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喜珍說著,轉頭看了看落地窗外,“今兒雨真大,像是不會停了。”
家里的阿姨接話道,“是啊,天兒越來越冷,楚同學每次過來都要遭罪,你們弄的這個視頻,在宿舍能弄嗎?每次還要跑一趟,真是麻煩你了。”
明顯的客套話。
“能的,”楚桐回過神,笑著道,“我以后就在宿舍剪吧,剪完發給陳教授審一下就好了。”
“都行,看你方便。”
陳喜珍笑瞇瞇。
楚桐看一眼墻上的掛鐘,七點多,等會兒回去還要去西門給陶歌帶一份棗糕,棗糕店一般九點多會售罄,時間還算是充裕。
若無其事用余往后瞄了瞄,邵先生已經不在原來的位置,更遠了些,像是在書架上找書。
陳教授接了阿姨遞來的茶水,抿一口,對楚桐道,“小楚,休息一下喝杯茶吧。”
楚桐沒有推辭。
陳教授招呼繞過緙屏風,來到另一頭落地窗前的沙發區域。
剛剛邵先生就是坐在這里。
阿姨遞過來一杯熱茶,楚桐攥在掌心,小口小口抿著。
陳教授閑聊似的,問,“你對未來有什麼打算嗎?考研?工作?”
"打算去港島大學新聞系讀研。"
“專業考研,不容易,”陳教授笑瞇瞇地,“是想走新聞這條路?好可惜,覺你很適合走中文系的學路子。”
邵先生剛剛在書架那里挑了本書,這時候邊隨意翻著,邊往這邊來。
他坐到了楚桐斜對角線的位置,距離最遠。
楚桐默默抿抿,坦誠地說,“……走學可能不適合我,我需要賺錢。”
聽到這話,陳喜珍很意外,收了下下,瞪大了眼睛,“想賺錢?那當初怎麼會報中文系?文科里隨便撿一個應該都比中文系好賺錢。”
楚桐笑了笑,“當初什麼都不懂。”
“我們地方小,得知我考到北城來,好多老師來我家給我作指導,我那時候還沒滿18歲,什麼都不懂,最后綜合我的績,校長拍板給我報了中文系。”
“進了大學這兩年,逐漸索著找自己的方向,目前暫定是繼續學新聞,又能出去看看,又能拿工資,應該算是比較適合我的,而且我本人也比較興趣。”
楚桐生長自單親家庭,從小沒見過爸爸,媽媽又要賺錢又要照顧,能把安穩地養長大已然拼盡了全力。一沒錢二沒氛圍,三沒人指導,沒有任何渠道去接這世界的多樣,沒有任何“眼界”和“見識”。
也是長到現在的年歲,又來到北城這樣的大城市,一個人索著去接去探尋,這才慢慢地開始認識自己,才算是真正“睜開了看世界的眼睛”。
不過這些,大概陳教授不太會理解,旁邊的那位邵先生就更加不會理解了吧。
他們這樣的階層,從小書香熏陶耳濡目染,小小年紀就有極其開闊的眼界和視野,也有許多渠道去發展的特長,接的都是世界上最新鮮最前沿的東西。
那些,現在踮一踮腳都還夠不上的東西。
不由地從茶杯上緣從看了眼斜對面的男人。
邵易淮疊坐著,虛虛倚著靠背,單臂搭著沙發扶手,另一手按著膝上的書本,寬肩把那單調的鐵灰襯衫撐得好看極了,膛有薄略鼓起,長的盡頭是錚亮的手工德比皮鞋。
整個人纖塵不染,凜然俗。
楚桐收回視線,微笑著跟陳教授聊天。
那輕清麗的聲線不斷輕撞著耳,邵易淮從書頁上抬起眼,看向。
眼里的那子生命力,原來是出自這兒——
小地方出,以自己的聰明和勤考上了A大,又攀了在A大讀書的好機會,努力拼命向上生長,想要從擁的四周探出頭來,看一看這世界。
真難得。
明明有捷徑可以走的。
頂著這張臉這段,別說去港島讀研,就是出國抑或者砸錢創業,甚至給包裝個全新的份,只要想,總有男人愿意為辦。
邵易淮的視線只很紳士很克制地在臉上停留了片刻,很快就移開了眼。
在和陳教授聊天的間隙,楚桐再次瞄他。
可惜他左手落在沙發扶手外側,還是看不到那上面是否戴了婚戒。
“……雨好像小了一些,我該走了,”楚桐順勢向落地窗外,看一眼就收回了視線,“教授,我可以借用下洗手間麼?”
“當然可以。”
陳教授給指了指方向。
“好,那我等一下去您書桌電腦上拷貝一下資料,以后就都可以在宿舍剪視頻了,不用再來您家里叨擾。”
“沒問題,只要你方便,不耽誤你正常學習就行。”
楚桐站起,繞回到書桌后,拿起一片衛生巾塞到兜里,又坐下來把資料拷貝到自己帶的U盤里。
沿著剛剛陳教授指的方向過去,先經過一小截走廊,然后是一扇開向樓后的小窗,右手邊便是洗手間。
用完仔細洗了手,關了水龍頭,擰開門把手之后,約聽到外面有說話的聲音。
是邵先生。
好像是在講電話。
在這個時刻,楚桐經歷了漫長的心風暴。
以后不會再往陳教授的住來了,也大概率再也見不到這位邵先生了。一種還未擁有便已失去的悵然席卷了,如此濃重如此不可逆轉,讓自心升起一種難以抑制的悲哀和窒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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