萬商不多問,詹權反倒是把前因后果都說了。
本來詹權這個年紀,說他年了吧,十九歲的小伙子在時人眼中確實年了,但真的還不到在場上獨當一面的時候。
家里原本也沒想著他在這個年紀就獨當一面,純粹是因為出意外了,能擋風遮雨的長輩去了,詹權就這麼被催促著站了出來。
在這樣的況下,要是萬商不靠譜,那詹權確實不會把外頭衙門里的事帶回家來說。
但誰萬商靠譜呢?萬商覺得自己玩不轉場,但詹權卻覺得有遠見。
萬商又是府里輩分最高的大家長。
雖說此時的世是“男主外、主”,男人基本不會人摻和外頭的事,但如果人了家里的老封君,那況就又不一樣了。
拿皇宮來說,皇后不能參政,但好好翻翻史書吧,太后只要不糊涂,自己能立得起來,哪位太后手里不著一些權力?
所以,詹權覺得把外頭的事說給萬商聽,這是非常合理的。
詹權先把錢賬房提到的外院賬冊說了。
萬商若有所思:“難怪我覺得公賬哪里不對,我就說咱們好歹是開國新立的侯門府邸,府中的……”流資金怎麼就那麼?
雖說公賬上面有三萬兩白銀,但這三萬兩白銀就和子嫁妝中的箱銀一樣,能不用就不要用,最好一輩子都用不上,順順當當傳給子孫后代,還盼著子孫后代都用不上,繼續這麼傳下去……反正賬冊上出的意思就是這是最后的應急銀子。
萬商查看賬冊時只當這三萬兩白銀不存在,府里每年的花銷就只能仰仗莊子上的出息和各個鋪子的盈利。
但這個出息呢,輕易不能變現,必然是囤得多、賣得。
萬商作為現代人沒有囤糧的習慣,但如今生活在古代時空,想要一大家子安安穩穩,就必須囤糧。
因為糧食畝產本就不高,時人抵抗天災的能力又弱,指不定什麼時候就會遇到一連幾年的災荒。
年不囤糧,到了災年吃什麼?那時候就算手里有銀子,都不一定能換來糧食。
像這種產糧食的莊子,除非已經經營十多年了,庫房里的糧食都是滿的,到時候才會每年把陳糧賣出去,然后把新糧收到倉庫里。
但陳糧向來是賣不上價的。
總的來說,過上十多年,莊子上或許會每年送一筆銀子來,但最近十年別指能有多。
再說各個鋪子的結余,算起來好像很多,一個小鋪子每個月怎麼都能賺到三五兩銀子,一個大鋪子每個月就是幾十兩,若是那種生意特別好的鋪子可能每個月能百上千,但對比侯府每個月的支出,又真的不顯多了。
也就是府里這兩年守孝,若不然府里的爺們在外頭請人吃一頓飯,可能十幾兩銀子丟進去了。
詹權在場上有際吧,上司的老娘過個壽,可能幾十兩銀子丟進去了。
靜華道人自己調個香什麼的,哪怕昂貴的香料是做輔料的,但那玩意兒貴啊,一兩龍涎香就得耗上許多!再說府里還有兩位雙胞胎姑娘呢,姑娘們逢年過節都要添首飾吧,這又是幾百兩打不住……
哪哪兒都要花錢!還都不是什麼小錢。
萬商看賬冊時就覺得侯府人家過日子也得打細算呢。
卻沒想到竟然還存在一本外院賬冊!
有了這本外院賬冊,一切就都合理了!
安信侯府畢竟是新貴,還是皇上心腹,新貴加心腹的配置就應該有錢啊!
看著萬商轉眼之間就是一臉恍然大悟,詹權心里頓時松了口氣。
好在他原本就沒有任何壞心思,若不然他非要把所謂的外院賬冊瞞下來,難
道真能瞞得滴水不?
太夫人心里是有算的!
瞞不過去!
而這所謂的外院賬冊不是別的,
記的全是侯府的分紅。
如今商人地位不高,他們想要長長久久安安穩穩地做生意,就必須要有靠山。
生意越大,越需要靠山。
只要安信侯府借一個名頭給他們,府里每月就能拿到分紅。
這和貪污賄還扯不上關系,因為全京城的貴勛都是這麼干的。
往大了說,為什麼有些大商人鉚足勁兒都要為皇商吶?因為真了皇商,那他們的靠山就是皇帝了!
只要生意是干干凈凈、清清白白的,那這份錢就是干干凈凈、清清白白的。
這個分紅絕對不!
