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人一直心照不宣地保持著主客關係,默契不提當年的事,他冷不防冒出這句,殺了個溫熒措手不及。
他像是本不在意答案,目在臉上攀爬。
陳燼摟著腰,另一手支在臺上,出遒勁的小臂,骨瘦長的指節篤篤在桌上敲著。
溫熒被他擾得心煩意,含糊其辭:“我轉學到了通大。”
大學也可以轉學,不過名額極,隻要當年高考分數達到學校同類專業的當地分數線,績點和綜測名列前茅,就有機會。
本科是南師中文係,211雙一流,海通大學雖然以985理工科著名,但學校全國排名高、名氣大,人文社科類又向來是學校大於專業的,未來走校招企業更看重學校名氣,所以才報了通大。
他一把揪住的襯衫下擺,勾著邊往下扯:“這不巧了嗎。”
溫熒眸中劃過驚駭,手反折到後麵夠襯衫,試圖捋平,被他一把圈住腕骨,置於頭頂。
“你還敢來通大?膽子的。”
他牢牢錮著的手,以一個管控的姿勢從後麵覆上來,手指挑起袒出的細長肩帶,勾起,再啪地彈在皮上。
“陳燼!”
溫熒失聲尖,驚恐著躲開,因大力掙紮,指甲在陳燼臉上刮出一道痕。
唐梔拎著甜品來到門口,就看到陳燼從背後圈著一個人,臉還埋在後頸領裏。
在看到那張和有三分相似的麵孔,笑容一僵。
電火石間,溫熒目過玻璃和的臉相撞,怔愣了下,迅速推開了他,搶奪擱在一旁的手機,逃也似的離去。
陳燼臉無端發沉,一偏頭,就瞥見了肇事者那張笑容甜膩人的臉龐。
他就像是看見什麽髒了眼的穢般,頭也不抬地走出了玻璃房。
唐梔攏了攏心打理的長發,拎著甜品和茶迎上去,掏出紙巾想給他汗,可還沒到他額頭,就被他側躲開。
“別我。”
陳燼眉眼戾。
明明還是那張厲俊的臉,卻有什麽東西全變了。
唐梔豆沙的指甲陷進掌心,定定看著溫熒離去的背影,笑道:“我妹妹什麽時候回來的,也不去唐家跟我說一聲,何至於在這臺球館打工,能掙幾個錢?”
“都跟說了多次,一個孩子不要這麽拚,唐家又不是不給——”
“裝什麽姐妹深呢?”
沒等說完,陳燼驀地扯出一抹諷刺的弧度:“真拿當親人,你會給你同父異母妹妹的前任汗送茶?”
他拇指抹了把臉上的紅痕,徑直就走,“以後見給我繞道走,別怪我沒提醒你。”
留下原地渾發的唐梔麵容扭曲,止不住地哆嗦。
“……賤貨。”
“你給我等著。”
……
晚上,臺球館不知是以為陪陳燼打了一天還是怎麽,居然說要結算工資480,八小時的日薪。
實際上,隻工作了兩個多小時,下午就去發傳單了。
回憶起白天發生的一切,溫熒覺得無比荒誕,躺在床上敲字跟HR說明天不來了。
那邊回得倒也快。
【可以,但你不來,今天的工資就沒了】
這家俱樂部必須做滿一個禮拜,才會結算工資,否則這一天就算全部白幹。
溫熒定定地看著那個冰冷的臺球館頭像,意識到是被那個“日結”的噱頭騙了,但這錢卻不能不拿回來。
一周後,正好大三開學,到時候要上課,可以再找。
接下來的幾天雨連綿,陳燼都沒來臺球館,暗暗鬆了口氣。
奇怪的是,館打球的人絡繹不絕,沒男人點,倒是有客戶認真耐心地手把手教斯諾克計分、協助教練店長打打球,日子一晃而過。
到手的一周工資,正好夠付這學期的住宿費。
暑假最後一天下午。
溫熒拎著兩個沉甸甸的行李箱,背著包坐地鐵到了閔區,通大大學城這帶是郊區,走二十幾分鍾就是寶龍廣場和食街。
烈日炎炎,門口早就圍堵了不新生,接送的父母和車輛水泄不通,到都是歡聲笑語。
溫熒沉默地一個人報道,一個人拿床單被子,一個人拿房間鑰匙。
桑眠最近追周時宴追的,一直在苦心鑽研化妝,不想麻煩。
有人看長得漂亮,卻一個人提那麽多東西,提出幫忙卻被婉拒了。
從小就是這樣,形單影隻,做什麽都自食其力,能自己解決的絕不麻煩旁人。
可不知今天是路太陡還是裏麵放的東西太沉,行李箱的一顆子居然掉了,磕磕地拖得很是艱難。
就在滿頭大汗地氣時,眼簾裏出現一雙白皙的大手,輕輕一提,幫拎上了陡坡,嗓音如沐春風:“你住哪棟樓?”
