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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逃玉奴》第7頁

不由得重新提起一點信心來,抱著包袱皮點頭,“您路上好走。”眨眼又忙添補一句,“天暗得很,路上恐怕起霜,您打著燈籠不曾?”

前頭四個小廝皆打著燈籠,池鏡一招手,來了一個,“把燈籠給姑娘。”

忙搖撼兩手,“我倒用不著,轉到西街上去,一會就到了。”

池鏡端起腰來,馬蹄子踱了兩步,退得遠了些。他的子在馬上懶懶地跟著晃兩下,雖不說話,一雙眼只管把玉住,著不耐煩,人不能磨蹭推辭。

不敢忤逆,忙笑了下,把胳膊出窗去接,“那,謝謝您。改明日我再送回府上去。”

他毫不在意,“一只燈籠值什麼?”

有點慌張,燈籠桿子卡在小窗口,越急越,恁是就忘了把桿子橫著收進去。

池鏡看見單薄的小氅袖聳上去一些,出截又細又白的腕子,脆弱得一折就斷。這樣的溫順得兔子似的人,只適合睡覺,怨不得給人為妾。

因為尷尬,嵌在窗上的臉發訕地笑著。他也覺得可笑,抬手把桿子給送進去,無意中出聲,“大概就是太笨的緣故,所以唐二才不要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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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亮,心下又驚又喜,他果然記得。盡管話不大中聽,但沒什麼要,好歹證明他記得。這無疑是為的信心添磚加瓦。

沉默的功夫,他又問:“你跟唐二幾年了?”

“兩年。”

“兩年……”他拖著嗓子,事不關己地替惋惜,“唐二也夠沒良心的,跟他兩年,說丟手就丟手。”

聽得出來,那居高臨下的笑眼中并沒有任何憐憫的想著該回些什麼挽回一點尊嚴,畢竟了人家的下堂妾,對一個人來說,應當是件丟臉面的事。盡管自己并不這樣想。

話還未出口,池鏡已將韁繩拉著掉了個方向,背后囑咐了句駕車的小廝,“送姑娘回家后把車趕到四老太爺府上去,那頭想必還要用車。”

那小廝答應著把馬趕起來,玉探出頭,池鏡的背影業已沒在夜中,只聽見馬蹄子“踢踏踢踏”的,慢悠悠地在空曠的長街響著,令到一無名的悵然。

歸至家已是掌燈時分了,天冷也無人閑逛,都在屋里歇著。天昏暝,寒煙四起,花草樹木籠在煙幕中模糊不清,在各站了鬼的影子,襯得家偌大的宅院益發荒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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家早個幾十年也是名門之家,爺爺輩男人里出了好幾個做的,曾做到南京吏部。后來老太爺老太太先后過世,分了家,又是貶的貶,罷的罷,死的死,日漸沒落。

如今同族中年輕一輩男人里,僅翔是個有出息的,先時科考出來做了兩年,雖因得罪人給革職在家。不過聽絡嫻的口風,興許真能東山再起。

可再能輝煌也只是落日的余暉,瀕死的耀眼。家畢竟是凋零了,單靠翔一個人重整門庭到底艱難,拖著這麼些人口反倒能把人拖垮。而人的青春又太短暫,玉生死不能陪他這麼耗,不過是借他做個登云梯。

抱著裝裳和做鞋料子的包袱皮走進院,看見正屋里亮著燈。原該一徑鉆回西廂,聽絡嫻的話,不給曉得。

可稍稍思量,兩眼一轉,恁是抱著包袱皮打起厚厚的棉簾子走進正屋。腳步輕,碧紗櫥里頭沒聽見進來,還在說話——

“我一說,你就護著。還說公道,哼,我看你那心都要調去右邊腔子里吊著了。”剛吃罷晚飯,儷仙坐在榻上,拿細竹簽子剔著牙,向旁啐了口,引得炕桌上的燭火苗子抖了幾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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翔煩嫌地放下書,控制著眼睛不去看,省得招來他更多的厭煩。也還是盡量平心靜氣和說:“玉并沒什麼錯,自從到家來,還不是時時謹慎,聽話。你為什麼老是無中生有?外人聽見,你做的名聲上也沒什麼益。”

那不過是裝出個聽話樣子罷了,哄得了你們這些瞎眼的男人,可哄不了我。”

儷仙說著,索將竹簽子也丟開,“按你這意思,好像是我容不得?我告訴你,我不見得是那麼肚量小的人!我是替你抱不平,又不是什麼干干凈凈的姑娘,是人家姓唐的不要了,丟給你的。偏你沒吃過沒見過,還當個寶貝似的焐著,給人看不起!”

唐家,池家,家都是世,如今家的名雖早不如那兩家,可幾十年的,輕易也斷不開。唐二爺要贈妾,翔不好拂他的盛,只得勉為其難接了來。

不承行事小心,溫順乖巧,從不肯多說一句,常是低著頭做活計。闔家任是誰,都和人和和氣氣的,托做事,也從不推辭。

這些日子翔看下來,倒起了些憐惜之意。

第4章 觀瑞雪(O四)

此刻說到玉,炕桌上的燭火“呲呲”彈兩下,暗黃萎靡一瞬,又綿綿地暈出來,將翔半副肩臂扣住。

他的語調不放得溫和低沉了些,“也夠苦命的了,你又何必和為難。”

儷仙偏是副鐵石心腸,“這年月誰不苦?噢,就苦?你瞧瞧這家里,誰不是打著荒維面?夏天太太做生日請客,那麼些親戚朋友,二弟和弟妹一攤手說沒錢,哄得我把陪嫁的兩箱裳拿去典了一百兩銀子來使,我難道不苦?不過使喚多做幾樣活計,你瞧瞧給你心疼的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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