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nbsp;nbsp;竟然把自己演進去,真對了心
章序參演的是部犯罪刑偵電影。
開機後, 導演Roland將拍攝地點從法國小鎮,轉移到國西海岸的一間廢棄汽車旅館。
這裏地貌複雜,荒瘠遼曠, 日曬強烈,充斥著自然的野,大片的赭紅石叢, 散出皸裂般幹燥氣息, 出行時,需要戴好墨鏡, 足防曬霜,讓人不想起,蘭波筆下的那句白晝如焚。
從實景場地出來後, 風勢很大。
王鵬將外套遞給章序,慨道:“序哥, 您也太敬業了。”
章序接過外套,沒說話。
男人臉龐的廓深雋, 畫了特效妝,顴骨有傷,也有痕,短發微微蓬, 剛剛才出戲,眼神仍著冷厲,仿佛還是那個複雜又難測的高智商罪犯。
王鵬自顧自往下說:“竟然讓導演往槍膛裏上真的子彈, 剛才跟你搭戲的韓國演員到現在臉都青著,萬一他沒控制好, 真開了槍,把你打死怎麽辦?下次咱可不能為了演出效果, 就這麽冒險。”
章序垂眼,異常沉默,翻著外的側兜,出那枚銀煙盒,放回去,又去找,冰冷的打火機落在手心。
他攏指,重重握了下,再次放回。
“手機呢?”他看向王鵬。
王鵬道:“我看您最近也不用,就放車裏了,我現在拿過來?”
在章序把電話卡折斷後,王鵬就托人,從國補辦,并郵寄了過來。
章序淡聲問:“尹棘有聯系過你嗎?”
王鵬輕怔,臉有一瞬的不自然。
但很快恢複如常,刻意岔開話:“您以前先問的,絕對是工作,看來,你們的好了很多啊。”
章序微微瞇眼,捕捉到他的異樣。
演員的本能溶于骨,讓他擁有側寫師般的觀察力,而王鵬本就不擅長瞞緒,他自然察覺,在拍戲的這段時間,有事發生。
“別岔開話題。”他嗓音變冷,質問道,“說話,有沒有聯系過我?”
王鵬不太願地低了低頭。
在章序的凝視下,將幾天前發生的事,同他簡單描述一遍。
大抵是,章序平常待人溫和又有修養,雖然早就知道,他真實格并非如此,但見他臉如此沉,同平時的反差太強烈,王鵬忽然覺得,有寒意,正從鞋底,往上滲。
骨頭裏都發涼。
王鵬同他解釋完。
章序沒說話,也沒分他任何眼神,披上那件外套,從兜裏出煙,手不易察覺了兩下,險沒握穩,艱點燃。
他深深吸了口,吐出團團白霧,朝保姆車的方向走。
上車後。
王鵬小心翼翼,將提前備好的巾遞過去:“序哥,您先臉。”
“滾。”章序將煙頭擲出窗外,在等待手機開機的間歇,淡淡說出這個字。
王鵬無奈道:“序哥,您聽我解釋。”
“解釋什麽?”章序的眼神異常冰冷,“拍戲前,我特意叮囑過你,如果是給你打了電話,一定要跟我說。”
王鵬的皮了。
章序抑著怒火,近乎低吼:“為什麽出了這種事,都不跟我說!”
