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三章分

顧明南一路飛奔回家，將兩隻小野豬塞給驚訝到呆愣的妹妹之後，轉就飛奔向顧建國家。

「三叔！三叔！三叔快開門啊！」

顧建國是記分員，他們家就住在大河村最中央的位置。

顧二弟敲門的時候，顧建國一家正坐著吃飯。

「好像是阿南的聲音。」說話的是顧建國的大兒子顧保家，他說話的時候，下意識瞧了眼顧三嬸。

顧三嬸臉一黑，拍下筷子：「大清早的他來幹嘛？」

兩個兒媳婦的臉也不好看，倒是顧保家顧衛家兄弟倆還好一些。

顧建國卻沒管妻子的臉：「保家快去開門。」

顧保家連忙站起打開門。

顧二弟衝進來，高聲喊道：「三叔，我哥在山上打到一頭野山豬，你快帶幾個人上山去抬下來。」

隨後又奇怪起來：「阿東，這麼大的野山豬，你怎麼打死的？」

帶著一群人興師眾的往山頭上走，顧建國心底發愁，待會兒要是沒見著野豬，阿東在村裡頭的名聲可真的會壞了。

一聽有，不用顧建國招呼，好幾個男人站出來說要一塊兒去。

「用繩子拉上來，我下去綁。」

顧衛家衝過去一看，驚道：「爸，真的有野豬，好大一頭。」

難不都是假的？這可怎麼收場？

跟上來的人連忙都湊過去看，只見那個略陡峭的小山坡下，赫然躺著一頭龐然大，出外的尖銳獠牙，黑的健壯軀，無一不彰顯著它卓越的殺傷力。

很快一群人就到了地方，顧建國一眼沒瞧見野豬，心底咯噔一聲，忙問：「阿東，野豬呢？」

倒是二兒子顧衛家站起來問：「阿南，真的假的，就你哥還能打到野豬？」

兩個媳婦對視一眼，心底倒是盼著這事兒是真的，畢竟那可是。

「好大一頭，這得有三百斤了吧！」

顧明東指了指旁邊的小土坡：「在那兒呢。」

正要出門喊人，結果剛才顧二弟的嗓門太大，聲音響亮的周圍幾乎人家都聽見了，紛紛走出來看熱鬧。

「建國，阿東真的打到野豬了？」他們好奇又驚訝。

顧保家愁眉苦臉：「我看玄。」

看見那起碼兩三百斤的野山豬，山坡上的人眼睛蹭的亮了，哪裡還記得方才的懷疑。

「想吃就走快點。」顧二弟是真著急。

「真的是野山豬！」

顧衛家拉了拉親大哥的服，問：「哥，難不阿東真打到野豬了？」

顧建國這會兒才回過神來，先是鬆了口氣，他家大侄子的名聲保住了。

顧二弟沒會到三叔的糾結，還在催促：「你們倒是走快點啊，早上沒吃飽飯啊？」

顧明東跟在後頭一起下山，聽見這話臉都沒變一下：「家裡頭柴火沒了，我就想趁著上工前上山一趟，砍一些柴火回去用。」

「要不坐下來喝完粥清醒清醒？」

顧二弟賭咒發誓道：「就是我哥打的，三叔你快帶人上山抬下來，我又不是吃飽了沒事幹來騙你們。」

就他那大侄子，幹活都只能拿九個工分的，能打到野山豬？

顧保家也不信，用力拍了一下堂弟的腦袋：「大清早的你做啥夢呢？」

顧建國心底還是不信，但又覺得侄兒不會在這種事上開玩笑，就喊道：「保家衛家你們一起去，再喊上隔壁的鐵牛。」

就地取材找來木，將野山豬倒過來綁住四條，幾個男人抬著就往山下走。

都不用顧建國吩咐，李鐵牛二話不說，直接滋溜往下，拉著繩子將那頭野豬綁住。

「什麼？野山豬？」顧建國有些懷疑自己的耳朵。

