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起小時候的很多事,十幾歲的男孩心思大,可阿阮還是個傻姑娘。那會兒葉靖軒經常溜出去玩,男孩出去都是瞎混,葉靖軒怕跟著出事,就把提起來抱著,放在最高的秋千上,嚇唬不許,然后他和其他兄弟出去逛。沒想到晚上葉靖軒回來的時候,阮薇還傻呆呆地坐在院子里,不吃不喝一整天,就因為他不讓,就真的不敢往下跳。
他罵笨,可他心疼,后來再不敢扔下一個人,連家里的下人都開玩笑,說三哥霸道,連妹妹都拴在邊。
葉靖軒對這句話格外在意,他從來不準人稱呼阮薇是他妹妹,開玩笑也不行。
后來大家都不敢這麼說了,只當老宅里規矩嚴,下人就是下人,阮薇到底不是葉家正經的小姐,哪能隨便妹妹。
誰也不知道他的心思。
葉靖軒從小就喜歡“阿阮”,一聲一聲著無奈,讓聽話,讓跟自己走,讓別生氣。
他說他是一個人的,等長大一點,證明給他看。
如今呢?
阮薇心里難,可傷心到著自己不能哭。
尖銳的喇叭聲此起彼伏,兩側被堵住的車主全都急了。葉靖軒就不讓開,一個人擋著整條街的通路,誰也別想走。
他不管嚴瑞還在,把梳子拿回去:“非要和我鬧別扭?你不想看見夏瀟,我把送走,你不想在這里開店就跟我回去。”
阮薇搖頭:“不是因為……如果我說讓你放手,什麼都不要了,離開敬蘭會離開蘭坊,就和我兩人回南省去,你愿不愿意?”
葉靖軒不說話,沉默了一會兒才說:“不行。”
阮薇早知道他的答案,這條道上的男人誰能輕易放棄,他們人人都有自己的追求。了解他,反而如釋重負,嘆了口氣說:“你看……靖軒,你有你的野心,可我全不了。”
嚴瑞再度示意阮薇上車:“走吧。”
阮薇著自己不去看葉靖軒,低頭上車。嚴瑞很快搖上車窗就要開走,葉靖軒卻突然往他們這里沖,差點剮到旁邊的車。
方晟已經從“等待戈多”里跟出來,一看他這樣急了,跑過來拼命攔住他:“三哥!小心!”
可他已經徹底怒了,沖過去就像不要命。方晟眼看拉不住,喊手下出來擋住周圍所有的人和車,誰也不許靠近。葉靖軒過去一把拉開嚴瑞的車門,非要把阮薇拽出來:“你敢跟他走?信不信我現在斃了他!”
“葉靖軒!”阮薇再忍不下去,可是嚴瑞按下的肩膀,他摘了眼鏡看向車外的人,只說了一句話:“讓自己選。”
葉靖軒目越來越暗,松開手看著。
被得無法開口,嚴瑞和葉靖軒,該怎麼選?
不遠路人通通聚在一,吵嚷的聲音越來越大,七八糟,浮生世。
葉靖軒怒極反笑,靠著車門松開手,冷眼打量他們兩人。他還拿著那把梳子,反反復復臨摹那些雕刻的印記,手遞給。
阮薇看著他想起過去那點小心思,他不經意送了梳子,就慢慢為他留長發……會寫的第一個字就是自己名字里的“薇”,所以他從小就送薔薇花。
南省日照充足,薔薇花都開出了紫,這難得,可這花其實不金貴,野生好養活,只有他才捧在手里當寶。
一個人能有多青春年,好的壞的,畢竟都給了葉靖軒。
可是兩個人十幾年的糾葛差點把命都賠上,終究沒有善果。人除了,還背負著太多,阮薇過去已經足夠自私了,不能再這樣彼此折磨。
知道,其實沒這麼難,只要咬牙狠下心就會明白,人沒有也能活。
所以最終沒有和他走,靜靜看著他說:“三哥,保重。”
方晟追過來站在葉靖軒后,他低聲音提醒他:“這里人太多,再這麼下去薇姐容易被人盯上……”
手下的人圍過來護著他,畢竟是大街上,都在勸他先走。
葉靖軒終于退后,那雙眼睛卻死死盯著,阮薇被他看得幾乎坐不住,可嚴瑞直接發車子,再也沒給猶豫的時間。
他們連一個路口還沒開過,阮薇捂著失聲痛哭。
嚴瑞拿紙巾遞給,過了一會兒才說:“他有他的敬蘭會,你也有你的生活,阮薇……什麼都會好起來的,你當年以為他死了,那種況下你都熬過來了,沒有什麼過不去。”
捂著自己的臉幾乎崩潰,斷斷續續地氣,不斷搖頭:“你不懂……嚴瑞,你本就不懂。”
生離死別,無一幸免。
嚴瑞知道心里不好,那天兩人回家之后都很沉默,早早吃過晚飯,嚴瑞就上樓去了,想留一點空間給一個人靜一靜。
阮薇并沒有想象中激,很快就把緒收拾好,洗完碗筷,泡了兩杯茶端上樓,和嚴瑞一起在臺上坐了一會兒。
小區環境不錯,快到夏天了,風里都帶著溫熱的花香。
嚴瑞不想,一直也沒有提搬走的事,反而是阮薇坐了一會兒舒了口氣,看著他說:“出去走走吧,上次不是說一起去春游嗎?”