這聲恫嚇,讓王鵬臉發白。
他從未見過章序如此失態。
章序顯然喪失了耐心:“別再讓我重複,趕滾。”
“序哥……”王鵬著聲,表猶豫。
“是我讓他不要說的。”
一道沉厚的,極有辨識度的男低音,從半開的車窗外傳來,伴隨著,鞋底踩在沙地的吱扭聲,越來越清晰,也越來越近。
“咔噠”一聲。
那人徑直將漆黑手柄向外拉,打開車門,夾雜著鹹味的風,隨之大量湧進。
章序和王鵬的臉變了變。
“章叔……”王鵬面驚詫。
車外站著的男人,短發灰白,笑容慈藹,眼角的褶皺和法令紋很深,但骨相極其優越,仍能從廓辨出昔日華。
他穿華達呢休閑外套,棕的,低調且考究,儒雅而從容,有種老派的紳士風度,左腳的麂皮鞋沉穩擡起,微微彎,進了車。
正是章序的父親,章遠。
章遠坐穩後,雙手疊,置于前,表著對後輩的和煦,語氣卻不容置喙:“小鵬,你先下去。”
王鵬尊敬道:“好的……”
章遠早已淡出公衆視野,僅在去年,參演了某部古裝權謀電影,扮演一名老年劍客,戲份不多,但很出彩,憑借十分鐘的鏡頭,就拿下了最佳男配,又捧回一座影帝獎杯。
他是王鵬媽媽那輩的夢中人。
戲路很廣,不僅擁有變龍般的演技,還很有個人風格,經常扮演一些需要刻畫細膩心戲的複雜角。小人的喜怒哀樂,在他的詮釋下,也讓許多觀衆同。
而他的獨子章序,雖然年輕,卻毫不遜,是新生代演員裏,廣贊譽,最有實績的一位。未到而立之年,就被提名過戛納,拿下過金馬,金像兩座影帝獎杯。
兩大影帝同框,本該令人激。
王鵬卻不想看他們“飆戲”
因為章序和章遠,都是典型的笑面虎,外表越溫和,心越難測,發起脾氣來,比常人可怕得多,在微笑時,說出最殘忍的話,對他們來說,是信手拈來,也是家常便飯。
只想趕快逃離這裏。
王鵬離開後。
章序往真皮座椅靠了靠,故作松弛姿態,還算客氣地問:“您怎麽在這兒?”
章遠目平靜,打量他看:“來探我兒子的班,有問題嗎?”
章序低默,皺了下眉。
繼而,像是忽然反應過來,嗓音略沉了幾分,又問:“您派王鵬監視我?”
“監視這個詞,多難聽。”
章遠拾起側座椅的紙巾,遞給他,語氣夾雜著淡蔑,“把臉,棚戶區流浪犬的惡習這麽難改嗎?當年我把你領到邊時,你連西餐的刀叉都不會用,我教你禮儀,教你待人接,可你現在,因為一個人,緒失控,連儀容也不顧了,還扔煙頭。這裏不是國,但不代表沒有盯著你的眼睛,你想上熱搜,被人批評沒有素質和涵養嗎?”
章序沒去接,冷笑道:“您有閑心思管我,不如哄好原家大小姐,可不是個長的人。”
“啊。”他往前欠了欠,笑意加深,“還是你很著急,想為的第四任前夫?”
章遠表未變,但角噙著的笑意,明顯淡了些。
“我并不想管你。”他說,“你也快三十歲了,而立之年的人了,演了十幾年的戲,也混出了頭。你還記不記得,你十六歲時,字都認不全,本跟不上高中的課程,因為你的文化課水平,都趕不上初中生。”
“唉,當時,我真的很苦惱,我這個兒子,到底該怎麽養。好在,你有一張不錯的臉,從前為了生存,學會了欺騙,學會了察言觀,天生是塊當演員的料。”
章序眼神沉冷,緘默不語。
章遠溫和地笑了笑,那副面孔,同天下尋常的慈父親,沒有區別,繼續說,“我帶你了行,你也很努力,那麽多的導演,老戲骨都誇贊你,說你有天賦,也肯吃苦,未來可期,前程不可限量。可你太想證明自己,為了得到別人的認可,在一場戲裏,堅持不用替,摔斷了。你在醫院躺了兩個月,還錯過一部能拿柏林金熊的電影。”
“我以為。”章遠頓了頓,“你已經長夠教訓了。”
章序防備地看著他:“你兜這麽多圈子,到底想說什麽?是想提醒我,不要忘本?讓我記得恩戴德,不要忘了你的提攜?”
“章序。”章遠終于褪去溫和的面,斥聲道,“如果你真的激我的栽培,絕對不會做出讓導演往槍膛裏放真子彈這種愚蠢的行為!”
