崔簡輕輕地將溫婉放在榻上，溫婉下生疼，悶哼了一聲，翻了個，趴了下來。

    崔簡拉過疊好的天水碧潞綢棉被，替蓋上，不悅道：“下人罰，你逞什麽能？”

    溫婉緩緩睜眼，沒有說話。

    倒也不是逞能。以夏竹的手勁，二十板子實在地打下去，碧箬還有沒有命都很難說。可若是自己去替碧箬罰，賭夏竹不敢擅自用刑。

    至於激藍沁手，也算是苦計吧。上沒點實際的傷，他又怎麽能直觀的苦？

    他不知道的是，離開春江花月夜那天，杜十娘又拉著給講了好久的宅生存之道。人雖木，但又不蠢。

    早聽藍煙說了崔簡今日回來，隻是沒有想到的是，崔簡來得這麽及時，並沒有讓多皮之苦，倒讓方才那一幕，了這出苦計的戲。

    見溫婉睜著眼卻不願多說，崔簡以為驚住了心神，心下難免有些疚。

    當年那場大火後，他死裏逃生，本不在這世上再多一個牽掛，可既然一時衝替贖了，總也不能隻是讓出來苦。

    思及此，崔簡出手去，替理了理頰側浸了冷汗的鬢發，將一堆烏雲理順在枕邊。

    的頭發用桂花油過，散發著一淡淡的馨香。崔簡常年在教坊司應酬，聞過不子的發間香，桂花頭油也聞過不，卻都不及的好聞，似桂花味裏還摻了點別的味道。

    崔簡俯湊近了聞，才恍然驚覺，這味道是嬰兒上才有的香味。

    他不覺得好笑，多大人了，上香味都還沒退，不過轉念一想，才十五歲的年紀，的確還小。

    碧筠將碧箬安置在耳房，便趕進來伺候，一進門，就看見崔簡低首香的一幕，微微一笑，又默默退到了門外。

    不多時，一個醫師被請進了翠瑯軒。

    因為眷了外傷，不便請一般的郎中，崔簡便遣人去大請了為宮中貴人看病的醫。

    碧筠見來人穿著醫服，微微驚訝後，便立即挑簾請人進去了。

    強心頭激，雙手合十謝天謝地，就知道，溫姑娘在世子那裏，肯定是有份量的，這下，看園子裏還有誰敢輕視翠瑯軒，怠慢姑娘。

    醫師一進屋，先向坐在一旁的崔簡行了禮，這才看向床榻上的子。

    許是在宮中見過的人多了，已經養了變不驚的子，醫師目在溫婉臉上停留一瞬便移開了，容不改，走到床邊替把脈。

    半晌，搭脈的手放下，招來一旁的碧筠，讓解了溫婉的，方便查看傷勢。

    碧筠照做。

    溫婉還清醒著，知道崔簡就在床邊，登時紅了臉，脖子一偏，把頭埋進了枕之中。

    衫褪去，出白花花一片，微微翹起的部，多了幾道目驚心的青紅斑塊。

    崔簡隻看了一眼，便別過臉去。

    須臾，檢查完傷勢，醫對碧筠道：“隻把子放下來就好了，裏頭不必穿了，靜靜地在床上躺兩天，也方便上藥，省得來回折騰，拉扯傷。”

    “多謝醫。”

    碧筠依言放下了溫婉的襦，然後小心替將被子蓋上。

    崔簡這才轉問：“怎麽樣了？”

    醫道：“外傷無事，沒傷到筋骨，倒不用憂心，隻是邪寒，傷到了肺腑，已經有點低燒了，待予開一副發散的湯藥，三碗水煎一碗給喂下。府中可有化痰止嗽丸？”

    “有的。”

    “那就行，每日早晚各噙化一丸，固痰自化。”

    “有勞醫。”

    “這有什麽的，分之事罷了。”

    溫婉這會才好些，見醫已給自己診完，便支起子問道：“我的婢傷得比較重，醫能去給看看嗎？”

    聞言，醫澹然笑道：“當然可以，予既來了，又豈會挑剔病人。勞煩這位姑娘帶予去看看吧。”

    醫說著，煩請碧筠帶路，碧筠心中驚駭，們丫鬟奴婢，豈敢勞煩宮醫聞問切，但見世子並沒有反對，這才誠惶誠恐地引著醫去了耳房。

    待人走後，屋又隻餘下兩人，溫婉下清涼，雖蓋著被子，卻還是有些赧然，隻伏在枕頭上不敢言語。

    崔簡挑眉看，“看不出來，你還是個大善人。”