男生長相清雋儒雅,肘側夾著一遝記錄本,看著像是學生會的人。
溫熒一愣,對上了一雙清澈如清甘泉的狹長眼瞳:“三號樓。 ”
“你東西太多了,我幫你提吧。”
他笑了笑,態度溫和彬彬有禮,“我是聞嶼,紀檢部部長,順道幫著過來接應新生。”
“謝謝。”
東西已在他手上,溫熒也不好拒絕,到了謝後給他帶路。
“誒,聽我朋友說,陳燼前幾天去外灘PL臺球館了,可惜去的時候人已經走了,不然我定要拍幾張照片帶回來給我做屏保。”
“南京西路那家?我天,不早說!早知道我就不去外地旅遊了!”
“沒準還能要個微信啥的,帥哥談不占一個好友位也好啊。”
“你就別做白日夢了,陳燼QQ和微信關了所有搜索方式,拽王一個, 就是防你們這種狼的。”
溫熒默默地聽著路上幾個生說著。
和陳燼,如若雲泥、天壤之別。
不可否認,有些人就是出生在羅馬,一個名字就能引起轟,集萬千寵於一。
無數生做夢都想當他朋友,而溫熒想的是,要是能有陳燼的命就好了。
聞嶼不方便上樓,將東西拎到樓下就走了,將行李箱拎到宿舍的時候,門虛掩著,上床下桌的四人寢,剛走到門口,就聽到裏麵傳來談話聲。
“那個誰還沒來嗎?”唐梔清脆如風鈴的聲音。
“誰?”說話的聲獷中氣十足,聽聲音像是一個胖生,“你說轉來我們新寢那個……臭蟲?”
“媽不是小三嗎?足別人家庭,果然有其母必有其,老的當三小的還這麽賤,還搶走了你的陳燼,要不要臉啊?”
唐梔用腮紅刷掃著臉頰,笑得甜:“可畢竟是我同父異母的妹妹呀,算啦,話別說的那麽難聽。”
生一聽就怒了,拍案而起,“妹妹怎麽了?!這賤比就是來你家跟你搶財產的,分走了你爸對你的和關注,媽害的你爸經常夜不歸宿你都忘了?”
宋凝淡淡道:“在南師連續兩年都是專業第一,媽犯的錯不應該讓背鍋。”
“笑死,宋凝你他媽到底哪邊的啊?”
凳子猛地一蹺,那人一腳狠狠踹在行李箱上的沉悶聲,“有人啊白天辛苦打工學生妹,晚上不知道陪哪個男人睡了,我都懷疑是不是校長才能轉來通大,真就通大千人斬——”
砰的一聲,門被撞開,對話戛然而止。
溫熒麵不改地垂眸。
被踹壞的行李箱敞在地上,碼鎖滾落一旁,裏麵的混雜著骨碌碌滾落出來,散落一地。
生正在眉飛舞地嚼薯片,沒注意溫熒徑直抄起了旁邊滿滿當當的水桶,
一顛一顛地走來,揚手將冰冷腥臭的汙水把從頭到腳潑了個底朝天。
“這麽髒,給你衝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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