他眸人,怒聲又道:“用這種笨方法,出最真實的反應,是門外漢都能做到的事!你的技巧呢?你可以替代的緒記憶呢?從前有多導演,為了讓演員呈現最好的效果,不惜讓他們犯險,最後呢,毀容的,丟命的,有什麽用!我說過多遍,替有替的使命,臺上的角也有角的使命,你之前不肯聽,現在也不聽!這一切,都是因為你往的那個芭蕾舞者吧?是,讓你連戲都不會演了吧!”
章序蹙了下眉,故作淡定:“我跟,只是玩玩而已。”
但心跳的節率,卻因被勘破想法,而急速加快,他掩飾著異樣,反問道:“您不會認為,我因為個人,就做出這種極端的事吧?”
章遠諷聲問:“真的只是玩玩嗎?”
他嘆氣,恢複了冷靜:“當初,有人批評你,演演畸,不倫還可以,卻演不出細膩的純,跟主角同屏時,像個仿生人。可讓你完資本原始積累的,恰好是部片——你跟影後齊嘉慧拍的那部商業浪漫電影,是那年最座的一匹黑馬,僅用五千萬本,就賺了一百多億的海外票房。也就是在那時,你擺了我的控制,立了自己的娛樂公司,從演員,躍升為了資本。”
“你跟那個芭蕾舞者往的時候,就在收到劇本後不久吧?”
章序眼底的緒驟然一變。
有種難以言喻的不安,自心底深,緩緩蔓延,他強迫自己冷靜,問:“是又怎麽樣?”
章遠將他的異樣盡收眼底,緩聲道:“那孩的照片,我看過,跟蔣家的那位千金,有幾分相似。當時你的地位遠不及現在,在蔣家父母眼裏,不過就是個皮相好的戲子。”
“可嘆啊。”章遠有些地失笑,又道,“風水流轉,父親看著風,公司早就是個空殼了,兒的心理問題忽視到現在,還敢把往圈裏送。”
章序打斷道:“你到底想說什麽?”
“你在裝糊塗?”章遠笑意未斂,淡聲質問道,“當初,你為什麽跟那個孩談?把當蔣冰嫣的影子?或許是這樣的吧。”
——“但你跟的更深層原因,其實是因為,是個極好的移對象,更方便你去戲吧?”
章遠從前演過審訊一類的角,對這種職業做過深研究,看過很多問訊類的書籍。
或許,正因如此,他很擅長導對方說出真實想法,盡管那手段,充滿了各種不鮮的心理游戲,和供技巧。
在對他的管教中,更是屢試不爽。
章序很清楚,就算他不肯承認,章遠也會極盡耐心,用各種話,迫使他承認。
他只能死死盯著這個可怕的父親,卻說不出任何話來。
“那個舞者,還在上大學,沒有社會經驗,經歷,更是一張白紙,像那種孩,很單純,沒戒心,看你時,可能還帶著看偶像的濾鏡。你輕易的撥,就能讓做出最真實,最自然的反應。你這種人,可能不知道什麽喜歡,什麽,但是可以通過觀察的變化,嘗試去模仿,去會。”
“你到底想做什麽?”章序強下心頭湧的恐慌,“要告訴嗎?還是,你已經……”
章遠睨著他,“不過就是個拿來移,用于練習的對象,一個替代品,你竟然把自己演進去,真的對了心,實在可笑。”
“想清楚。”章遠偏過臉,“你的人生,到底是什麽最重要?你走到今天,付出了多?犧牲了多?我不反對你跟繼續往下去,通過沈諒這件事,也能看出,有在盡力保全你的名聲,并不是個慕虛榮的人。”
“你邊能有個提供藉和緒價值,安分守己的人,不是件壞事。”
“爸。”章序無力地開口,艱道:“不要讓知道…這一切。”
章遠恨鐵不鋼地皺了下眉:“無論知不知,早晚都要面對你真實的一面,還是,你想永遠在面前演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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