    崔簡起人來並不好聽，溫婉心裏本來沒什麽波，被他這句譏誚話一揶揄，連日的委屈發出來，腦子一熱便道：“比不得世子心善。”

    “我心善？還是頭回有人說我心善，倒是新鮮，你倒說說，我哪裏心善了？”

    溫婉昏昏沉沉道：“世子與我不過半麵之，卻替我贖，救我出囹圄，替我瞞出，此乃善；路見不平，英雄救，竹塢之中無人不知，乃善；縱容通房，使其麵強似主母，恃寵生，乃偏善。”

    “…………”

    他還以為是真心在誇他，沒想到是編排話來譏刺他，不愧是南曲之地悉心調教出來的，罵人渾不帶一字之髒。

    隻是病了，卻比平時活潑伶俐了不。

    崔簡不輕笑，“你說的前兩個我認，最後一善實屬子虛烏有，藍沁怎麽就了我的通房了？我看這恃寵生的明明是你才對。”

    溫婉燒得暈暈乎乎，說的話恐不能自抑，“能侍寵生驕，還是好事，若是無寵，便是我這般境遇。”

    ……

    崔簡角搐了一下，不笑，“我發現你今日這，格外伶俐，不似往日……”

    “往日？我和世子不過見過幾次麵，說過幾次話，世子卻說得好像多了解我一樣。”

    含含混混地說著，自己也不知道說的什麽？大約是燒糊塗了，想到什麽也不過腦子，就一個字一個字得往外蹦。

    說完又後悔自己口不擇言，索埋起頭，閉口不言，再不說了。

    崔簡覺得這模樣，倒有種另類的可，知還燒著，也不再煩擾，替掖了掖被角，“你先好好休息吧，我還有些事要去理。”

    說著，便踏出了臥室裏的月雕花隔斷。等溫婉將臉從枕上抬起，崔簡已經出了門，往外去了。

    碧筠送走醫回來時，難掩眉中喜，見溫婉還沒睡，便上前服侍。

    “姑娘可算是苦盡甘來了。這幫眼皮子淺的下人仆婦，隻想著那個藍沁的有些麵，便越發狂的連名姓都忘了，也不仔細想想，世子爺既讓您住進翠瑯軒，自是與旁的人不同的。”

    說著，又有些擔憂道：“不過世子爺今天也沒罰，不知是個什麽意思？”

    溫婉懨懨的，對這事倒沒什麽興趣，隻是問：“碧箬怎麽樣了？”

    說起碧箬，碧筠真是牙心又疼，“好得很，已經上了藥，我們皮糙厚的，過幾天就能下地。也是該，吃點苦頭長個教訓也是好事，省得以後再給姑娘惹麻煩。”

    溫婉苦笑，“說到底們針對的是我，你們是因為我才的委屈。”

    碧筠連忙道：“姑娘說得哪裏話？我和碧箬先前其實是工部侍郎家的婢子，主子家被抄沒了，原不知要賣到何去苦，能被買來跟著姑娘，已經是菩薩賜福了，那還敢肖想什麽甜頭麵？”

    聽說起先前的主家，溫婉訝然，“那麽大的，說抄家就抄家了？”

    碧筠點頭，“可不是，雷霆雨皆是君恩……咱們有跟著福的時候，自然也有跟著落難遭罪的時候……”

    雷霆雨皆是君恩……溫婉想著，那崔簡有沒有可能怒聖恩，獲罪抄家？

    他要是被抄家滅族了，那豈不是又要被賣一次？

    想到這，溫婉臉又白了一分。

    許是察覺到自己的話讓溫婉多心了，碧筠忙找補道：“姑娘可別擔心，世子極得聖心，國公府又是皇後母家，便是看在先皇後和先太子的麵子上，要不是天大的罪過，也不會降罪國公府的。”

    “是嗎？”

    “當然了，姑娘不必憂思過度，好好養病才是要。”

    溫婉點了點頭，想想也是，那些事與八竿子也打不著，杞人憂天作甚？

    等煎得藥好了，喝完藥，便伏著枕頭沉沉睡了一覺。

    今日不等碧筠去要，上好的紅羅炭已經送了過來，籠了火盆，門簾放下，屋再不似前幾日那般冷，故而溫婉這一覺睡得格外香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