晉王卻跟沒事人一樣,從始至終神毫未變,林琿余瞥見他冷漠的神,好像那個人從被查出來的那一刻起,在他眼中就是一堆死。
忽魯努是沖著晉王來的,他自己是個不擇手段的瘋子,沒想對手比他還瘋。
林琿在獵苑見到忽魯努的那一刻,就知道他不能活著離開了。
他們這個晉王殿下,說心機深沉并不為過,偏偏又不把惡名藏著掖著。他初時看不明白,后來才想通,大約是不屑。世人知他惡名在外又能怎樣?沒人能奈何得了他,他也懶得看別人臉。
可不管怎麼看,他們這群戰場上殺下來的人是心甘愿追隨的。
不為旁的。皇親國戚從軍,向來就是刷威名蹭戰功的,上了戰場就是畏不前的花架子。只有晉王,任命當天,他打馬從軍前過,說——
“本王不問你們為何從戎,跟著本王,讓你們活著回家。”
字字如斧,鑿進在場之人的膛中。
第20章 二十
攖寧這一遭是結結實實吃醉了酒,再加上走遠路累著了,一覺從晌午睡到第二日辰時,林軍在外面拔營的靜都沒吵醒。
宋諫之嫌棄一竘蒻草的怪味,干脆宿在新扎的營帳。
他晨起剛用完膳,崇德帝便派人召他過去。昨日糾纏了大半個時辰沒個章法的事兒,不過一夜便有了定論,何其荒誕。
頂包的替死鬼是突厥使團中的一個隨從,言道自己和忽魯努有私仇,行獵時一路尾隨,趁人不備將他傷痛下殺手。
還沒來得及審問,那人便咬自盡了,大約是怕平白多折磨,干脆一死了事。
一條人命而已,在高不可攀的權利面前,不過了了塵土。
宋諫之神淡淡沒有置喙,好像這樁事,他從始至終都置事外一樣。崇德帝知道他的子,往好了說是懶得搭理,實誠點說就是看不上后面這些嗚嗚渣渣的伎倆。
崇德帝語氣低沉,用帶著嘆息的語氣喚他這個最小的兒子:“諫之啊,你那王妃,是個好的。朕原先只想著緩和文臣武將之間的隔閡,的份也算夠得上你,才給你們二人指了婚,難為你沒推拒,想來也是能理解朕的一份苦心。”
崇德帝話頭說的是姜家攖寧,可從頭到尾,約莫都沒把當個人來看。他輕飄飄的一道旨意,落在旁人上足有萬鈞。
至于攖寧嫁到晉王府后命運如何,皇帝又哪里會在意,一個鞏固皇權的件,連他一點虛假的關懷都不值當。
被指婚的人是攖寧,到恩賜嘉獎的是姜太傅。
皇權,向來如此。
他停頓一下,手輕拍在宋諫之的肩膀上:“前段時間你忙著冀州旱災的事兒,沒時間帶姜家回門省親,這次回去可別耽擱了,姜太傅對他這個小兒,頗為重。”
皇帝提點完宋諫之,便揮手示意他告退。
宋諫之掀開簾子往外走的時候,太子正好被個小黃門引進來,臉上沉沉的郁在看見他之后不著痕跡的收斂起來,卻也沒有再裝出那個溫和慈的長兄模樣。
兩人肩而過,宋諫之眼皮都沒掀一下,空氣卻仿佛拉了,能聽到令人牙酸的咝咝聲響,領路小黃門險些打了手里的件。
林軍待著輜重先行開路。
宋諫之回去瞧見塌上那條鼓鼓囊囊的錦被,揮退要去喊人的明笙,坐到塌沿,雙一絞架在塌上,皂的長靴踩在錦被一角上,沒有說話。
初春天寒,攖寧小半個頭在被子里,只出鼻子以上的好呼吸,兩人就這麼一趟一坐,呆了一炷香的功夫。
“別裝了。”
宋諫之閉目養神,冷不丁冒出一句。
攖寧藏在被子下的抿了抿,面上還是一派安詳,睡得無知無覺似的。
“不敢睜眼?”宋諫之睜眼俯,長指勾起耳畔的一縷發,作輕的給別到耳后,出那只胭紅的耳朵和一截白皙的脖頸。
眼皮微微,整個人都小心翼翼的瑟起來。
現在應該大約怕的骨頭都發麻,心里在罵他犯什麼瘋癲,人卻微蹙著眉緩緩睜開眼,一副睡得懵懵懂懂的模樣,打著小哈欠問他:“王爺何時醒的?”
真是蠢到骨子里了。這小東西那點心思全寫在臉上,明知瞞不過還要自欺欺人,就是打著他懶得同爭辯的算盤。
宋諫之心中生出兩分惡劣的愉悅。
獵垂死前總要掙扎一番的,抱著兩分僥幸,被猛摁在爪下也得用些襲撞死的伎倆,蠢到忘記對方能把自己脖子一口咬斷的事實。
而把這份僥幸親手殺死的痛快,宋諫之是想想就心舒暢。
這世上不管什麼東西,他太輕易就得到了,權貴、功名、金銀,別人搭進一輩子可而不可求的東西,就奉在他手邊。
他想要皇位,是因為太子把他當假想敵,明里暗里的針對。但太子越是忌憚,宋諫之越是要逆流而行。
他本就是個天生天長一反骨的孽障。
他殺人,的是人斷氣之前不甘或憤恨的眼神和反抗,那瞬間暴發出的濃烈緒,才能勉強在他金劈玉堆的心中,掀起一點興的波瀾。
可死人見多了,那點微弱的刺激也慢慢消退。
眼前的小蠢貨,剛好在這個時候撞上來,看上去是冷冷的木頭人相,偏偏配了個饞膽慫的里子,有點八面玲瓏的小聰明,但實在不夠看,蠢得奉承討好他都討不到點子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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