瞧著男人們飯也不吃就要走，顧三嬸更氣了：「什麼野豬，他這是在忽悠誰呢，還幾百斤，我看他們家是窮瘋了。」

顧二弟也奇怪：「大哥，野豬呢？」

顧建國不好回答，怕是假的，到時候壞了大侄兒的名聲。

「真的，咱們幾個人扛不！」

「衛家哥，你一個人扛不，得多喊幾個人，那野豬能有幾百斤。」顧二弟又是興，又是驕傲。

「阿南，我家都快斷炊了，早飯都沒吃，就指你大哥打著那野豬了。」有人笑嘻嘻喊。

顧二弟急了：「是真的，好大好大，跟小山頭似的野豬。」

顧二弟正興高采烈的，聽見這話一頓，下意識的看向自家大哥。

幸虧來的男人多，這麼多人一塊兒用力拉，才總算把野山豬從山坡下拉了上去。

「還小山頭，你是不是昏頭了？」

顧衛家一抹，道：「爸，我跟他去看看。」

顧二弟卻沒有這個擔心，朗聲喊道：「當然是真的，那可是幾百斤的，正好多來幾個人去抬下來。」

「誰知道剛上山就遇到了這大塊頭，野山豬脾氣追著我跑，我只能撒丫子逃，誰知道這野豬自己沒剎住車，掉山坡下摔死了。」

「阿東，你這運氣也太好了！」顧衛家羨慕的說道。

哎，人比人得扔，都是堂兄弟，但他有時候也羨慕這堂弟。

雖說父母雙亡，可運氣好，娶了個不要錢的城裡媳婦，生了一對雙胞胎，現在還有野豬送上門來給他吃。

顧建國總覺得哪裡不對勁，但其他人卻沒管那麼多，抬著野豬進了村，已經樂滋滋的張羅開了。

這可都是！

社員有的燒水，有的拿刀，有的殺豬，有的去，配合的十分默契。

野豬皮糙厚的，上面還粘著厚厚一層泥漿，收拾起來比家豬可麻煩多了，但這會兒沒有人嫌麻煩，一想到這是能吃進的，一個個幹勁十足，臉上都樂呵呵的。

顧三嬸都驚呆了，一把拽住兒子問：「衛家，這，這真的是阿東打的？」

「那可不是，媽，你快拿個盆子去，說不定還能接一點豬。」

癟老劉急急忙忙趕到的時候，瞧見的就是這樣的熱鬧畫面，社員們工也不上了，活也不幹了，好多個連早飯都沒吃，都在這兒殺豬呢！

「等一下，先停一下！」癟老劉扯著嗓子喊。

沒人搭理他，豬迅速的被蛻了。

「大傢伙兒聽我一句話，先停一停，山裡頭的野豬也是公家的財產，可不敢直接吃了啊！」

回應他的，是殺豬匠狠狠一刀，野山豬的還未完全凝固，嘩啦啦流了版半盆子。

癟老劉氣得跺腳：「你們這是幹什麼，一起挖無產階級的牆角嗎？」

這麼大的罪名下來，才把殺豬的場面制住，連殺豬刀都停了停。

眾人面面相覷，挖無產階級的牆角自然不行，可這都快到的，誰捨得吐出來。

這時候，一直站在人群之外的顧明東站出來，朗聲道：「大隊長，話可不能說，野豬是山上的野豬，那就是大隊的資產。」

「野豬會禍害莊稼，急了還要傷人，是咱農村的四害之一，既然如此打死了也不是壞事。」

癟老劉忙道：「打死野豬不算事兒，可咱也不能直接吃了啊。」

顧明東笑了笑：「年底殺豬憑工分換吃，今天是我打死了野豬，但我也不獨吞，就按照村裡頭的規矩辦，大伙兒一塊兒按勞分配，這樣總沒有問題了吧？」

「阿東說的好！」李鐵牛高聲喊道。

「可，可是……」按照癟老劉的意思，既然捉到了野豬，就該上報上去，說不定還能得一個表揚。

顧建國哪裡不懂他的心思，開口道：「大隊長，去年了那麼多糧食，大家家裡頭都在鬧飢荒，你一次次的往鎮上去，救災的糧食卻一直沒迴音。」

