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陸書瑾出了玉花館之後直奔大院，找苗嬸拿了鑰匙，按照楊沛兒所言在櫃子後頭找到了存放銀錢的木盒。打開時候點了點，發現裏麵統共有二十兩。

    這就是楊沛兒的所有積蓄。

    這世道的人命本不值錢，二十兩銀子買個下等奴綽綽有餘，但若是用這些錢去買通捕快，卻不知夠不夠用。

    陸書瑾沒敢停留，將盒子找了塊灰麻布包起來，從大院離開，回到學府舍房。

    將自己的所有存銀也拿出來，仔細一數，兩人加起來也不過二十八兩餘錢。將這筆錢來來回回地規劃，心中已經知道該如何做，但把握卻不足四。

    蕭矜不願管這閑事，否則的話事就會簡單很多，然陸書瑾也沒有那個本事讓蕭矜幫，這事兒若是在他麵前再提一遍，他那狗脾氣極有可能當場發瘋開始咬人。

    陸書瑾算來算去，隻能按照楊沛兒所說的去辦。

    上有個壞病，一旦心中憂慮著事兒，就遲遲難以眠，這夜也是在床上輾轉到大半夜才睡去。

    沒休息好，第二日的臉看起來自然沒有那麽神，蕭矜一進門就看到了滿臉無打采的陸書瑾。

    他方才也發生了個尷尬的事，他往日裏是沒有上早課的習慣的，但是調到甲字堂之後，學堂的規矩嚴格，不允許有人缺席早課。蕭矜是打定主意先老實幾天的，便也隻能按時來早課。但今日氣得早，睡意未散腦子還有點迷糊，按照以往的習慣就拐去了丁字堂，結果剛進門那幫小弟一個賽一個高興，圍在他邊上問他是不是要回丁字堂了，他這才意識到自己走錯了地方。

    蕭矜好麵子，當然不會承認是自己走錯了，隻說回來看兩眼，又在一眾人迷不解的目送下離開。

    心正是不爽，加之又想起昨夜在玉花館那令人牙的態度，剛一落座他便輕哼一聲挑刺，“一大早便擺出這張呆瓜臉，掃興。”

    陸書瑾哪裏知道他又在發什麽瘋，沒有搭理，隻將幫他代筆的文章拿出來，“蕭爺過目。”

    蕭矜把這當做對自己的致歉示好，臉稍微緩和了些，將東西接過來略看一遍，心中尤為滿意，上卻道：“勉勉強強。”

    陸書瑾當然也覺得是勉勉強強，這玩意兒寫起來本不費腦子，若是真計較的話，還是手和眼睛比較累，畢竟要臨摹出這樣的字也得費一番功夫。

    將文章上去之後，唐學立卻突然進了學堂。

    陸書瑾見到他，心中疑。今日應當是裴關所教的明文課才對，唐學立為何會出現在這裏？

    正想著，就聽他揚聲道：“裴夫子不適，與我的授課對調，現在所有人去皓學閣。”

    唐學立極其嚴厲，授課一不茍，學生們都不大喜歡上他的課，一聽風趣溫的裴關夫子來不了，頓時一陣失落，當著唐學立的麵又不敢哀嚎出聲，隻好陸續前往皓學閣。

    蕭矜更為消極，他搖著腦袋低聲喃喃，“糟了，怎麽

    是這老頭的課。”

    唐學立授禮法()，上課地點在皓學閣。

    皓學閣沒有桌椅⒒[()]⒒『來[]&看最新章節&完整章節』()，裏麵擺著一排排的墊，兩麵的窗子幾乎占了半壁牆，掛著細的紗簾。眾人去的時候兩麵的窗子都開著，夏風穿堂而過，起紗簾輕輕飄，晨鳥啼的聲音忽遠忽近。

    學生們將鞋靴下擺在門口一層層的木櫃上，進去之後按照原本的座位找墊坐下，唐學立坐在正前方的中央，一雙如鷹般的眼睛瞪著，所有人都不敢說話，安安靜靜地落座。

    唐學立先前講了正坐的禮節，今日特地盯著學生們的坐姿，一個個看過去臉上逐漸浮現滿意的神，隻到目落在蕭矜上。

    隻見旁人皆上直立目視前方，雙並攏足背地而坐在小上，唯有蕭矜一人盤著，兩隻手往後一撐，樣子十分隨愜意，他的臉當即一黑，沉聲道：“蕭矜，學不會正坐就站著聽。”

    蕭矜暗道一聲麻煩，隻好改盤踞為正坐，唐學立這才沒有繼續找他的麻煩。

    今日授課的容是揖禮，唐學立講課一本正經，枯燥而乏味，即便再有趣的先人事跡到了他的裏說出來，都變得非常嚴肅。即便是如此，也沒人敢放鬆神，皆盯著唐學立。

    可陸書瑾昨夜沒睡好，加之唐學立的聲音沒有起伏，容也相當無味，強行驅趕的睡意很快就又襲來，得眼皮好似千斤重，意識在不可阻擋的況下越來越模糊，強撐了許久終於沒撐住，閉上了眼睛就這麽坐著打起瞌睡。