因為一個商人的生意要是沒有做大,他是不需要靠山的。
一個平頭百姓在自己住的巷子里賣些針頭線腦,每個月就賺那麼幾個銅板,誰會想不開去找他們麻煩啊?只有日進斗金了,生意大得人眼紅了,這個時候才需要專門請一尊大佛過來鎮著。
生意大了,分紅也就多了。
這些分紅加起來每個月就有好幾千兩!
不過,這個好幾千兩不會永遠都有。
大商人的鼻子比誰都靈,當他們覺得安信侯府開始走下坡路了,他們不直接說要把分紅撤了,只會今個兒說不知道得罪誰了,這個月的生意不好做,明個兒又說年景不好,錢越來越難賺,然后每個月的分紅就逐漸減,這個時候你要是有本事呢,那就發發威,保管下個月分紅又提高了,但你要是連發威都不能,商人心里就徹底有數了,分紅月月下去,直到最后一分都沒有。
先侯爺去世了,說不得這些商人就在觀呢!
話雖如此,至到目前為止,他們每個月還是老實來侯府錢的。
萬商問:“可是這個姓錢的賬房不老實?”
詹權搖頭:“我還盼著他不老實呢,所以假裝遂了他的意,他把賬冊抱去我那里,連查了幾個晚上,并沒有什麼疏。”
沒有疏就不能直接把錢賬房踢出去。
但把這種會挑撥離間的人放在府里,詹權又不放心,才想給他謀個份,把他帶出去。
萬商說:“或許他真的就是忠心,先侯爺確實有過這樣的安排。”
如果先侯爺還活著,那這個分紅自然會歸在公賬里。
但這不是他死得太突然了嗎,臨死前肯定擔憂這個、擔憂那個,怕萬商母子不曉得利害關系對詹權不好,于是只好把這一大筆的現銀從公賬中分出來,至詹權在經濟上不要萬商的轄制。
先侯爺也不是偏心詹權,實在是因為在未來十年里,安信侯府里能混出頭的真就只有詹權一個。
只有詹權掌握了實打實的權力,侯府才不會在未來幾年走下坡路。
萬商自認客觀,也能理解先侯爺的安排。
詹權卻說:“就算這真是父親安排的,那所謂的外院賬冊也不該著抱到我那里去,錢賬房不是該先去找大哥說嗎?”
萬商:“……”
萬商覺得詹權在家人面前真是一個實心眼的好孩子。
笑著搖頭:“你大哥不的。
你大哥那格,過一世小富即安的日子絕對沒問題。
但真把整個侯府給他,他最多就是安分守己地領著虛職不犯錯……每月給他這麼一大筆銀子管著,真不。”
站在先侯爺的立場上,即便他上徹底接了外甥詹木寶,但詹木寶在鄉下耽誤那麼多年,沒有接過正統繼承人教育,他不把銀子給詹木寶,這才是真正負責的表現。
而詹權本來就懂得恩,這麼一大筆銀子給他,他只會死心塌地為侯府好
。
詹權卻說:“那就由母親管著,
我外頭的事也多,母親管著最好了。”
要是萬商目短淺、不辨是非,有了銀子反而壞事,那詹權會把這筆銀子藏下。
但萬商不是啊!
萬商也不推辭。
想了想,還是說:“這錢賬房……不一定用心不純。”
詹權道:“賬冊上面確實沒有疏。”
但也有可能是錢賬房有壞心沒來得及行。
他說:“如果一切果真都是父親的安排,錢賬房始終是忠心耿耿的,那我給他謀個出,這就是獎勵。
若不是,那他就是一個小人,我那邊確實也需要一個小人。”
他本來還想解釋為何需要小人,卻見萬商一臉自然地點了點頭:“誰都不喜歡小人,但小人亦能用。”
職場上就有很多小人,有些小人偏偏還和領導關系特別好,有人就忍不住在背后罵領導,說他們眼瞎。
眼瞎的領導確實存在,但有時候得這麼想,人家畢竟是領導了,能穩穩地站在那個位置上,他不比月薪三千的我聰明嗎?那為什麼他還要重用小人呢?只因小人確實能為他辦事。
等事辦完了,大不了再卸磨殺驢。
詹權說:“是,這還是父親教我的。”
他年時很有些嫉惡如仇,先侯爺便教導他說小人也是能用的。
他覺得太夫人就是虧在兒,若不然太夫人比他有悟多了。
詹權哪里知道,萬商實打實在職場上歷練過。
萬商笑著說:“你要是不急,那就再等上兩天。
我之前只把府里的仆從理順了,接下來正好把管事們理一理。
這錢賬房是君子最好,若是小人,我也能他面面地離開侯府。
這樣他去了你手底下,不會一開始就防備你,好歹能裝出幾分忠心。”
若能這樣,真就是再好不過了!詹權越發覺得有事和太夫人商量是對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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