他笑了一下摘了眼鏡,終究是過了沖年紀的男人,遇見什麼事都能從容考慮。他想了一會兒才說:“想去國外嗎?我還有一個長假沒休,你不是總說荷蘭的花最有名,帶你去阿姆斯特丹,好不好?”
那是座矛盾而坦的城市,古老的風車和鮮花,以及風萬種的現代夜生活。
阮薇突然想起小時候父親跟說過的關于荷蘭的故事,鮮花之國,從小就夢想能有機會去看一看,后來生活顛沛流離沒有機會去,就算去了也找不回年那麼簡單的心。
答應下來,嚴瑞算了下時間又說:“那我明天下午就回來,我們先去辦簽證。”
阮薇似乎很期待,坐著不說話,但緒已經穩定下來,他看這樣似乎連安都是多余的,干脆什麼都不說。
阮薇的手指被紅茶焐得暖洋洋的,輕聲說:“我會讓自己過得好一點。”
他握的手,兩人只是靜靜坐著,天氣好,還能看見小區之外的行車道,夜里人不多,只有幾個業主帶著寵飯后遛彎,人間煙火。
他慢慢地補了一句:“我們一起。”
臨睡的時候,嚴瑞怕睡不踏實,下樓熱了牛。
他帶回一套新的杯子,拆開來清洗干凈,杯子通瓷白,郁金香花朵的形狀,剛好是荷蘭的國花,其他一點裝飾都沒有,素到極致,反而生出幾分雅。
“路上看到的,做得不錯就買回來了……等我們去了阿姆斯特丹,帶你去看世界上最的郁金香。”
阮薇覺得好看要拿過去玩,手上還有剝了一半的橙子,黏黏的,也不想管。嚴瑞剛洗干凈不許,被惹得直笑:“小孩一樣……好,先給你用。”他直接倒了牛給,端走,回自己房間喝,喝著喝著從頭暖到腳,心也平復下來。
其實人想好好活著很簡單,沒心沒肺,只貪圖眼前能握住的一期一會,也是一輩子。
阮薇打開電視,邊看邊喝,過了一會兒牛都要涼了,拿起來喝干凈,卻看見素白的杯子底部印著字。
歐式的茶杯,一朵溫婉而優雅的郁金香,像一場甜的好夢,只是杯底有淡淡凸起的淺金紋路,那是一句英文,不到最后看不清。
Waiting for Forever.
等到永遠。
阮薇關了燈,躺在床上用手機給嚴瑞的房間里打電話,他似乎也要睡了,僅僅樓上樓下的距離,這一個電話讓他張起來,以為的筋不了,開口就問:“怎麼了?是不是摔了?”
笑了:“沒有。”
他似乎已經要往樓下走,松了一口氣又轉回去。
閉上眼睛和他說:“我在努力,嚴瑞。”
知道等一個人很辛苦,可是人想忘記過去也沒有那麼容易。
嚴瑞的聲音在電話里聽起來分外和,他告訴:“我們還有很多時間,我唯一慶幸的就是……你和葉靖軒只有過去。”
明天依舊會天亮,人所期的未來那麼遠,是好是壞,總要一步一步走,如果過去來不及,他想等到永遠。
嚴瑞這輩子什麼都有條不紊,只沖這一次,一往而深。
阮薇不出聲,他勸去睡:“早點休息,明天畢業年級還有最后半天的課,我很快就回來。”
總算閉上眼睛,耳邊沒有那些尖銳的喊聲,沒有老宅里兀自不變的鐘聲,窗外只有蟬,這些年始終如是。
一夜好夢。
可惜的生活平靜了三年,既然有虧欠,終須都歸還。
阮薇似乎永遠和出游無緣,這幾乎像是命定的詛咒,每一次想逃離一個地方,最后總不能如愿。
家里電話響起來的時候阮薇還沒醒,潛意識里覺得不用再去早起開店,放松下來,這一覺睡了很久。
迷迷糊糊抓過聽筒,聽著電話那邊公事公辦的口氣,一下就坐了起來。
“嚴瑞出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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