    蕭矜本也覺得無趣頂，側頭時忽而瞥見陸書瑾正低著頭，閉著眼睛，形不經意晃了一下。

    雖然這一下晃得很不明顯，很快就糾正了姿勢，但蕭矜還是發現了。他側頭觀察片刻，心說這書呆子不會是在打瞌睡吧？

    陸書瑾平日裏上課那雙大眼睛瞪得跟銅鈴似的，專心致誌地盯著夫子很長時間，仿佛本不會因此疲憊，卻沒想到竟然會在唐學立這個老頭的授課上懶睡覺？

    蕭矜頓時覺得稀奇，側過時俯低子，歪著腦袋朝著的臉看去。就見麵容寧靜，閉著眼時長長的睫乖巧地在臉上，濃而墨黑，輕張著，有一不同於平常的憨氣。

    他倆一人坐得端正卻垂著頭，一人斜著子彎腰去看，兩人這模樣立即引起了唐學立的主意，當即怒聲道：“蕭矜！陸書瑾！你們二人在作何？！”

    閣所有學生都在聽講，本十分安靜，而唐學立的嗓門又洪亮如鍾，這樣一喊直接就嚇了陸書瑾一大跳，猛地從瞌睡中驚醒，一抬頭就看到唐學立黑著臉瞪，學生們也投來疑的目。

    進了學府之後，夫子皆因學習認真天資聰慧而頗有偏，對說話都是溫和輕的，還是頭一次被夫子怒瞪著，況且是真的犯了錯，在課堂上公然睡覺。

    陸書瑾瞪大了黑眸，到了不小的驚嚇，趕忙低頭認錯，“學生知錯。”

    蕭矜卻是死豬不怕開水燙的老油條一個，本不在意唐學立發怒，仍側頭饒有興趣地打量

    ()    陸書瑾的神，覺得害怕的書呆子頗為有趣。

    “蕭矜！”唐學立見狀果然越發生氣，“若是你不想聽我授課，日後皓學閣你不必再來！”

    蕭矜無辜道：“先生冤枉，我是真的很認真在聽課。”

    “你認真聽課便是盯著陸書瑾不放，難不我的課是寫在了他的臉上？”唐學立十分不留麵地揭穿他。

    陸書瑾一聽，臉頰立馬迅速染上了紅，蔓延向下至耳朵和脖子，在白的上尤其明顯，伴著局促不安的神，相當生。

    蕭矜被揭穿，也沒有半點不好意思，隻笑得出白白牙齒，“就看了一眼。”

    “課堂上嬉皮笑臉何統！”唐學立手中的戒尺狠狠往桌上敲了一下，發出脆響，“你與陸書瑾上來，將我方才所講的禮節做給我看！”

    陸書瑾驚得眼皮一跳，這才真的慌張起來。

    方才在打瞌睡，哪知道唐學立講的什麽禮節？

    但唐學立不是其他夫子，認錯便能敷衍，在他的課堂上就必須遵守他的規矩，若是放過任何一個犯錯的學生，對他來說都是有損威嚴的，所以即便陸書瑾方才認錯很快，仍是難逃一劫。

    心生懊惱，責怪自己不該這樣大意，方才就是掐紫了大也不該打瞌睡的。

    正想著，蕭矜已經站起了，陸書瑾怕又被責怪，便也趕忙跟著站起來，跟在他的後麵。

    兩人的量差了一大截，走在前麵的昂首闊步，就更顯得跟在後麵的陸書瑾弱小無依，耷拉著腦袋一副認錯悔過的可憐模樣。

    座前有一片空曠之地，陸書瑾停下之後掃了一眼，見坐著的學生皆盯著他們二人，一時間更窘迫得手腳不知改怎麽擺，便背著唐學立悄悄去看蕭矜，想先看他如何演示，再學來。

    蕭矜立馬發現了的意圖，裝作不知，將雙手疊於前，躬彎腰，裝模作樣地向陸書瑾做揖，頭上那頂致的小玉冠經晨的潤澤，晃了陸書瑾的眼睛。

    趕忙比葫蘆畫瓢地學習，腰剛彎下去，就聽見蕭矜極輕地笑了一聲。

    接著唐學立的戒尺狠狠敲在桌上，生氣的聲音傳來，“荒唐！你們難不是在拜堂親？”

    這才驚覺被捉弄，忙直起慌張抬眼，就見蕭矜站在對麵，眉眼帶著濃鬱的笑意，顯然這刻意的逗弄讓他很高興。

    陸書瑾心中生氣，覺得這個人惡劣極了。

    唐學立兇道：“時揖是禮節之中最為尋常的，你們都還能行錯，可見心思皆不在學堂上，過來一人領三板子，回去好好反省！”

    轉，剛想老老實實認錯領罰，卻忽而聽見蕭矜在邊上說，“先生，陸書瑾出寒門，何曾有人教他這些禮節，我方才見他垂頭沉思，想必是在琢磨如何行禮，這般好學不該罰板子吧？”

    唐學立黑著臉瞥他一眼，怎能不知他話外之意，問道：“這麽說你要替他擔錯？”

    “我可沒有。”蕭矜否認得很快，停頓了一下，又道：“實話實說罷了。”

    “過來。”唐學立指著他。

    蕭矜走過去，練地出右手，被當眾用戒尺打了五下，聲音相當清脆。

    唐學立又對陸書瑾說：“他不能替你擔所有。”

    陸書瑾愣愣走過去，出左手，掌心很快就挨了戒尺，敲在上火辣辣的痛立即襲來。

    瑟著肩膀抖了一下，立馬回了手蜷起手指，用另一隻手的拇指輕輕著。

    唐學立收了力道，打得並不算重，疼痛很快褪去，手心隻剩下一片麻木。

    但疼痛還是讓的雙眸浮起一層霧蒙蒙的水汽，怯怯抬眼去看滿臉不在乎的蕭矜時，臉頰脖子耳朵尖都像泡了熱水，燙得厲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