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紋樣很別致。」

他側首打量著說，「像是蘭花。」

鍾彌一愣，隨即解釋道：「文殊蘭不是蘭。」

「不過花語很好。」

鍾彌以前對「惜字如金」的認知刻板，覺得惜字如金就是不說話，了一個「金」字，跟沈弗崢認識不長，卻覺得，這詞配他才絕妙。

就譬如此刻。

正常人會接話問一句「文殊蘭是什麼花語」，可他不問，只是淡淡看著，靜等的後文。

沒有任何對手戲。

只有的單人旁白，契合車廂的安靜氣氛。

「是……與君同行。」

「很好。」

他看著鍾彌，停了好幾秒才出聲，讓那一句淡淡的應和，倏然變得意味不明，有些苔蘚似的曖昧仿佛在暗滋生。

宴會上，男人們應酬起來高談闊論，很多鍾彌都聽不懂，也懶得聽。

無聊就容易走神，人走神也是好看的，就好比宴廳里的流蘇水晶燈，不需要什麼靜，單單存在著就是一種引人注目的。

旁邊人聊起未來州市的開發事項，忽然聽到幾個悉字眼，古城區，銀杏路。

那是胡葭荔家所在的地方。

鍾彌眼眸微。

在場眾人都是察言觀的老手，沈弗崢那裡沒有關竅能切，便不放過機會從他邊的伴手。

很快就有人出好客神，對鍾彌說：「鍾小姐初來州市，恐怕不知道古城區游湖，那是州市旅遊的一大特，有興趣可以試一試。」

鍾彌微笑：「我不是初來，本地人，古城區游湖，是我小學的春遊項目。」

沈弗崢輕曬。

「啊？鍾小姐原來是州市本地人，那好啊，沈先生這次來州市視察，正需要——」

那人出場合上的驚訝之，本來要順著話題繼續穿針引線，沈弗崢見鍾彌微微努了一下，那是一個仿佛在說怪沒意思又有點可的小表。

小姑娘真的壞了。

偏偏還得落落大方。

他正不聲想著是誰把寵壞的？那位一生清雅朗正、不茍言笑的外公麼？思疑的同時，言語上卻不自主分了心，打斷那人的話。

「說好了今晚不談公事。還是在讀書的小朋友，再這麼聊下去，聽著會覺得很沒趣了。」

誰是還在讀書的小朋友。

眾人心知肚明。

而沈弗崢這兩句無棱無角的話，一語雙關，借鍾彌之口說沒趣，看似只是寵著小朋友，實際上也是他覺得沒趣。

四兩撥千斤，眾人只能應和。

晚宴過半，鍾彌沒上到妝的脖頸耳尖開始微微泛，沈弗崢側低下頭，聞到發間清淡的香。

宴廳里熏過木質香，經脂酒一泡，早就糅雜一種說不上好不好聞、卻是宴會獨有的濃鬱氣息。

可能在其中不自知。

他靠近鍾彌時，仍覺得的香味，是清涼又獨立的。

用酒杯示意方向，他在鍾彌耳邊說：「不要喝多了，那邊有餐檯，去把你的酒換果。」

鍾彌住杯柄，目掃視一圈，輕晃晃這杯比年紀都老的Latour，憑心說這種酸和醇香並重的紅酒品鑑不來，但得知酒莊年份，又難免有些暴殄天的自責。

「我用果跟他們喝，會不會顯得不禮貌？」

他將鍾彌手裡的杯子取走，隨意放進穿場服務生的酒盤中。

「在這裡，你可以不禮貌。」

尋到一份心儀甜點，小銀叉攜細膩油口即化，鍾彌抿起還在細究他方才的話，在這裡是指哪裡？

他的邊嗎？

鍾彌不拎拎角一笑，舌腔溢出一油甜味。

沒有再上前，靠在餐檯邊，不遠不近看著沈弗崢，見識了這位沈四公子的別樣風采，香鬢影，遊刃有餘。

眾星捧月的吹捧場面，鍾彌不是沒見過，只是他過分出塵，連這些阿諛奉承，落在他上都恰如其分，好像他本就如此。

擔得起如此盛譽。

晚宴後，司機將車開來公館門前，他們正要走，忽然閉合的車窗被敲。

一道悅耳的人聲音傳進來。

「沈先生，方便送我回酒店嗎？」

深玻璃徐徐降下，車窗外那張臉，一見之下，鍾彌都不由吃驚大手筆。

州市這樣的地界，終是不如炊金饌玉待鳴鐘的京市，今天這場晚宴規格並不算高，也像是在遷就某人，刻意低調。

可這樣頗有名氣的明星，能被請來為這晚宴的餘韻收尾，這位試圖結沈弗崢的幕後金主，著實擔得起一句誠意十足。

鍾彌沒忘自己今夜的任務。

愣神只在幾秒間，窗外那位明星亦在打量車的鐘彌，顯然是驚訝，不知道這位據說位高權重的沈先生車上已經有了人。

鍾彌煙視行，往沈弗崢肩上一靠，嗔道：「沈先生好雅興啊，今晚是要玩雙的麼？」

說完靡詞，笑著斜乜車窗外，緞般的聲音，吹氣如蘭，也帶著一挑釁。

「這位姐姐，都會玩什麼啊？」

到底是公眾人，平日也端慣了架子。

明星霎時變了臉。

收的錢里可不夠這種噁心人的項目，要不是前陣子去粵市輸了太多，窟窿填不上，這筆錢又剛好來得爽快，這種地方都不願意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