都散發著男人的攻擊,量又高,有他站在那兒,程若綿錯覺周圍的風都好似繞開了。
鼓起勇氣,說了句表態的話,“我會把錢捐出去的。”
陸政毫不意外似的,勾。
程若綿沖他微點點頭,“再見。”
轉離開,走出不遠便聽到引擎轟鳴聲,回頭去看,奔馳已經開走了。
這雙鞋果然大了些許,走路有點不跟腳。
從東門走到宿舍樓下,程若綿只覺辛苦得很,甚至想了鞋打赤腳。
-
奔馳徑直開回大院。
過了幾道門崗,大院深愈來愈寧靜,偶有巡邏的隊伍經過。
陸家在大院最里頭,離其他建筑稍遠,是兩棟兩層小樓。
陸政將車停到車庫,走到樓前廊下,點了兒煙。
張媽從另一棟樓里出來,遙遙地就看見廊燈下那高大的人影,步過來,溫聲問,“阿政,吃了嗎?煨的湯給你留了兩碗,給你盛過來?”
陸政呼了口煙,微微笑著,“吃過了。”
張媽忖度著他神,大約是看他心好像還行,試著說了句,“……老爺子頭痛的病又犯了,醫生開的藥一頓一頓吃著,總也不見緩解,醫生就說啊,像是心病,心里擱著事兒。”
陸政角的笑意未消,卻是移開了目,淡淡地看向院里一株凋零的楓樹。
張媽就知趣地不再說了,叮囑他煙早點休息,便回了廚房后自己的小單間。
陸政有一下沒一下著煙,間或瞅一眼旁邊那棟小樓。
二層的燈全熄了,老爺子和他老婆想必是已經睡下了。
一煙即將燃盡的時候,那棟樓里出來個細長個的男孩,看起來二十出頭,鬼鬼祟祟的。
貓著腰走到亮堂地方,探頭左右看,不經意間瞄到陸政,立時像見了閻王似的,站直僵了幾秒,反應過來,拔就往剛剛出來的樓里跑。
陸政看到他了,沒去管。
掐了煙,轉推開門進屋。
小子怕他不是沒原因的,陸政年輕的時候打過他一次。
小子名陸良駿,白瞎了這麼好一名兒,干得全是烏七八糟的骯臟事兒,各方面都不,留了趟學,好的沒學到,吃喝玩樂倒是學的一套套的,回國之后,把在國外的那套帶了回來,擱夜店里“選妃”。
若只是這樣,也不見得會有人匯報給陸政,好巧不巧,那天夜店里有個姑娘,是陸政一個朋友的妹妹,被陸良駿幾個狐朋狗友調笑輕薄。
大約是顧忌著,朋友沒說什麼,陸政卻當即去到夜店,把陸良駿摁在男洗手間打了一頓。
當晚,陸政開車把陸良駿弄回陸家宅子里,老爺子看到陸良駿那一頭一臉的,差點沒暈過去。
陸良駿的媽,陸老爺子的三婚老婆方筠心,嚇得臉都白了。
陸政當時用沾著的手點了兒煙,閑閑地看著書桌后的老爺子,嗤笑一聲,說,“倒真是您親生的種,人生至高樂事就是玩人。”
陸老爺子剛緩過來,聽到這話,差點又沒暈過去。
陸家四個孩子,三個媽生的。
陸政上面有個大姐,下面兩個弟弟。他和大姐是陸老爺子的第一任夫人生的,不久第一任夫人和陸老爺子離了婚,很快陸老爺子就又娶了個,生了次子,之后第二任夫人病故,第三任就是現在的方筠心,生了陸良駿。
倒是相安無事好多年。
次子在南方做生意,在外面甚至不用陸這個姓氏,一年也不回來一回。
圈里誰人不知,以后接老爺子缽、撐起陸家的是長和長子,次子算是個幫襯,小兒子陸良駿嘛,是吃家產清福的命。
回到二樓自己的臥室套間,進了浴室陸政就開始服。
沉香串珠被解下,放到洗手臺旁的墊上。
他泡進浴缸,點了煙著。
手臂搭著浴缸邊緣,仰頭吐出煙圈。
煙霧混著熱氣,在燈下暈出白濛濛的不清白。
陸政過這些,看到了那一朦朧的月。
第7章
這天下午,在院里車的程平得到一個消息,陸政的專屬司機尚策親自給他帶的口信兒,說是今晚自己有事,晚上的行程要臨時請他代勞,送陸先生去南郊的莊子。
程平滿口答應。
目送尚策離開,程平不由地把抹布一甩,痛快地地啐了口。
為院里的領導們開車,唯要求一個平穩安全,前幾天好不容易為陸政開一次車,他還一下子了怯,真是倒霉。
他這幾天一直為這事兒煩躁呢,這會兒得知陸政“不計前嫌”,沒把他拉黑名單,怎不讓他痛快地出口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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