癟老劉聽了這話有些尷尬，畢竟去年虛報產量是他做的主，雖然附近的生產大隊都這麼干，可了公糧虧了肚子，大傢伙都有意見，因此他在村裡頭威信越來越低。

「如今有了這野豬，大家分一分也能撐過一段時間，咱大隊自己解決了糧食問題，上頭就算知道了也只會高興。」顧建國又說。

他心底明白，如今到招災，聽說往北的地方更嚴重，國家怕是顧不了他們這些災比較輕的地方。

要了那麼久的救災糧，就沒聽說附近哪個生產大隊拿到了，都是勒腰帶在幹活。

顧建國看似嚴厲，卻也知道人吃不飽，幹活就沒勁，幹活沒勁就影響收。

再說了，這是他大侄子打得野豬，不吃送到鎮上最虧的還是老顧家。

「就是啊，家裡都斷頓了，憑什麼有還不讓吃？」

「阿東打到的，他都願意貢獻出來，按勞分配，有什麼不行的？」

「不讓我們吃，你倒是去鎮上要糧食回來。」

眼看抱怨聲音越來越多，癟老劉臉都黑了，偏偏他媳婦也鬧：「行了行了，抓到野豬分了有什麼不對，反正都是用工分換的，鎮上也說不出個不字來。」

顯然癟老劉是想要表揚，但他媳婦不要，要實惠，要吃。

最後，癟老劉只得說：「那好吧，殺完了豬先稱重，各家用工分來換。」

顧建國又開口道：「這野豬是阿東打的，按勞分配的話，也得給他一點補。」

癟老劉掃了一眼那大傢伙，也沒反對：「行，多給他們家十斤。」

這事兒倒是沒有人反對，一聽到說能分，家家戶戶都高興起來，有些心急的已經回家端了盆子籃子過來，恨不得下一刻就能吃進。

野山豬難理，但是人多力量大，到了中午時分那野山豬就變了門板上的一塊塊。

野豬不像家豬，上瘦多，，但顧明東打到的這隻估計是野豬王，個兒大，去掉不能吃的部分還有三百二十斤重。

殺豬匠手腳利落的將豬按照分類分好，才抬頭看向癟老劉和顧建國。

癟老劉咂一下，一抬頭，就瞧見整個大隊的人都圍在這裡，那盯著豬的眼睛就跟狼似的。

他難得痛快了一回，揮手道：「分吧。」

一聲令下，社員們迅速排長長的隊伍，顧明南眼疾手快的搶佔了最好的位置，嘿嘿笑著看著癟老劉：「叔，我家統共六口人，還有我哥那十斤，你可別忘了。」

「忘不了。」癟老劉看了眼殺豬匠，道，「你下手準，還是你來分。」

殺豬匠倒是也不客氣，一刀下去，挑著的切，迅速的塞進顧二弟的籃子里，十幾斤看著滿滿的一簍子。

顧二弟瞧著就開心，咧著在社員們羨慕的眼中就要往家跑。

「阿南，先等等。」顧明東住他。

他走過去，從籃子里拿出一半豬，轉直接塞到了顧三嬸的籃子里。

顧三嬸一貫對他沒有好臉，見狀也愣了一下，忙推拒：「這我可不能要。」

顧明東只是笑道：「是給幾個侄兒吃的。」

說完也不看顧三嬸的臉，直接帶著顧二弟回家了。

顧三嬸拎著那沉甸甸的竹籃，心裡頭一時不是滋味，是瞧不起顧家兄弟幾個的，老大不小了還指長輩接濟。

但是現在，顧明東塞給一大塊，看著能有五斤，眼睛都不帶眨一下。

顧三嬸心底掙扎不已，按理來說不該收，可那是啊！

野山豬看著大，去皮也有三百斤，但擋不住他們村人也多，分到每家每戶頂多一兩斤，夠吃幾頓的……

掙扎再三，顧三嬸到底是沒捨得還回去。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