至于虞家父子與那兩千銳的尸首,說什麼樣的都有,有說突厥軍將其當做戰利品帶走了,更有甚者說是邊城鬧鬼。
一傳十十傳百,盡管虞家尚未舉辦喪事,虞家父子的死在旁人眼中也了板上釘釘之事。
如此一來,朝中有多人虎視眈眈盯著靈州節度使一職,而若靈州節度使換人,虞家沒了兵權,難免遭人落井下石、趁火打劫。
承安伯府敢在這個時候求娶虞家嫡就是個例子。
可倘若虞廣江沒死呢?
一個月前,突厥在漠石河遇襲,損失不過百人,此事過小,并未引起重視。
但,是否太巧了……
元鈺清看了眼沈卻,又看了眼那紅艷艷的花轎。
垚南缺軍糧,缺軍馬,偏偏這二者靈州都有,沈卻早就過與靈州互易的心思。
若虞廣江活著,他便還是靈州節度使。
且虞廣江又是個重義之人,這個時候如果能出手護住他這顆掌上明珠,無異于雪中送炭,屆時萬事都好商量。
雖挾恩以報不是什麼面事,但到底能解決垚南往后的糧馬問題,不面的也無妨。
再退一步,即便是虞廣江真死了,那也沒什麼損失,全當是還兩年前靈州增援垚南的人。
聰明人,是不會只給自己留一條路的。
為南祁王府的門客、幕僚,元鈺清與沈卻很多時候都有不謀而合的默契。
比如當下。
他敲了敲折扇,了然一笑:“王爺贏了,言之自罰一杯。”
元鈺清看了眼著急忙慌的魏刺史,招手喚來侍衛,側耳語兩句。
侍衛頷首應聲,隨即消失在夜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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子時,繁華退去,燈火湮滅,四周寂若無人。
一道驚吼劃破了夜的安寧——
“元先生!元先生!”
侍衛抱著一嫁的子匆匆踏上甲板,懷里的人那張燦若芙蓉的面容上淌著目驚心的。
他著氣喊:“快去請元先生來!”
丫鬟見此大駭,忙奔向畫舫二層的小室。
步履慌忙,踩得木板咚咚響,在夜里顯得格外突兀。
須臾,元鈺清匆忙推開屋門。
他往前覷了一眼,平日里的輕浮松散頓時收起,“怎麼回事?”
榻上之人那副新娘妝面斑駁不堪,面蒼白,額前至下頷劃過一條水,看得人呼吸一滯,心上突突跳了兩下。
元鈺清疾步上前查看傷勢,聽侍衛道:“屬下無能,正趕到時虞姑娘已然失足磕傷,虞家家奴將至,屬下不敢耽擱,只好將人帶走。”
聞言,元鈺清沒說什麼,只面一緩,松了口氣。
還好,這看著嚇人,然而傷口并不深。
他遣人打了盆清水,止、傷藥、纏上兩圈細布,凝神診過脈象,見都無礙,才徹底放下心來。
折騰了一個時辰,再推開那扇屋門時,已是丑時。
燭火搖曳,暖黃的燭落在男人的側臉上,襯出俊朗的廓。
他闔上軍務奏報,一如既往的淡然道:“如何?”
“萬幸并無大礙,只興許是驚慌過度,脈象有些薄弱,尚未清醒。”
聞言,沈卻點了下頭。
既無命之危,其余的也無關要。
元鈺清問:“你打算如何安置?”
“若想回靈州,遣人護送一路,若不愿,給足銀錢就是。”
元鈺清頷首,這確實算得上仁至義盡了。
要事辦完,他肩頸陡然一松,眼尾向下彎了一下,語調慢慢道:“我算是明白虞家父子為何那般將二姑娘捧在手心里,這人的模樣,嘖,絕無僅有。”
能讓元鈺清這樣風流之人道一句絕無僅有,那便是實打實的絕無僅有。
可惜沈卻不是個熱衷皮囊的人,他道:“明日讓魏祐再來一趟。”
“……”
元鈺清角稍稍一僵,魏祐,那就又是公務。這人當真是沒有一點點-趣。
他摁了摁眉骨,簡直要了老命,滿打滿算到原州不過十日,其間便有九日半沈卻都一心撲在軍務上。
把人魏大人都給累瘦了,是當真不給人息的機會。
元鈺清應了聲,忽然道:“王爺,這原州果然名不虛傳,比之上京的繁華,也只差了那麼一星半點。”
“氣候也宜人,怪不得表姑娘日念叨要同行。”
“尤其是夜里,景致別有一番風味,王爺以為如何?”
這是典型的沒話找話。
見他還有要繼續說的意思,沈卻擱下軍報,抬眼看他:“什麼時候還學會繞彎子了,三句說不明白就出去。”
真無。
元鈺清了鼻,道:“七日后便是原州的百花節,聽聞很是熱鬧,我稍一打聽,都說廣陵樓景絕冠天下,那日更是空前繁盛。”
廣陵樓,一個鶯歌燕舞的地方。
沈卻看了他一眼,生冷地扯了下角,道:“元言之,本王是奉旨視察軍務,不是來游山玩水的。”
聽著“本王”二字,元鈺清心中一嘆,他就知道。
元鈺清拉長尾音:“是,王爺說的是。”
沈卻又說:“還有事?”
“哦,沒了。”
元鈺清將剩下的話盡數咽了下去,嘆著氣轉離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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